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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雷与雨

    “咦,你们这是,在拍戏?”也就在这时,匍匐着前进的王福存从白雾里出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已经摸到了战局中央,他一路往声音的方向爬着,原本很接近的响动却是一下出现在左边一会儿又到了右边,王福存感觉到自己已经逐渐接近山顶的位置了,他一咬牙整个人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气力,四脚迅速移动。

    到了山顶,打斗的声音和怪物的嘶吼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听见人在说话的声音。

    搞什么?什么时候偷偷跑到山顶上来玩了?不会是偷猎者吧!

    王福存胸闷得难受,没想到自己追逐了半天的野猪竟然不知不觉间成了别人的猎物,想到自己不但丢了心爱的叉子,还摔了一大跤,竟然是给别人做了嫁衣。整个人愤怒的要死。

    该死的偷猎者!!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打野味!那个打火机也肯定是你们丢的吧!这次不罚的你们裤头都当掉我王字倒过来写!

    他愤怒得跑着,连身上的疼痛都忘得一干二净,王福存寻着声音的踪迹追了半天,总算是给他找到了。

    一出来就看到一头生着人脸,一身黑毛的怪物。

    这是不是他一直追逐的那头野猪?不太好说,王福存浑身发冷,看到怪物锐利的爪牙觉得自己幸好是没有遇上,要是碰到了胜负还真不好说!转眼一看,却是看见三四个穿着迷彩服的人,手上还拿着玩具刀剑,有一个甚至背着把弓。

    王福存眼球一转,余光看到怪物腹部那个创口,和悬挂出来的一截肠子,心里了然。

    别说是怪物了,就是神仙,肠子掉出来也该死了吧!你们这是在拍戏呢!还一脚把人踢到半空,吊威亚了吧,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要拍戏得先交钱!毁坏自然景观可不行啊!

    怪物突然喷出一口漆黑的血水,血水如箭般射向王福存。

    七七眼睛瞪得滚圆,这里竟然还真有一个普通民众!!

    他赶忙上前,一把把呆愣在原地的王福存踢开,一剑把血箭劈裂。

    这时候七七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怪人像是注意到七七的窘境,他猩红的瞳孔里精光一闪,下一刻,体内灵力泵发,身上尖刺如万箭齐发般射向七七。

    七七起身就躲,可是铺天盖地的尖刺如同一张巨网把他牢牢匡住,仗着自己敏锐的感知和反应速度,险之又险得躲开大半,又挥刀斩去几根,但还是有数根尖刺从死角里穿出。

    “噗噗噗。”三根尖刺分别扎入七七的左肩,侧腹和右小腿。尖刺一经刺入立刻化作一团黑水紧紧得附着在皮表,然后疯了一样往血肉里钻去。如同被成千上万只微小的蜱虫死死的叮住,它们锋锐的牙齿撕咬着,消化着皮肤组织,连原本要从伤口迸射而出的血液都被吸食的一干二净。

    七七脸色惨白,死咬着牙龈让自己不要痛呼出声,强烈的撕裂痛感让他头脑发昏,之后就是漫长的如同千刀万剐般的折磨。黑水轻而易举得突破灵力的防线,如同急速生长的触手,一丝一缕得往骨头里钻。

    “不!”

    “七七!”

    几人立刻飞身上前,他们的速度没有七七那么快,在七七短暂的和异魔交手的半分钟里,他们已经被落下很远。

    “我没事!”七七大喊,“小冰姐,控他!”

    小冰双手撑地,灵力灌注而下,长发起舞,双眼闪耀着森森的绿光:“榭寄生!”

    地下升起如蟒蛇般的藤蔓,藤蔓迅速绊住异魔的四肢,把他暂时的吊在半空。藤蔓只能停滞异魔一刹那,磅礴的灵力轻易地就能把藤蔓炸裂开,像是随意得击碎几个肥皂泡。

    肉眼可见的,异魔手臂的断口位置血肉迅速滋生,不一会儿就好了个大半,断口处不是森森的白骨还是类似于沥青一样的物质,青黑色的沥青如同一堆黏糊糊的浆糊,把断裂的左臂缓缓的粘在一起。

    也就在这一霎那,师兄和另一个队员小龙已经到了。

    “冰缎。”师兄轻喝一声,刀身舞出一阵凄冷的寒意蒙住异魔的周身,寒气逐渐凝聚,如同一条寒冰巨蟒把它紧紧覆盖。异魔的血肉滋生速度都慢了下来。

    小龙手拿长弓却是没有搭箭,他是风属性灵力,以灵力为箭!他猛地拉动弓弦,天地间的白雾在他掌中汇集凝固,化作一柄锋锐的羽箭。

    “嗡”破空声起,羽箭激射出去,刺中异魔猩红的瞳仁,却是没有把眼球打炸。

    异魔浑身青色的戾气纷飞,逐渐破开冰层和藤蔓,羽箭在他眼球上炸裂成一团白雾,他的眼睛血流如注,却是依旧能够勉强视物,异魔怒声嘶吼着,眼看就要挣开束缚。

    小冰嘴角溢出血迹,灵力再次泵发,炸裂的藤蔓碎屑沾染在异魔的四肢,异魔四肢顿时生长出一团偌大的细小藤蔓丛把他牢牢捆住。

    小龙搭箭再射,师兄也是冰覆长剑,疯狂劈砍着异魔的脸部。

    队长实际上就是他的师兄,比他大十几岁,但他可是天才,如今的实力境界已经远远甩开了师兄。

    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虚境巅峰的战力,七七输不得,甚至伤不得,在场的几人要论单兵作战没有谁是异魔的对手,也就只有他能够凭借速度和雷系高破坏力的加成下和异魔对上几招,要是自己被击杀或者失去作战能力,那很快大家就会被异魔逐个击破。

    无他,婺城的守夜人本就少,有讨伐狩猎异魔能力的总共也就十人罢了,两个队伍。两队不可能全部派往一个地方,总有需要保持体力预防突发状况的一方。

    原本司令塔传出来的消息,南山应该有数个异魔出没,大概都是虚境一阶的样子,虽说异魔对比人类有着极大优势,异魔生命力强悍,血肉再生速度极快,相比之下,同阶的人类修士要是被异魔直接击中基本上就是触之即死!不过他们五人大都是虚境二阶,他自己甚至是虚境三阶快要巅峰的实力,关门打狗,就是一场狩猎。

    “你快滚远点!”七七对着王福存怒斥。

    王福存看得七七一身的血腥气,有点傻了,他隐约觉得自己貌似是闯祸了,又不乐意承认,还是嘴硬道。

    “嚣张什么,拍戏了不起啊,我是这里的守林人,你们在我这里搭台子拍戏不符合规矩,没有给我们地租也没有通知我们,我......我可以报警的!”

    七七不稀得搭理他。一边稳住身形,一边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余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异魔。

    这哪里是虚境一阶,分明是虚境三阶巅峰!不,甚至都快到玄境了,只差凝聚领域这一步了。七七忍不住苦笑,对他们来说,这还真是个挑战。

    七七轻喝一身,强行用雷电震碎萦绕在伤口的黑水,血肉迸射开来,原本只有手指粗细的洞口顿时炸开,血肉模糊。

    没办法,异魔的灵力对人体几乎是致命的,要是不削肉求生再过一会就会从他伤口的经脉破口进入身体,很快就会失去行动能力,甚至是死亡被同化。

    七七飞身上前,来不及悲伤,甚至连疗伤的功夫都不够!

    异魔的眼神里充斥着疯狂,他掌上创口这么短短的几秒已经长好了,手指还不太凝实,看上去像是沙土堆砌而成的,只是腹部的肠子部分一直没有恢复,也没有覆盖黑气。

    七七强稳心神,拼命运转《玄机心法》补充灵力,“拼了!”他神色一狠,灵力往心脏和神经上钻去。

    一阵清不可闻的电流声闪过,七七的神色瞬间清明,他用电流刺激了自己的脑神经和大动脉,让浑身血液流动加速,做了类似兴奋剂的功效,但这一招对身体的负担极大,他感觉到自己内腑已经开始出血了。

    “我来!”七七大喊一声,如同一道惊雷进入战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捡回了自己另外一柄匕首,他双手灵力勃发,匕首被雷电染成深紫色,他强行挥动左肩,右臂也是顺势发力,双刃交叉之间,锋利的电刃破开白雾,连带着把异魔的一双红眼球给生生击碎。

    异魔的眼球炸裂,他瞬间炸碎浑身的冰片和藤蔓,无形气劲几乎形成一个淡淡的领域,显得神圣不可侵。

    “不好!他要晋阶了!”师兄大喊。

    “凡....人!....死!”异魔仰天长啸,气劲如火焰般升腾。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异魔的气势一点点上升,连无形的结界都摇摇欲坠起来。

    “一起上!”师兄嘶吼着下令。

    一时间,长剑,飞箭,短刀如雨点般冲着异魔的身上砍去,异魔发出一声怒吼,身上聚起一道气劲,生生得把几人震开,几人被震得倒飞出去,半空中连连喷血血肉横飞。

    几乎是玄境,不可敌!

    “可恶——!”七七双眼通红,身上的皮肤如被晒的皲裂的大地一般一点点脱落露出内里猩红的肌肉纤维,原本的创口位置已经几乎清晰可见的白骨如今也成了焦黑色,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七七余光看了一眼被震倒在地的三人,小冰姐已经晕过去了生死未卜,小龙也是吐血不止脸色惨白,至于师兄......师兄离异魔最近,伤的最重,胸口如同被巨锤击中,整个塌陷下去,他眼神里还有最后一丝光亮。

    王福存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颤抖,他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杀人啦!!!!”

    王福存连滚带爬,什么地租什么报警的早就忘了个干净,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妹子就这样被打飞出去好像是直接断气了!肯定不是演戏,王福存清楚的看见她的手脚都折断了,软踏踏得扭成一团,还有另外一个三十几岁的拿长剑的中年人,胸腔都整个塌下去了!

    要是真的拍戏,也用不着这么拼吧!

    王福存现在只想回家,就算是回到自己的那个小亭子也好,他再也不敢上山了,今天过去就要找老叔说一声辞职,接下来不管是去开出租车还是送外卖都好,守林人就是再舒服他也不做了!这个南山实在是太可怕了!

    “全都得死!”异魔的眼球此时竟然已经长好了,猩红的眼珠子此时更是变得近乎墨色,口齿都似乎清晰了一些,他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几人,整个身体化作一道黑影冲着王福存追去。

    他们此时实际上已经非常接近边界的位置,异魔被他们追赶了半天,隐隐觉得不敌,本来想要破界而出,没想到原本透明的界碑像是有着极大的阻力,他冲击之下却反被自己震伤。

    人界无门!

    他惊骇的发现被界碑震伤的位置更是许久都无法恢复,像是被附着了一个诅咒,也许是只有击杀了场中的所有凡人才能破界而出,要不然以异魔的速度来说,他全力发动之下也就只有那个用电的凡人可以勉强追上自己,陪他们玩玩逐个击破罢了!

    异魔看着眼前飞奔的王福存,眼睛里出现人性的嗤之以鼻,这个凡人,很弱,吹口气都能把他吹死,但是他还是慢吞吞得跑着,他要依靠这个凡人接触界碑的一瞬,破开他的肉身,借他的血肉破界!人间界的长城只挡外敌,可不会阻挡人类。

    异魔看着王福存逐渐接近界壁,眼神逐渐疯狂,他扬起右手,手指上缓缓生出数寸长的利刃,他已经破境在即,身体都在面临一种奇异的进化,浑身充满了近乎无所不能的力量,他要用这些人的血肉来开启人界之门,用他们的死亡给自己的降临敲响第一个钟声!

    王福存感觉身后的怪物一直跟着自己,保持着差不多十米的距离,他来不及多想,只想着赶紧下山,他已经分辨出这里的地形,他知道面前就是那个石阶,只要上了石阶他就往侧面跑,从山林里穿过去,他们没有自己熟悉地势,自己还有机会把他们甩开!

    王福存没有看到界壁,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接触到了一层薄膜,像是五颜六色的肥皂泡泡,首先是手指,紧接着他的半个身子都从肥皂泡泡里穿梭而过。

    而就在这时,异魔猛地加速,他的利爪如同一把长枪逼近了王福存的后心。

    撕裂,撕碎,弄成一滩肉泥!

    异魔已经几乎能感觉到这个小胖子的血肉溅射在自己身上的温暖,人类的血肉是香甜的,是美食,也是饮料。

    “噗嗤。”

    利爪入体,如同浸入绵软的魔芋,异魔的半个身子顺势就要冲进人间。

    不是小胖子的身体。

    界壁的那头,伸出一只手把王福存拉出然后用力得扯了出去,王福存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整个人在石阶上咕噜咕噜得往下滚,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平台上停住,他被摔的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不知道有多少移位。

    是秦飞!秦飞闪身上前,一把把王福存拉出,然后整个人挡在他身前,异魔的利爪毫无阻碍的从他身上穿过。

    没办法,谁让他是队伍里最弱的一个,连运转灵力攻击都做不到,每次都只能守守门,挡一下山下路过的游客。

    秦飞此时浑身的灵力涌向胸口,身体里突然出现一股不可思议的力气,他胸口的肌肉和骨骼此时硬如玄铁,像是一把钳子把异魔的爪子牢牢的夹住,他嘴上还叼着那根原本丢到地上的香烟,依旧没有点着,他突然觉得有点遗憾,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连抽口的机会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秦飞一步步得向前,竟是生生得把异魔推回了结界!

    “此路不通!”秦飞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一个响指把界壁关牢,ni出不去了!

    “你该死!”异魔眼神里闪过一丝凶狠,左手利爪伸出,也是猛地扎入秦飞的身体,接着把他举到半空。

    “不要!”就在不远处,挣扎着赶来的七七目眦尽裂,他手上拿着师兄的长剑,刚到就看到原本在门口守着界门的秦飞被击穿举在半空。

    异魔嘿嘿一笑,两只手臂大力敞开,秦飞在半空中被切成两半,半空中像是下起了一场血雨,附近被染的一片血红,他肆意得仰起头,长长的舌头伸出,贪婪得吸收秦飞血液里蕴含着的生命能量。

    秦飞没有感受到疼痛,他临死前只是呆愣愣得想着自己那个在家里等着自己归来大肚子的老婆,也不知道怀的到底是个男孩还是女孩,男孩应该叫秦羽还是叫什么呢?女孩就叫秦菲菲,哈哈哈,自己实在是没有起名字的天赋啊,唉,可惜了,连孩子的面都没见着。

    秦飞牙齿无力得嚼着,想要把嘴里的香烟嚼烂,不让抽我就不抽,吃吃总可以吧。

    七七两腿一软,跪坐在原地,异魔脸带狂笑,如同一只染血的魔鬼,他看了一眼七七,随即走到秦飞面前,随意一脚把秦飞的头颅踩碎。

    “接下来,你就是最后一个了,凡人!”异魔一步一步得向七七靠近。

    七七只是低着头,像是已经死心了,异魔缓缓的抬起手,突然,七七的身上像是突然着起了火,如雷霆般跃动的火苗把他浑身弄得血肉模糊。

    他在强行破境!

    异魔瞪大了双眼,刃爪破空袭来,下一刻,七七身上炸现出一股光环,一阵惊雷般的巨响过后,异魔被击得倒飞出去,他的两个爪子都被连带着臂膀齐根扯断,肩部露出内部漆黑的沥青。

    七七站立原地,手里捏着异魔的两条手臂,眼睛无神。

    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雷云在头顶缓缓聚集。七七身上遍布的雷电仿佛实质,他把手臂随便一丢,缓缓得抬起手,手指已经看不清原本的形状了,只能感受到身体里仿佛无穷无尽的灵力。

    “你,来得太迟了。”七七语气淡漠,下一刻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

    在异魔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七七一脚踢出把异魔的头几乎从深陷的胸腔里踢断,半边的脑袋炸开,不等异魔反击,他手里师兄的那柄长剑雷声大作,挥手就是斩出七七四十九剑!

    太极剑法,可以至柔,当然也可以至刚!

    七七最擅长的从来不是什么刺杀,而是烂熟于心的太极拳以及太极剑。

    异魔几乎在眨眼就被斩成碎块,随着一声尖锐的惨嚎,异魔的身躯炸裂,换做一团黑烟消散。

    石阶上,王福存刚恢复过心神。

    “谁啊!拉老子干嘛!老子差点摔死了!”王福存从地上爬起来,发现怪物没有跟来,骂骂咧咧,后怕得看了一眼,只见他周身清晰可见,而那遮天盖地的白雾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只是汇聚在石阶顶部的部分。

    没有人回复他,在他震惊的眼神里,山顶的肥皂泡泡像是突然炸裂开来,浓雾失去了阻挡,往天地间蔓延。

    逐渐清晰的雾色里,隐约站着一个血人,那人浑身惨红,身上隐约闪动着电流,在原地低垂着上身,不知道是死是活。

    南山上,浓郁的白雾一点点散去,连带着刚刚聚集的雷云也悄悄地消失不见,又恢复原先的清明透彻。雨丝一点点的敲击在石阶上,隐有虫鸣从竹林深处传来,空气是满是淡雅好闻的茶香,往下看去,是纵横交错的人间,宛如一片遗世独立的桃源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