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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宴饮

    早上醒来到邓世载那边应过卯,我便回到帐中,开始继续悄悄的收拾行李,这个时候,却听见外面乱糟糟的声音传过来。我刚起身,程冲突然在外面喊道:“大人,有人求见。”

    我放下行李,起身问道:“是谁?”

    程冲跑进来笑道:“是刘寄砮他们,说来拜见新长官!”

    刘寄砮是右营左校前哨哨官,比我当兵要早两年,他并不是从军校毕业,而是入伍之后通过战功升到的哨官。虽然我与他并肩作战过,但是交往并不密切,仅仅是认识而已。

    我想起来,今天上午邓世载已经在营中张贴出来我的调任公示,现在的我是凉郡折冲府右营左校的校官,而我还没有正式的和左校的几个哨官正式见过面。

    想到这个,我连忙对程冲说:“快请他们进来,再去弄点茶水!”

    话音刚落,刘寄砮等三个人便掀开帘子走进营帐。

    “卑职刘寄砮(王处仲、桓敬道)参见大人!”和刘寄砮同来的还有另外的两个哨官王处仲、桓敬道,三人同时向我参拜下来。

    我连忙扶起三人,笑道:“本来我是准备搬到右营之后,再去拜访几位,没想到你们倒比我先行一步。诸位弟兄快请起,不用多礼!”我是新官上任,也知道右营诸多将官对我多有不服,所以言辞之间也比较谦和。

    刘寄砮首先站起来,对我笑道:“怎有长官先去拜访下僚的道理,我们昨日就该来,但是听闻大人下午不在营中,便等到今早过来!”

    我笑起来道:“你我皆为同僚,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这个时候王处仲却是问道:“大人在收拾行装,今天是要搬到右营那边去么?”

    其实我刚才只不过是收拾几件衣服,因为考虑到过几天班师,我提前把埋在衣服堆里面的春秋装拿出来,在返程的时候没准会会换上,却没想到被王处仲看出来。

    我不便和他们说大将军已有班师的打算,我收拾行李实际上为班师做准备,便顺着话说到:“正是如此。好在行军时东西不多,也好收拾。”

    王处仲道:“这些小事交给我等便是,何必大人亲自动手。我等几人正好无事,这会便可给大人出点力!”

    我本来想要拒绝,但是转念想到,既然王处仲他们愿意帮我搭把手,我也就没有必要矫情,否则反而显得生疏,于是便招呼他们和我一块收拾。

    我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在城中搜刮什么战利品,几个人收拾起来那点甲杖兵器以及生活用品确实很快,倒是随身携带的兵书有好几卷。

    桓敬道看到我的兵书,却是引起他的关注。

    “大人平日都在看什么兵书?”桓敬道抱着我的兵书问道。

    我这才想起,桓敬道其实也是在帝国军校毕业,比我低两级,在大军出征前他还是个卒长,现在也已经任职哨官,可见在帝国军北征过程中也是立过不小功勋的。

    “也就是帝国军中教授的那几卷《兵策》。在军校的时候还不能完全理解,现在自己带兵,反而有更深的体会,只觉着其中真意真是妙不可言!”我回应道。

    对于同为军校出生的桓敬道,我自然更为亲近些,所以和他也就说的多些。

    “正是这个道理,原来大人也有这种体会!我以前在军校的时候,对于武艺、战阵极为痴迷,对于兵法、计谋等都是一知半解,只会死记硬背。但是自从自己带兵作战,对原来书中那些策略才略有感悟!”桓敬道兴奋的跟我说到。

    没想到桓敬道也是个喜欢《兵策》的人,这点倒是很得我的欣赏。军中的低级军官,如果毅都尉、骁骑校尉等,很多都不是从军校毕业出身,打仗是把好手,但是对于兵法谋略却是少有关注。例如朱元恒,就是个实实在在的武人,冲锋陷阵很是勇猛,但是带兵整军却非他所长,更不要说奇谋诡略。

    我笑道:“那岂不是正好!以后我们同营共事,很多兵法策略倒是可以相互学习参谋。”

    桓敬道也大为兴奋,笑道:“能向大人讨教,敬道求之不得!而且不瞒大人说,其实我家也出过将军,家里也有祖传兵法,很多时候,与《兵策》相互印证,也是大有裨益。”

    我心中一动,向桓敬道问道:“祖上可是龙亢桓氏?”

    桓敬道见我说出龙亢桓氏,也是大为惊异,回我道:“正是!我便是来自鹿邑郡,大人也听说过龙亢桓氏族名?”

    我没想到桓敬道还有这层身份。桓姓实际上在国朝并非大姓,也未出过什么名将,不过在南北朝之前的中晋时期,倒是有个龙亢桓氏,出过桓温、桓冲兄弟,皆为当世名臣,可惜后来桓温之子桓玄叛乱兵败身死,桓氏就此没落再无名人。所以当桓敬道说起他家祖上出过将军,我便往这层上面猜测,没想到一猜即中。

    我大笑道:“你祖上的宣武、宣穆二公,可是军功卓著,军校中虽然没有他两人兵法流传,但是关于两人的轶事却为人熟知。”

    “大人真是涉猎广泛!”桓敬道听我说起他的祖上,且没有直呼其名,而是用的谥号,言语之间对我便更为敬重起来。

    其实我也并非是涉猎广泛,也不是恭维桓敬道的祖上。早在南朝宋的时候,就有临川王刘义庆组织编写的人物小传《世说》,主要记载中汉后期到晋宋间一些名士的言行与轶事,其中他祖上桓温、桓冲、桓玄等人,乃是里面经常出现的名人。我在军校的时候,是把《世说》当做故事话本来看的,没想到竟然还能在桓敬道面前显摆一番。

    不过相对于桓敬道的祖上,我更加在意的是他说的祖传兵法,作为一时名将,肯定对行军作战有自己独到见解,想到这里,我便问道:“你家的祖传兵法可有随身,可否借我一观?”

    其实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多少有些冒犯。毕竟是祖传兵书大多珍贵,倾注编者的心血,一般都是不传之秘。而且我猜想,他们家族没有把这套兵法外传,肯定也是有所顾忌:毕竟桓氏在中晋时期名声并不太好,桓玄叛乱称帝自不必说,桓温也是一代权臣,曾经擅行废立,为当时所诟病,所以桓敬道的祖上才不敢将兵法公诸于天下吧。

    但我没想到桓敬道却非常爽快的答应我:“兵书在祖宅供奉,并未随身,只是这个兵书我早已熟读,现在还能记得七七八八,待我有闲暇,可以抄录给大人。”

    我听到桓敬道如此大方的答应,也是喜不自胜,吩咐他若是下午无事,便可写上部分,供我拜读。

    在和几人的说笑之间,我已经收拾好所有的行李,然后又叫程冲喊来谭元宗、赵无妨等人,帮我搬到右营那边去。方才在和刘寄砮等人忙活的时候,王处仲已经安排他的人给我整理出一个营帐,当我到达右营的时候,看到铺垫的整齐干净的床铺以及摆放整齐的生活用品,心里大为感动,便邀请他们晚间来帐中喝酒。

    由于昨晚没有睡好,收拾完行李,送走刘寄砮等人,又吃完午饭,我深感疲惫,便在帐中稍微睡会。等我醒来的时候,程冲他们已经带着我原来统领的哨的人马跟着我搬过来。

    我出门正准备前往陆金铭的武卫府,想要向他打听下昨天晚上的事情,忽然想到还有个事情没有安排,心里盘算下,才想起来没有吩咐程冲把阿茹莎安顿好。等我找到程冲的时候,没想到他早就把阿茹莎转移到右营,就住在我营帐十几步远的地方。

    我心中猛然一惊,问程冲有没有其他俘虏见过阿茹莎,在得到否定的答案的时候,我才放下心来。

    其实我营中收留有女子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军营中胡人女子俘虏不少,阿茹莎也不会有什么起眼的地方,所以我并不担心程冲他们转移阿茹莎的时候会被右营的将官看到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反而我更担心营中的胡人女子俘虏里面有认识阿茹莎的人,到时候如果把阿茹莎的身份抖露出来,那我肯定就保不住她。好在程冲他们把阿茹莎带到右营的时候,阿茹莎是穿着汉家姑娘的衣服,而且营中看管俘虏也比较严格,不允许胡人女子独自胡乱走动,这才消弭我的后怕。

    吩咐好程冲仔细看管阿茹莎之后,我便赶紧的往武卫府跑去。等我到达武卫府的时候,出乎寻常的,武卫却是一副戒严的状态。我通报我的姓名之后,不见陆金铭和陆谦出来,却是被陆金铭下面的属官来见我,从他口中我才得知,陆金铭昨天夜里就带兵出城,到现在还未回来。

    能让陆金铭这个代理司马连夜出城,想来昨天肯定是发生过大事情,我便更加确定,是和薛卫率的行踪有关。临走时我拜托他的属官代为传话,务必在陆金铭回城之后告知我,便转出武卫府准备回营。

    我心中疑问没有得到解答暗自纳闷,便只顾赶回西城,但在路上,我却发现原本闲散的军队竟又开始忙碌起来。

    我拦下一队河西兵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河西军已经早有名号,很多军士都认得我,一个都尉模样的军士对着我笑道:“席校尉,你还不知道啊!军中刚颁布命令,说翊卫府后日先行启程,要押送战俘和缴获送到帝都。弟兄们现在都在把这几日的缴获拿到那边去换钱呢!”

    我下午睡觉之后直接去找的陆金铭,并不知道军中刚颁布的这个命令,但这种事我是明白的。每次征战,士兵都有不少缴获,但这些缴获大多是物品,很多也不易携带,除却军中之间以物易物,大多都会直接在军中兑换为便于携带的银钱再带回家。而因为有这种买卖,所以在战争开始时,就会有很多商人随着大军的脚步流转于各个战场,在战事结束后,用携带的银钱和士兵交换战利品,有时候是直接从军中赎买战俘,然后再带回帝国进行倒卖,从中间赚取丰厚的差价。

    瀚海城收复之后,很多商人便进驻到瀚海城,他们的嗅觉比较灵敏,知道翊卫府在看押战俘,也知道所有的缴获都是由翊卫府在看管,所以在翊卫府所在的南城那边开设临时堂口。而现在,翊卫府将要返程的消息出来,这些商队肯定会随着翊卫府返回帝都,那么这两日也就是军士以物换钱的最后时机。

    我向都尉道声谢,赶紧的往营中赶去。方才的消息让我想到,或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阿茹莎送出瀚海城。

    回到营中,我找来程冲,向他询问阿茹莎的伤势。程冲也有点莫名其妙,估计他是在想为什么我不去直接问阿茹莎,反而要经过他。

    “昨天她的伤口只是有点崩裂,没有大碍,我给她换药的时候看到伤口愈合的很好。今天早上我给她炖的大雁,她也喝掉两碗,想来已经没有大碍。”程冲向我说道,表情还有点开心。

    没想到昨天和阿茹莎争吵之后,他对我冷若冰霜,却对程冲依旧态度不错,还能让程冲给她换药,想来这两天程冲的悉心照顾,也让阿茹莎心怀感激吧。

    如果以后帝国军和胡人之间能保持这种态势,那应该会少很多战争吧。

    我点点头,然后还是决定把我的想法去跟阿茹莎说下,让她早点有个心理准备。

    我走进阿茹莎的营帐,下午时候的阳光还比较强烈,光线比较充足。阿茹莎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脸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但总算比前两日的脸色要好看些,没有重伤之下的那种铅灰色。

    见我进来,阿茹莎扭过脸去,就势往床上躺去,并蒙起被子。

    我知道,阿茹莎还在为我杀掉他的侍从而恨我,但事已至此我也无从辩驳。

    “阿茹莎,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是有个事我必须和你说明。”我深吸口气,尽量保持平静语气跟阿茹莎说到。

    见她没有动,我随即叹口气,道:“后日,翊卫府要先行启程,押送战俘和缴获到帝都,到时候我会托人送你出城,你要做好准备。”

    听到我要送她出城,阿茹莎终于动动身子,但是仍旧没有掀开被子。

    我知道她在听,所以继续说道:“这两天你安心在帐中养伤,有事情就吩咐程冲,千万不要出去走动,你听明白么?”

    “我知道你恨我!但那是在战场之上,我们两族是敌人,我不得不刀兵相向。现在战争结束,我放掉你,不是求你感激我,也不是求你原谅我,而是希望日后你回到高车找到你父王,还请你能从中斡旋,让胡人和汉人能和平相处,像这样的战争和牺牲,再也不要发生。”

    听完我说的话,阿茹莎掀开被子,却是眼泪又开始肆意流淌,哭到:“你杀了胡图他们!”

    这是阿茹莎第三次向我说出“你杀了胡图他们”这句话。阿茹莎对我的不理不睬,我尚能保持平静,但是她再而三的提及这句话,让我心中突然涌出无名的怒火:“你听着!你心中只想着胡图他们的死,只想着你自己族人的死,为什么想不到,榆、银、上、夏四郡十几万汉人百姓的死,想不到帝国两万士兵为平定你们的叛乱的死,想不到我手下活生生的三十七个弟兄的死!这场战争,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反叛在先引发的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在这里怨恨我杀了你的侍从?难道在他们的手上,就没有沾染我汉人的血?”

    营帐里突然安静下来,阿茹莎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向她发难,睁大眼睛看着我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呆住。

    其实这些话我早就想和阿茹莎说,但是念在她身体有伤,我不愿意和她翻脸。我方才以两族之间的大义来劝她,是想让她能忽略两族之间的仇恨,以她的身份,给两族尽量争取和平,但是她总是提起胡图的死,便让我心中莫名恼怒。

    说完这些话,我心中畅快很多。我走到床边,阿茹莎紧张的缩起身来,眼神又突然变成羔羊般无助和柔弱。

    我心里笑起来:原来她也没有那么坚强,刚才还是被我的言辞给震慑到。

    但我并不会再去安慰她。

    我从怀中掏出狼牙吊坠扔到她的脖子边,说到:“我会按照计划做好准备,在后天下午送你出城。现在我把这个项链还给你,如果你等不及大可自行离开,我不会阻拦你,至于你能不能走得掉,那便看你的造化。”

    说完这些,我不再理会阿茹莎,抬脚便走出营帐。“阿茹莎,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但愿你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我在心中默默叹息道。

    中午的时候我和刘寄砮等人说要在营帐中设席,和他们喝酒宴饮,所以当我回到我的营帐的时候,谭元宗和程冲已经开始在摆放酒宴。我看着桌上的十几样菜品,着实大为惊异,没想到他俩竟然能搞出这么多花样来。

    我笑着对程冲说:“你摆这一桌酒席够丰盛的,大将军在营中可能都吃不上这么好!”

    程冲也笑起来道:“属下哪能寻到这么多食材,都是刘寄砮他们在下午的时候就安排后厨那边做的!”

    我看着桌子上的菜品,不仅有牛肉大骨,还有整只烤羊,我掀开一个罐子,看起来像是家禽,一问才知道,是昨天陆金铭送我的大雁,程冲也交代后厨给炖成老汤,其他的便是些牛羊肉串的串,以及两条用横刀串起来的厚长条的肉块,但还是生的没有烤炙。但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酒席上竟然有两条大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我问向程冲:“这鱼是从哪弄来的,看起来很是鲜美!”

    程冲笑道:“这是刘哨官弄来的,我也觉着很意外,问他才知道,城南那边有条河,现在河里还有水,他就从河里用枪扎到几条,其他的他分给手下的弟兄,留下这两条大的用来晚上喝酒!”

    我不由得笑起来,没想到刘寄砮还有这么一手。虽然这满桌菜品都是肉食,但是也不由得让我食指大动。不过我看着满座菜品,忽然想到,是我邀请他们喝酒,但我帐中却只剩下一坛酒,还被我昨晚喝掉一半!

    “小冲,帐中是不是没酒招待?”我把这个难题交给小冲,小冲正在低头摆弄一个炉子,看起来是用来烤串的火炉。

    小冲也很无奈,抬头对我说道:“大人,我帐中也没酒,谭大哥,你那边有酒么?”

    谭元宗摇摇头,他素来不喜饮酒,程冲问他也等于是白问,不过谭元宗倒是给出个办法:“要不我去找张副尉那边拿几坛?”

    谭元宗口中说的张副尉是仓曹尉张开南,军衔是振威副尉。仓曹尉掌管军中的粮草等物资,他那边定然有存酒。

    正当我想要拉下脸吩咐谭元宗去找张开南拿酒的时候,营帐却被掀起来,接着便传来刘寄砮豪爽的笑声:“大人也忒待人不诚!说是请我们喝酒,却连酒都不准备!”

    我正要无地自容,却听到跟在后面的桓敬道笑道:“幸好我们帐中还有存酒,哪值得去找张开南那个老财!”

    我听到桓敬道的玩笑,也笑起来。张开南二十来岁,比我们很多人都还要年轻,他做事细致认真,每年军中的物资出纳等都做的极为准确,基本分毫不差。但是这个年轻人最大毛病便是比较抠门,有时候各哨从他那边领取物资,稍微多要一些便会被拒绝,所以大家都叫他地主老财,以至于和大部分的下级军官关系都不太好。

    我连忙招呼刘寄砮他们坐下来,刘寄砮和桓敬道每人手里拎着两坛子酒,哐当的放在桌上,桌子都被砸的微微晃起来。落在最后面的王处仲没有拎酒,却是手中捧着个木制盒子。

    王初仲没有像刘寄砮和桓敬道那么粗鲁把盒子哐当放在桌上,而是把盒子交到我手上。我接过盒子,入手还挺沉,但我并未多想,以为是什么名贵的吃食,便问道:“这是什么吃食,还要用盒子装起来?”

    这时刘寄砮挠挠头,有点尴尬的说道:“弟兄们这几日在城中发点小财,想着大人您初来乍到,权且当做个见面礼,拜个码头。”

    我听刘寄砮说“拜个码头”这种江湖黑话,不由得想笑。我打开盒子一看,里面都是些黄白之物,还有些玉石、玛瑙等珠宝。我合上盒子放在桌上,又推到王处仲的面前,随即正色道:“你我同在军中皆是兄弟,万不能这样,待会吃完饭你们还是带回去吧。”

    其实军中下属每年给长官送东西也不是没有,例如家乡特产、新奇物件之类的,我并不拒绝,有时候也会回礼,但是金银之类的财物我倒是从未收过。一来我也知道,我们这些军士,本来家中就不会太富裕;二来平白收受贵重礼物,便会导致长官的威严下跌,以后难以号令军队;还有就是我这种小长官,给我送礼也基本上是打水漂,对于属下的提拔任用等也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但方才我非常坚决的拒绝,也并非完全是上述原因,更多的是,我知道这些财物的由来,肯定都是他们劫城所夺,说不定上面都还有未洗净的血迹。

    “大人,这都是手下的弟兄一起凑的,代表我们一点心意,还请大人不要推辞!”刘寄砮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笑起来,摇摇头。

    这个时候,王处仲却说道:“我听程冲说,大人进城之后并没有参与劫城,也约束下属不要妄杀胡人,大人仁义,莫不是嫌弃我们这钱财来的太残忍么?”

    没想到王处仲看起来沉默寡言,倒是能猜中我的心思,我不免对他高看起来,但是我却不能说出心里想法,以免寒掉手下弟兄们的心。

    “倒也不是。只是弟兄们辛苦征战这么长时间,都不容易,大可必须这样!还是留着带回家买点田产房屋,好好过日子吧。”我笑道。

    这个时候,桓敬道却突然插嘴道:“大人,如果真是觉得弟兄们不容易,您还是收下这些吧。即使您不需要,那些战死伤残的弟兄的家里人也需要抚恤。”

    听到桓敬道这样说道,我反而有些犹豫。桓敬道说的是实情,实际上,河西军因为入城比武卫府晚,武卫府把城西劫夺大半之后,河西军才入驻城内,所以劫夺的财物并不多,而我又要求手下的军士不要在城里乱杀,他们劫夺的东西就更少。之前谭元宗他们并不是没有给我送过财物,但是也都被我以相同的理由拒绝,然而刚才桓敬道的说法,却让我无法拒绝。

    这个时候,谭元宗却说道:“大人,您还是收下吧!回到凉郡,您也可以代表大伙儿,去给战死的弟兄们多发点抚恤!”

    听到谭元宗的话,我知道如果我再不收下,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于是笑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这些东西就先寄存在我这边。回到凉郡,我们一起去战死的弟兄家去拜访拜访,给他们的家里人一些交代!程冲,你把这个盒子收起来。”

    程冲过来把盒子收好,放在我的床头边。见事情已经妥当,刘寄砮笑道:“幸亏大人没有再坚持,不然这顿酒我们都喝的没滋味!哈哈哈哈……”

    正当我和他们相互调笑的时候,却听到门外又有人喊:“大人,我们进来啦!”

    帘子掀起来,却是赵无妨和曹伯敬。本来我是准备只邀请谭元宗、刘寄砮、王处仲、桓敬道四个哨官过来聚一聚,彼此也相互熟悉熟悉。但想到谭元宗不善饮酒,怕是陪不好其他三人,便又把赵无妨和曹伯敬叫过来帮我挡挡酒。

    我安排几个人坐定,先是相互介绍一番,便开动酒席。我们边吃便喝,倒是难为程冲在那又是开酒又是给我们烤炙肉串,忙的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