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五七三
“不像话！不像话！”广洪德听闻玄蛇卫直接动手抓人后，气的在书房里破口大骂，“这县里谁是县丞，是我！大理寺私自抓人，什么意思！县里的司法是归我县衙管，轮得到他大理寺作威作福！你说，是不是！”
“大人说的是，不能惯着那帮臭当兵的。”录事在旁边弓着身子，捧着尚有写温热的茶壶，等着广洪德随时取用。
“那你去说呀，去告诉他们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广洪德看着录事，眼神里满满的恼怒。
“这……小人不敢。”录事赶忙推辞，就大理寺那帮活阎罗，他一个小小录事可不敢去造次。
“你不敢，我……我也不敢！”广洪德到底还是泄了气，“皇帝陛下到底想什么呢，让那帮臭当兵的在地方作威作福。这次还专门派出了暗组巡察使，这不是要让那帮臭丘八骑到我们文士头上吗！欸……”
“那您的生意可怎么办呀，老爷……”录事有些惶恐，若是真的被这些巡察使给抓住，自己该怎么办呢，撇开与县丞的关系，来个大义灭亲？
“你明天去交代下……不，现在就去，让她们都安分一点，别闹出什么丑事被巡察使抓住了把柄。”广洪德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录事，“记着，你我现在可在一条船上，船翻了谁都得下水，你也不想在牢里度过余生吧？”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录事深深低下头，脑子里却满是如何在此时进行切割的算计。广洪德说的倒是好听，瓜分利益的时候没有自己的份儿，要承担风险了却还想着自己，这个狗官是真的觉得其他人都是傻子吗，这时候还要给他卖命。
广洪德看着录事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心里点了点头，奴才还是这样懂事的好。
……
玄蛇卫的牢房里灯火通明，今天早上抓获的几名“大宛商人”被分别提审。洛玉烛、沈笛和武妙妙同时分开审讯防止这些人串供，而唐鼓这个傻孩子被安排蹲守在大牢外，防止有人狗急跳墙，趁着玄蛇卫驻地空虚进行暴力劫狱。
洛玉烛安然坐在桌子对面，看着手上的文书，偶尔抬眼看一下在对面已经汗流浃背的贼人。
“很热吗？”洛玉烛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热……不，不热。”贼人扯了扯包住整个上半身的头巾，紧张不安的咽了口吐沫。
“还装？”洛玉烛放下手上的文书，托着下巴看着对方，“脸上的汗水都把你涂的锅底灰给冲了，你还在这装大宛人？”
闻言，那贼人赶紧摸了下脸，果然涂过的易容膏已经被汗水给冲散。他索性也就扯开了包裹着的头巾，露出整个脑袋。他的头发已经被完全剃掉，因为粗暴对待的头皮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和疤瘌。颅顶前还纹着一串数字，代表着他还仅存世间的身份。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子，很显然是某些大人物私底下豢养的打手。
这些人一般从小被人收养，自年幼时便进行残酷的训练。因为作为消耗品来培养，所以他们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唯一的身份就只有那一串数字。
“你是黑手套？”洛玉烛看到他的样子，停下了手上正在整理文书的动作，认真地端详着那个男子，“该怎么称呼你？”
“是，叫我一五七三就好。”男子索性不在挣扎，一副坦白从宽的样子。
“神仙膏是从哪里来的？”洛玉烛拿起笔，准备记录。
“我不能说。”男子平静的看着洛玉烛，眼神里多了些不舍。
“你先等等，”洛玉烛读懂了那个复杂的眼神，眼前这个男子想要自杀以保护主家的秘密，“我们可以保护你的安全，我这次来就是为了除掉你的主家，只要你帮助我，你未来可以安心的过完余生。”
“没用的，你除掉了主家，又会有新的主家。”男子看着洛玉烛轻轻笑了笑，“被抓住的时候我就想过要死，但还是不太舍得就这么死了。其实刚刚我也很紧张，怕你看出我的身份。但是现在我没有什么退路了，我只希望大人能在我死后，真的除掉主家。”
“你恨主家吗？”洛玉烛不再试着劝导，因为一个一心向死的人是不会再有什么眷恋的，对于他们而言，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恨？应该没那么恨吧。但是你说一点不恨，也是不可能的。没有他们我可能早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但是虽然他们让我活到这么大，却遭受了那么多折磨。”
“如果我可以让你活下去呢，作为一个不用担惊受怕的影子活下去。”洛玉烛在一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你会有勇气试一下吗？”
“我叫一五七三，说明在我之前还有一千五百七十二个和我一样的孩子存在，他们会活下去吗？”男子平静的问道。
“我不敢保证。”洛玉烛拿起文书，指着其中的几页给对面的男子看，“有些人已经走得太远了，触犯了许多法律。我不可能用一句受人胁迫就免除他们的罪责，我也不能替受害人和其家属原谅他们。但是我可以保证，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一五七四，一五七五。”
良久之后，男子叹了一口气，抬头向天，望着逼仄的屋顶，像是下定了决心。
“谢谢你，大人。要是早些遇上你该有多好。”
……
直至深夜，几人才完成审讯，在休息室碰头。
“我这边什么都没问出来，底层人员什么都不知道。”武妙妙耷拉着耳朵，没劲打彩的说道。
“我这也是。”沈笛摊摊手，一脸无奈。
“这些人都是商会的黑手套，头目已经自裁。”洛玉烛略显疲态的拿出整理好的供词，“他在死前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交代了。”
几人围坐在一起，看着洛玉烛手上的供词。
“这……这也太……”武妙妙看着上面的内容，眼中满是怒火。
“真是该死！”沈笛捏的拳头咯咯直响。
“这些东西汇报给皇帝吧，”洛玉烛看着武妙妙，很自然的将供词递了过去。
“欸？为什么给我？”武妙妙好似有些吃惊。
“用暗卫的渠道比较保险，速度也比较快。眼下的事态还是从速办理吧。”洛玉烛的语气自然的好像武妙妙本来就是皇帝暗卫一样。
“洛队正，我是玄蛇卫的呀，暗卫的门路……不太熟。”武妙妙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企图蒙混过关。
沈笛饶有兴致的看了眼洛玉烛，又看看武妙妙，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
“大理寺和暗卫本就是皇帝手中一枚铜钱的正反面而已，武参军出身暗卫，这不是很明显吗？”洛玉烛轻轻拍了拍武妙妙的肩膀。
“还是叫我妙妙吧，洛队正，我真的是怕了你了。”武妙妙抖了抖耳朵，接过供词，“我马上去送供词，保证明天午饭前就到皇帝案头。”
“辛苦了，同袍。”洛玉烛抱拳。
“忠于皇帝，忠于远唐。”武妙妙伸出拳头，碰了碰洛玉烛的拳头，转身出门。
看着武妙妙远去的身影，沈笛若有所思的转过脸，看着洛玉烛长长的睫毛，一边挑动着灯芯，一边有些抱怨的说道，“我还想着找机会提醒你一下，结果你倒是看出来了。”
洛玉烛看着沈笛那细长的双眸，在摇动的灯火下熠熠生辉，没好气的说道，“马后炮倒是放的响。”
“欸，队正，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沈笛有些羞赧，“我一直想提醒你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洛玉烛本来还有些沉重的心情，被沈笛这么闹好了许多，“你这个小狐狸，谢谢你了。”
“这次谢我什么呢？”沈笛嬉笑着挽住洛玉烛的胳膊，“上次说谢谢，你也没说谢我什么呢。”
“谢你是个事后诸葛亮，”洛玉烛轻轻弹了沈笛一个脑瓜崩，“熄灯，睡觉。明天还有大事要做。”
两人各自上床后刚躺好，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糟了，忘了喊唐鼓回来了！”洛玉烛突然弹身而起。
“她应该会自己回来的吧？”沈笛也被洛玉烛突然的起身吓了一跳。
“这个傻孩子是属狗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这会不喊她，她能在外面站一夜。”说着洛玉烛披上外袍便向往跑去。
“唐鼓回来睡觉了！”沈笛听着洛玉烛在外面大声叫着，没一会就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临近。
“队正我回来了……”是唐鼓充满元气的声音。
“走，回去睡觉吧。值守结束了。”
“欸，队正，你怎么披着外袍就出来了？”唐鼓有些疑惑的问道，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气恼的说道，“不会是你们要睡觉了才想起我吧！”
“没有没有，是太累了，然后……你不信问沈笛……”洛玉烛想甩锅给还在屋里的沈笛。
沈笛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笑着用被子蒙住了头，坚决装睡不应声。是洛玉烛忘了喊唐鼓回来睡觉，关她沈笛什么事儿呢？
“大人说的是，不能惯着那帮臭当兵的。”录事在旁边弓着身子，捧着尚有写温热的茶壶，等着广洪德随时取用。
“那你去说呀，去告诉他们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广洪德看着录事，眼神里满满的恼怒。
“这……小人不敢。”录事赶忙推辞，就大理寺那帮活阎罗，他一个小小录事可不敢去造次。
“你不敢，我……我也不敢！”广洪德到底还是泄了气，“皇帝陛下到底想什么呢，让那帮臭当兵的在地方作威作福。这次还专门派出了暗组巡察使，这不是要让那帮臭丘八骑到我们文士头上吗！欸……”
“那您的生意可怎么办呀，老爷……”录事有些惶恐，若是真的被这些巡察使给抓住，自己该怎么办呢，撇开与县丞的关系，来个大义灭亲？
“你明天去交代下……不，现在就去，让她们都安分一点，别闹出什么丑事被巡察使抓住了把柄。”广洪德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录事，“记着，你我现在可在一条船上，船翻了谁都得下水，你也不想在牢里度过余生吧？”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录事深深低下头，脑子里却满是如何在此时进行切割的算计。广洪德说的倒是好听，瓜分利益的时候没有自己的份儿，要承担风险了却还想着自己，这个狗官是真的觉得其他人都是傻子吗，这时候还要给他卖命。
广洪德看着录事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心里点了点头，奴才还是这样懂事的好。
……
玄蛇卫的牢房里灯火通明，今天早上抓获的几名“大宛商人”被分别提审。洛玉烛、沈笛和武妙妙同时分开审讯防止这些人串供，而唐鼓这个傻孩子被安排蹲守在大牢外，防止有人狗急跳墙，趁着玄蛇卫驻地空虚进行暴力劫狱。
洛玉烛安然坐在桌子对面，看着手上的文书，偶尔抬眼看一下在对面已经汗流浃背的贼人。
“很热吗？”洛玉烛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热……不，不热。”贼人扯了扯包住整个上半身的头巾，紧张不安的咽了口吐沫。
“还装？”洛玉烛放下手上的文书，托着下巴看着对方，“脸上的汗水都把你涂的锅底灰给冲了，你还在这装大宛人？”
闻言，那贼人赶紧摸了下脸，果然涂过的易容膏已经被汗水给冲散。他索性也就扯开了包裹着的头巾，露出整个脑袋。他的头发已经被完全剃掉，因为粗暴对待的头皮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和疤瘌。颅顶前还纹着一串数字，代表着他还仅存世间的身份。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子，很显然是某些大人物私底下豢养的打手。
这些人一般从小被人收养，自年幼时便进行残酷的训练。因为作为消耗品来培养，所以他们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唯一的身份就只有那一串数字。
“你是黑手套？”洛玉烛看到他的样子，停下了手上正在整理文书的动作，认真地端详着那个男子，“该怎么称呼你？”
“是，叫我一五七三就好。”男子索性不在挣扎，一副坦白从宽的样子。
“神仙膏是从哪里来的？”洛玉烛拿起笔，准备记录。
“我不能说。”男子平静的看着洛玉烛，眼神里多了些不舍。
“你先等等，”洛玉烛读懂了那个复杂的眼神，眼前这个男子想要自杀以保护主家的秘密，“我们可以保护你的安全，我这次来就是为了除掉你的主家，只要你帮助我，你未来可以安心的过完余生。”
“没用的，你除掉了主家，又会有新的主家。”男子看着洛玉烛轻轻笑了笑，“被抓住的时候我就想过要死，但还是不太舍得就这么死了。其实刚刚我也很紧张，怕你看出我的身份。但是现在我没有什么退路了，我只希望大人能在我死后，真的除掉主家。”
“你恨主家吗？”洛玉烛不再试着劝导，因为一个一心向死的人是不会再有什么眷恋的，对于他们而言，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恨？应该没那么恨吧。但是你说一点不恨，也是不可能的。没有他们我可能早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但是虽然他们让我活到这么大，却遭受了那么多折磨。”
“如果我可以让你活下去呢，作为一个不用担惊受怕的影子活下去。”洛玉烛在一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你会有勇气试一下吗？”
“我叫一五七三，说明在我之前还有一千五百七十二个和我一样的孩子存在，他们会活下去吗？”男子平静的问道。
“我不敢保证。”洛玉烛拿起文书，指着其中的几页给对面的男子看，“有些人已经走得太远了，触犯了许多法律。我不可能用一句受人胁迫就免除他们的罪责，我也不能替受害人和其家属原谅他们。但是我可以保证，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一五七四，一五七五。”
良久之后，男子叹了一口气，抬头向天，望着逼仄的屋顶，像是下定了决心。
“谢谢你，大人。要是早些遇上你该有多好。”
……
直至深夜，几人才完成审讯，在休息室碰头。
“我这边什么都没问出来，底层人员什么都不知道。”武妙妙耷拉着耳朵，没劲打彩的说道。
“我这也是。”沈笛摊摊手，一脸无奈。
“这些人都是商会的黑手套，头目已经自裁。”洛玉烛略显疲态的拿出整理好的供词，“他在死前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交代了。”
几人围坐在一起，看着洛玉烛手上的供词。
“这……这也太……”武妙妙看着上面的内容，眼中满是怒火。
“真是该死！”沈笛捏的拳头咯咯直响。
“这些东西汇报给皇帝吧，”洛玉烛看着武妙妙，很自然的将供词递了过去。
“欸？为什么给我？”武妙妙好似有些吃惊。
“用暗卫的渠道比较保险，速度也比较快。眼下的事态还是从速办理吧。”洛玉烛的语气自然的好像武妙妙本来就是皇帝暗卫一样。
“洛队正，我是玄蛇卫的呀，暗卫的门路……不太熟。”武妙妙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企图蒙混过关。
沈笛饶有兴致的看了眼洛玉烛，又看看武妙妙，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
“大理寺和暗卫本就是皇帝手中一枚铜钱的正反面而已，武参军出身暗卫，这不是很明显吗？”洛玉烛轻轻拍了拍武妙妙的肩膀。
“还是叫我妙妙吧，洛队正，我真的是怕了你了。”武妙妙抖了抖耳朵，接过供词，“我马上去送供词，保证明天午饭前就到皇帝案头。”
“辛苦了，同袍。”洛玉烛抱拳。
“忠于皇帝，忠于远唐。”武妙妙伸出拳头，碰了碰洛玉烛的拳头，转身出门。
看着武妙妙远去的身影，沈笛若有所思的转过脸，看着洛玉烛长长的睫毛，一边挑动着灯芯，一边有些抱怨的说道，“我还想着找机会提醒你一下，结果你倒是看出来了。”
洛玉烛看着沈笛那细长的双眸，在摇动的灯火下熠熠生辉，没好气的说道，“马后炮倒是放的响。”
“欸，队正，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沈笛有些羞赧，“我一直想提醒你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洛玉烛本来还有些沉重的心情，被沈笛这么闹好了许多，“你这个小狐狸，谢谢你了。”
“这次谢我什么呢？”沈笛嬉笑着挽住洛玉烛的胳膊，“上次说谢谢，你也没说谢我什么呢。”
“谢你是个事后诸葛亮，”洛玉烛轻轻弹了沈笛一个脑瓜崩，“熄灯，睡觉。明天还有大事要做。”
两人各自上床后刚躺好，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糟了，忘了喊唐鼓回来了！”洛玉烛突然弹身而起。
“她应该会自己回来的吧？”沈笛也被洛玉烛突然的起身吓了一跳。
“这个傻孩子是属狗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这会不喊她，她能在外面站一夜。”说着洛玉烛披上外袍便向往跑去。
“唐鼓回来睡觉了！”沈笛听着洛玉烛在外面大声叫着，没一会就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临近。
“队正我回来了……”是唐鼓充满元气的声音。
“走，回去睡觉吧。值守结束了。”
“欸，队正，你怎么披着外袍就出来了？”唐鼓有些疑惑的问道，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气恼的说道，“不会是你们要睡觉了才想起我吧！”
“没有没有，是太累了，然后……你不信问沈笛……”洛玉烛想甩锅给还在屋里的沈笛。
沈笛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笑着用被子蒙住了头，坚决装睡不应声。是洛玉烛忘了喊唐鼓回来睡觉，关她沈笛什么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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