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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夫妻雅谈

    来开门的,是个身材在中等以上,相貌也在中人以上的青年女子,除了眼神有些突出的锐利外,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突出的特点,她便是柳振民的原配夫人冯慧。

    她开了门后,并没有立刻放柳振民进来,而是警惕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小心地嗅了嗅他的衣服,然后才质问道: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该不是喝花酒去了吧?”

    这冯慧和柳振民一样,既是京城人士,也是个小官宦人家的女儿,平日里把柳振民管的很严,每当夫君晚归,她便会用一口的京片子,砸的他抬不起头来,甚至成了南京城这条窄巷里邻居们争相模仿的笑话。

    今日的质问便是个例子,不过柳振民早有准备,一早就做出一副受屈的样子,迅速朗声反问道:

    “夫人,您当真是锦心绣口,思虑万千!亏难您,这种事情也想得出来!喝花酒,不要钱?我一个六品小官儿,那花酒是我能白喝的吗?再说了,我那每月的俸禄哪次不是刚一到手就一水儿交到您手里了?我都不知你收到哪里去了,我拿什么出来喝花酒?宁觉得这花酒是能赊着喝的吗?”

    冯慧想了想,觉得也是,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边把柳振民放进来,一边说道:

    “那倒是,我平日里管你管的还是比较严整的,不然你定要学坏。唉?那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饭时等了你好久,你儿子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刚刚才被我哄睡下。”

    柳振民系好马缰,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

    “衙门里有急事儿,临时把我们全扣住了,也不让通报家里,刚刚才散。”

    “什么事啊,如此神秘?”

    柳振民看四下无人,先关上了房门,又关上了窗户,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之前南京城里传的那件事,你知道吧?”

    冯慧听了这话,似乎有所醒悟,便对着北窗的方向指了指,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是说京师……”

    “嗯。”

    冯慧吃了一惊,然后双手合十,对着西天祷告道: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幸亏你之前就托驿站的关系,连发三道急函让你爹和我爹赶紧告了假来南京,这不,之前收到回信,幸亏是赶在皇上封城,不让大小官员离京之前全家跑出来了,不然现在可就麻烦了。”

    柳振民点了点头,随即坐了下来,开始沉思起来,冯慧本来还要继续问他事情,但看他正在思索,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了他一会儿,过了许久,柳振民才慢慢说到:

    “你说也怪,虽然先帝对我一般,但总归是大明的天子,所以他殡天了,我虽然并不是太伤心,但也是高兴不起来的。可我看有些大臣,听到先帝的噩耗后,干哭了几声,等一说到拥立新君的事情,竟然马上露出了喜色,好像是抓住了个什么攀龙附凤的机会一样,真是……”

    冯慧虽然是个女子,但自小受在吏部任职的父亲熏陶,对官场的事情十分熟稔,听了柳振民的话后不以为然道:

    “嗨,南京这帮闲差,都是官场上不得志的人,如今有了发达的机会,能不上天吗?那史大人又有什么说法呀?如今京师城破了,那他现在不就是大明最大的官儿了吗?”

    柳振民想在妻子面前显摆,故作神秘道:

    “朝廷废立的事,尚没有定论,我还不便对你说,但是我看史大人似乎也在犹豫,我猜想他有自己的想法,但又担心其他大官儿们也有他们的想法……”

    柳振民神神秘秘,但冯慧完全不吃这一套,一边拿鸡毛掸子掸他身上的灰一边说道:

    “嗨,他们那些大官儿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了,《左传》里不就说了吗,‘肉食者鄙’,但古往今来,这朝廷的哪件大事儿又不是‘肉食者谋’呢?你个六品的小官儿乖乖听话办事就得了,操心许多也是没用。”

    柳振民面对妻子这坦白的奚落有些不满,这时方才注意道桌上一直放着本《史记》,恰好翻在《吕后本纪》那一章,便心知妻子定然又在史书中汲取驭夫之妙了,于是很想杀一杀她的威风,便引经据典地说道:

    “嗨,我那不是之前听顾夫子跟我嘟囔过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么。我就你一个妻室,至今没有纳妾,可不就是个匹夫么,那我怎么就对天下没责了呢?还是我不算匹夫了?既然如此,夫人,您是不是也该准我纳个妾了呢?”

    顾夫子便是顾炎武,便是说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位,冯慧闻此名言,也不给柳振民掸灰了,而是把鸡毛掸子调了过来,用掸子柄很有节奏地点着他的脑门儿朗声教训道:

    “纳妾?你纳妾?大半夜的不睡觉就发起梦来了么?你是升官儿了还是发财了,还是我没给你们柳家生儿子了?纳妾?你想纳妾?你有那钱吗?还是你又藏私房钱了?而且我告诉你柳振民,兹要有我在这一天,你但凡只要敢动一下这个念头,你就先从自个儿的尸首上趟过去吧!”

    这老冯家祖上在涿州,便是张飞当年杀猪的地方,可能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冯慧生的虽然斯文秀气,但骨子里却是凶悍狡猾,再加上老冯家的势力也比老柳家大,所以柳振民素来对她三分惧怕,平日里便惹她不起,刚才鬼使神差说出纳妾的话来,经老婆这么一骂,早已是后悔不迭,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

    “夫人息怒,我这都是玩笑话,您何至于发这么大火?我有您这样的贤妻,相夫教子样样皆能,持家筹谋一样不拉,又何须费钱纳什么妾,败什么家?要我说,您当一品命妇都有富裕,只可惜被我拖累,至今还是个六品。说实话,您是不是嫌弃我官职一直上不去,耽误您得诰命了?”

    涿郡母张飞听了这话稍微消了点气,这才收起了鸡毛掸子,又仔细挽了挽袖子,然后轻轻捺了一下柳振民的额头说道:

    “嗯,这话还算有那么一丁点儿良心!况且我还用到现在才嫌弃你吗?我早就明了了好吗!想靠你得诰命,那还不如靠自己!我当年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傻子,断不是能平步青云的料!好么,新中的进士二甲,长得也不差,父亲也是兵部的五品郎中,居然非要找我爹这么个从五品小官儿当丈人,怕不是小时候脑子烧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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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各平台里,晋和起的版本是最新修改过的版本,其他平台的就不一定进行修改了。

    另外冯家老家为什么要放在涿州呢,熟悉明末历史的大佬有没有能猜出来的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