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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三角星小队(上)

    看着眼前三人错愕的表情,季雨有些后悔了。

    这次戴面具,季雨有两方面的考量,一是奥德公爵是认得自己的,自己也不清楚金沙城里是不是已经贴上了自己的通缉,想要进入金沙城就必须换一张面孔。

    但是仅仅是伪装的话季雨没必要把面具做得这么丑,想要潜入一个地方,最好把自己打扮得形同路人,这就要提到季雨第二个方面的考量了。

    在季雨原先的设想中,三角星小队的三个人应该一个赛一个凶神恶煞,想要镇住他们,就有必要让自己和云娜也看起来更加凶恶。

    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季雨对三角星小队的判断有着严重的误差。

    这哪是什么江洋大盗、残暴兽人和堕落骑士,这分明是英俊青年、可爱兽人少女和正义骑士的完美搭配!

    对比起来,自己和云娜的模样,在对方的眼中,简直就是两个怪物。

    虽然季雨感到后悔万分,但既然人设已经立下了,这出戏就算咬着牙也得演下去。季雨不想让三角星小队知道自己和云娜是带着面具和他们见面的,这种行为会极大地打击两支队伍之间还未建立起来的脆弱信任。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三角星小队吗?”看到眼前三个人愣住了,季雨强压住尴尬,用沙哑的声音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啊。”迪沃斯队长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强行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朝着季雨伸出手掌,“您好,您就是黄金眼先生吧,久仰久仰,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咳。”

    季雨伸出手掌,和迪沃思轻轻握手;迪沃斯同样伸出手和云娜握了握手。确认了季雨的身份后,迪沃斯热情地邀请季雨落座。

    “我叫迪沃斯,是三角星小队的队长,他叫托克,在加入我们之前干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她叫菲可,是我和托克在一个庄园主家里救出来的奴隶。我们三个人就是三角星小队的全部成员了。”迪沃斯向坐下的季雨一一介绍他们小队的其他成员。

    “我叫季雨,代号黄金瞳;她是我的搭档,你们叫她云就好。”季雨同样有礼貌地回应,只是他的声音沙哑,听起来就像是在哂笑,给人铁皮摩擦的不适感。

    季雨坐下时,察觉到身边那个叫托克的人缩了缩脖子,然后慢慢朝着窗边移动。

    “怎么?”季雨有些疑惑,问道:“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托克打了个激灵,他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季雨的问题:“没,没有!先生您很英俊!”

    季雨倒是被这个耿直但明显不真诚的回答说愣住了,看了看一旁的猫女菲可,她也正襟危坐地死死盯着眼前的桌面,就好像桌子上的木头纹理是什么举世难寻的艺术品一般。

    这时坐在一旁的云娜开口了,她声音依旧冰冷,带着草菅人命的蔑视,道:“没关系,我知道我们长得有些吓人,但不用害怕。不能以貌取人,对吧!”

    说完这句话,云娜幽怨地看了季雨一眼,季雨实在没有憋住自己想笑的欲望,满是刀疤的脸上挤出一个比死人还难看的笑容。

    “对,对。”明明是一句解释的话语,但搭配起云娜凶残的脸和冷得能结冰的声音,落在托克和菲可的耳朵里就成了残忍的威胁。他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一直上升到脊背,所过之处汗毛根根倒立,两人瞬间把背挺得笔直,像是两个在老师家乖乖听课的学生。

    迪沃斯看着小队里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队员,无奈地要摇了摇头,赶紧开口缓和气氛:“不知道季雨先生和云小姐饿不饿,我这就让老板娘端些吃的来。”

    “多谢好意,但我们吃过了。”季雨摆摆手道,“你们知道哪里有比较私密的房间吗,我们想讨论一下有关任务的事情。”

    说到任务,三角星小队的三人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托克给递给季雨一把钥匙,道:“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房间,您和云......小姐可以先回房间休息。就在这间酒馆的第二层,六号房。”说到云娜的时候托克本来想说“海盗小姐”的,但看到云娜那张冷到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他还是把这句调侃收了回去,恭恭敬敬地用云小姐称呼云娜。

    菲可在一旁偷偷朝着托克吐了一个贱兮兮的舌头,这个毒舌阴暗男竟然也有这么害怕的时候。

    迪沃斯接过托克的话,对季雨说:“今天午夜,麻烦二位移步到二层走廊尽头的房间,我们再具体商量有关任务的细节。”

    “好。”季雨没有和迪沃斯多客气,他接过钥匙,带着云娜上了楼。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迪沃斯心里感慨万千。

    “光看背影的话,让人真心觉得是一对俊男美女,谁知道却长成了这副模样呢?真让人感到悲哀啊......”

    迪沃斯无声地喟叹着,转头看见窗户边上菲可,她却已经两行清泪挂在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

    “菲可,你这是怎么了?不至于这么害怕吧。”迪沃斯有些慌乱,菲可看起来像是收到了很大的打击。

    “梦......碎了,”有气无力地吐出这句话,菲可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躺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落下的夕阳,觉得自己那少女的梦想随着夕阳一起落下了,只不过夕阳还会升起,自己的梦想却一去不返了。

    “不,梦,梦开始了。”一旁的托克打了个激灵,现在他终于敢发抖了,他抱住自己的肩膀,却还是止不住自己的颤抖,“噩,噩梦开始了。”

    “别那么紧张......”迪沃斯有些尴尬地安抚着两人,没想到黄金眼组合的长相问题会带给他们如此大的打击,早知道在这方面先做一些心理工作了。

    关上房门,云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撕脸上的那张面具,却被季雨制止了。

    “撕下来就戴不上去了,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用假面孔和他们见面。”季雨抓着云娜的手,语气有些严肃。

    云娜还是第一次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戴着这张面具,云娜都不敢照镜子,她可不想被这张脸给吓一跳。

    看着云娜委屈的样子,季雨有些苦笑不得,他捧起云娜的脸,隔着面具,吻在了云娜的嘴唇上。

    云娜的身体一瞬间僵住了,季雨抬起头,认真看着云娜的眼睛,微笑着说: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

    说实话,戴着这张面具的季雨笑起来一点也不好看,但云娜的心还是忍不住疯狂跳动,就好像雪地里跳过的雪兔在漫天风雪中瞥见一片被冰封的澄净湖泊。

    啊,算了,无所谓了,反正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云娜闭上了眼睛,像是向命运妥协了。

    他不是在骗自己,云娜对自己说,就在刚刚她发现,无论季雨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爱他,所以她相信季雨的话。

    把马鞍袋搭在椅子上,季雨仔细打量着房间,桑塞尔镇就在桑塞尔伯爵领内,距离漠城并不远,所以颇有城市的气息,砖石建造的建筑物让桑塞尔镇看起来十分繁华;这里酒馆的房间也是那些塔玛斯沙漠中的小酒馆不能比的。

    红色的羊绒地毯和床单,红木材质的衣帽架设置在窗户边,窗帘有两层,一层是白色的蕾丝一层则是厚实的红布;木质的桌子和两把椅子,还摆着瓷质的茶壶和两个釉色华丽的茶杯,房间一侧是浴室,只要季雨需要,随时可以让酒馆的服务生替他倒满热水。

    眼瞳化作赤金色,室内的所有细节在季雨眼中纤毫毕现,元素流动的痕迹很清晰,季雨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魔法波动,说明房间里没有设置任何窃听或者用来偷窥的魔法阵。这让季雨对三角星小队的评价又高了几分,看来他们确实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只是那些传闻......或许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和苦衷吧。

    在房间里简单地洗漱和休息后,季雨一直等到了晚上,桑塞尔镇的敲钟人敲响了午夜的钟声,季雨和云娜敲响了走廊尽头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迪沃斯,他警惕地看了看季雨两人的身后,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把季雨和云娜请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逼仄的房间,连像样的窗户都没有,只有角落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托克和菲可盘腿坐在地上,中间是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沙盘,旁边摊开着金沙城的道路规划图,为了尽量不透光,他们只点了一根蜡烛,借着昏暗的光线在沙盘上写写画画。

    “这是你们的活动基地?你们好像很熟悉这个酒馆。”季雨问迪沃斯,能在酒馆里借用一个房间摆放沙盘和地图,说明迪沃斯和酒馆老板的关系不错,那说明桑塞尔镇很有可能就是三角星小队经常活动的地点。

    “我和这家酒馆的老板是朋友。”迪沃斯没有介意季雨的问题,回答的语气很诚恳。

    季雨点点头,在沙盘旁边坐下,道:

    “在和你们见面之前,听到过不少传闻,还以为三角星小队的三个人是很凶残的三个人;但是在我看到你们之后,感觉和传闻里说的不太一样。”

    “都是那些贵族,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诽谤我们。”托克的声音很低沉,但明显带着怒气,显然他对他口中的那些贵族有很大的不满。

    “不过都是没有用的,无论他们怎么诋毁,我们三角星小队依旧在佣兵榜单上排在第十七名,第十七名哦!”菲可特意用两只手比划着强调十七这个数字,背后长长的猫尾巴兴奋地晃动着,很显然为自己的小队感到十分骄傲。

    “贵族?你是说那些委托你们的贵族吗?”季雨皱了皱眉头,佣兵帮雇主完成任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托克和菲可看起来对他们的一些雇主有很大的不满,这让季雨有些疑惑。

    “主要是有些雇主,提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迪沃斯摆了摆手,打断了抢着想要解释的菲可,语气里有着无奈的落寞。“有一个任务,我记的很清楚,是一个庄园主,要我们帮他讨债;我们帮他要回了债款,他却看上了欠债人的妻子,想让我们帮他抢回来,不抢就不把佣金付给我们。托克气不过,把他胖揍了一顿,当时他脸肿的跟猪一样,一口黄牙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难怪他会到处传播你们殴打雇主,”季雨挑了挑眉,感觉有些好笑,“那偷东西结果把别人女儿绑架过来这件事......”

    “你绝对想象不到一个贵族的家的大小姐竟然能残忍到那个地步,”还没等季雨说完,托克就忍不住打断了他,这个说话一直很小声的青年此刻也提高了声调,“我亲眼看到,亲眼!她把家里一个奴隶的手指一根根剁下,只是因为那个奴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裙子。你根本不知道,她竟然还嫌弃奴隶的血弄脏了她的刀!就连队长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畜生,这才把她绑了出来,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

    “我知道的,那些奴隶主的手段,相信我。”云娜的声音从耳边幽幽飘过,她就是从奴隶堆中逃出来的孩子,她很清楚那些奴隶主和贵族是怎么对待奴隶的,根本没有尊严可言。有很多奴隶的愿望就是至少像能像狗一样活着,可这个愿望对奴隶而言依旧太过奢侈,因为买下一个奴隶的所需要的金币远少于买下一条训练有素的细犬。

    季雨有些恍惚,他想到奥德公爵派来的那个杀手,在钢爪上涂上死吻,那没有指头的丑陋双手,他的手指,也是像这样被一根根砍下的吧。

    一阵不适感涌进了季雨的脑海,他感觉有些烦躁,或者说有些反胃。愤怒的情绪在他的心底翻涌,黄金眼似乎随时要挣脱而出。

    “那因为看流浪猫错过了任务呢?”开口的是云娜,这个问题转移了季雨的注意力,他看了看云娜,看来云娜也听说过有关三角星小队的不少传闻。

    “那确实是菲可的错!菲可已经认错了!并且至今依旧感到十分抱歉!”听到这个问题,菲可的脑袋和猫耳一起耷拉了下来。

    迪沃斯拍了拍菲可的脑袋,脸上的笑容像一个父亲,他对着季雨道:

    “菲可这孩子是这样的,一看见猫就走不动路了。这主要是因为她体内有猫人的血脉,所以天生对猫亲近。”

    “菲可几年前才刚加入三角星小队,当时小队只有我和托克两个人,名字也不叫三角星,而是叫双子星。我们发现菲可的时候,她正在和野狗抢夺一只腐烂兔子的尸体。”

    “后来我才知道菲可就是雇佣我们的庄园主家里的奴隶,于是我和托克用我们的佣金赎下了她,后来她就成为了我们小队的一员。”

    “托克和我讨厌那些虐待奴隶的奴隶主,也和菲可有关,身边的人遭遇过的苦难,我们实在不想让其他人再遭遇了。”

    迪沃斯聊起菲可的身世时,菲可的样子看起来很低落,头垂得很低;她本就是因为血统而被抛弃的孩子,又在庄园主的家里受尽了侮辱和折磨。她的表情既有迷茫也有悲伤,很多久远的经历她已经不记得了,但那刻苦铭心的痛苦却失踪留在了她的心里。

    看到菲可可怜兮兮的样子,坐在她身边的云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菲可的猫耳动了动,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这个之前她十分害怕的女人。

    没想到长得这么凶恶的云小姐,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或许真的跟迪沃斯团长说的一样,菲可不该轻易用外貌去评判一个人。

    之前还听到她说她知道那些奴隶主的手段,看来,云小姐和自己有着相似的经历。想到这里,菲可心里对云娜的亲近感更多了几分,她抬头看着云娜,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像是小猫一样的可爱少女露出比蜜酒更甜的笑容,连云娜都有几分晃神。

    “那迪沃斯先生您呢?”看到菲可低落的神情,季雨赶忙转移话题,“如果我没看错,您以前是侍奉卡佩家族的骑士吧。”

    迪沃斯愣住了,旋即苦笑着道:

    “季先生果然聪明,仅仅看到我的盔甲样式就知道我以前侍奉的是卡佩家族。”

    说着,迪沃斯点燃了刚刚装填的烟斗,空气里飘来可可味的烟雾,这是西部帝国许多人钟爱的“长笛叶”烟草的味道。透过烟雾,迪沃斯目光深邃,像是陷入了一段无法自拔的回忆。

    “其实卡佩家族一直以来给我的待遇都很好,我离开他们,是因为那天我遇到了托克。”

    “那时的托克瘦得跟一块排骨一样,却能翻过府邸的高墙,溜进了老爷的后厨房,我和厨子发现他的时候,他就睡在用来生火的木柴上。”

    “我本来想放了托克,厨子却已经报告给了老爷;当时我想着也不会有多大事,最多也就是毒打一顿然后赶出府邸,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离卡佩家族的住宅远一点。”

    “我没想到老爷会毫不犹豫地让我杀了他,当时他看托克的表情就像在看一条浑身长满了癞疮的流浪狗;我拔出了我的长剑,最后却指向了我宣誓效忠的老爷,我带着托克离开了府邸,就有了后来的双子星小队和现在的三角星小队。”

    “不过托克这小子当期小偷确实很有天赋,攀爬隐匿的技巧比菲可还要厉害。”

    “确实很有天赋,”季雨回答,然后饱含深意地看了托克一眼,托克脸一红,旋即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金属小盒子。

    “被您发现了,我还不够熟练。”托克低着头把金属小盒还给季雨。

    “没什么,只是些嚼烟而已,你可以试一试。”季雨道。

    “真的吗?谢谢!”托克大喜,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季先生不仅不责怪自己,还允许自己尝一尝他的烟,他捏起一小撮烟草,塞进嘴里。

    随着腮帮的鼓动,托克的脸迅速涨成了猪肝色,他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