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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心头不安嫌隙生

    于是,这两三个月来,陆婉儿与温彦行之间就开始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地关系。

    为腹中不为人知的胎儿着想,陆二小姐也是不可能再让他留宿的,但也没有拒绝见他,这就让温彦行对其年后的打算丝毫没有察觉,只以为她也在等他的实际行动。

    不仅没有察觉陆婉儿地异常,甚至这几个月来,温公子已经无数回想到了很多美好的以后,那些无官一身轻的未来,那些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生活,只要是有陆婉儿相伴左右,此生倒也不算遗憾。

    温彦行有时候还会想,既然朝中无法实现理想,就此抽身而去虽是无奈,却也算无愧。

    虽也从其口中知晓了当朝宰相都已被罢免,但早在温彦行口中了解过更多内乱时期陆相作为的陆婉儿,心知但凡当今陛下还是清醒地,亦或许仅是觉得自己作为皇帝却被臣子管得太多了,一时气愤而已,起复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倒也不见得使人心寒至此。只是当局者迷,温彦行在为自己的老师鸣不平而已。

    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容易多一些猜想和一意孤行地自以为是,大家开始懂得要做一个行动派,反少了很多推心置腹,亦还不太明白设身处地。

    因此再相爱之人,也不敢说对彼此的心思究竟有了解,何况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的陆婉儿,对温彦行所述,理解起来也总是有许多偏差在其中。

    而温彦行对陆婉儿,却也不是足够了解,所以很多时候,二人依然是各怀心思,各行其事罢了。

    其实如果温彦行心细如发,有那么一两次是可以发现些陆婉儿有孕迹象地,虽说她刻意隐瞒之下也算滴水不漏,但一些身体反应总还是难免被碰上。

    仆僮就曾提醒过温公子,看陆二小姐有一日呕吐不止,怕不会是有喜了吧?

    可温彦行先入为主,只因陆婉儿明确告诉过他自己不能生育一事,又因其中隐秘仆僮不知,所以对其好意提醒,只是浅浅回应了一下;且只以为该是近来天气转冷,身为南方人的陆婉儿难免有些不适应,倒是命仆僮送了些取暖之物过去。

    若是当时陆婉儿告诉了温彦行自己身怀有孕,是不是一切结果便会不同?

    陆婉儿日后也常常想,即便二人选择还是相同,起码也会更加小心行事,若是两人能因此互相更为坦白,遇事谨慎商讨之余,结果会有所不同也未可知......

    沂州府的第一场雪,很快就到了。

    初始时不是很大,不过几个时辰却已是洋洋洒洒起来。

    虽第一年在沂州府过冬时也见识过北方鹅毛大雪的样子,可去年便是回了洪州错过一年,而今年已是第三个年头,再碰到大雪这件事,还是会让南方长大的陆婉儿不自觉得欣喜。

    近来夜里有些清冷,倒让孕吐反应好了一些,只不过常常闷在屋子里有点儿恹恹地。

    可是未免温彦行或温府之人发现端倪,且二小姐又身子单薄,丫鬟玲儿也只能小心伺候,不敢让她常常出屋。

    倘若没有心事,也没有身孕,估计依二小姐性子早就撺掇她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看景去了,或是满院子跑着,拉着她打雪仗呢吧?

    质本洁来还洁去,凡是这些人生中觉得甚美的东西,却也很快便会流逝,想抓抓不住,想留也留不得,陆婉儿坐在火炉旁呆望着窗外......

    本来玲儿是不肯她开窗的,在这样一个特殊时候二小姐定是不能感染了风寒,要知道服药可是孕期大忌。

    但陆婉儿望着窗户头都没转地跟她说:“玲儿,这许是我最后一年看北方的雪了,你知道沂州府岁月极美之处吗?不过就是春花,秋月,夏日和冬雪。而我,唯一尚有机会看到地,也只有这窗外冬雪而已......”

    突然文艺起来,开始感春伤秋的二小姐,许是让小丫鬟也感受到了一丝心中悲凉。

    玲儿不再执拗坚持,一边主动走过去开窗还一边换了种语气说:“偶尔开窗透透气倒也是好的,不过一会儿可就得关上,莫让寒气入了屋。”

    第二天一早,窗外已是满眼的白,待陆婉儿起身时外面还飘着零星雪花儿;玲儿怕二小姐双着身子会容易饿,早早就端了膳食来,正放在屋内小炉子上温着。

    人真是不经夸,陆婉儿想,昨天晚上还觉得孕吐稍好些,刚刚不过吃了些米粥和煮蛋,一转眼便又是吐了个昏天黑地。

    陆婉儿望着火炉旁,早早就已被玲儿移栽进屋儿里的睡莲,眼泪不争气地扑簌簌往下掉。自从做好离开打算后,向来冷静自持地陆二小姐此刻突然就绷不住了,边落泪边说“玲儿,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当真也是辜负了你一早上忙活......”

    这让小丫鬟有些慌了神,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如何说。

    扶了二小姐坐回火炉旁,最后也只能说“听说怀孕都是这样的,过了前三个月就会好......”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其实她很想说,不如就告诉少爷吧!眼看着二小姐气色越来越憔悴,除了孕期反应怕更多还是因为心头怀着难以纾解地情绪。

    而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地,当真是最好的选择吗?

    瞧!连一个丫鬟都明白的道理,聪明如陆婉儿为何就是不懂?

    其实也不是就没有过迟疑,用陆二小姐并不知道的科学原因解释,许就是因为孕激素开始持续分泌地特殊原因,近来陆婉儿常觉自己心绪不稳,睡到后半夜还总是会不受控制地醒过来,因玲儿不与她同屋,所以并不知晓二小姐每日都会深夜起身的事。

    在万籁俱静地夜里,一个人冷冷清清地保持着清醒,就是陆婉儿特别脆弱的时刻。

    昨夜大雪,依然没能让她睡足一夜,本来临睡前温彦行过来看她,可还是被那副不冷不热地样子劝退回了阁楼。

    而当深夜再次醒来地时候,陆婉儿觉得自己就像刚从溺水状态爬上岸一般,会不安到无法继续躺在床上,只能起身披上外衣,一个人在屋子里徘徊又徘徊。

    推开窗子,刺骨的寒风夹着冰冷雪花迎面扑了过来,这让她思及腹中孕育地生命,不得不紧着又关起来。

    若是这个时候,心中那个越推就越难舍得人突然出现在面前,陆二小姐一定没有力量再推开......

    可没人知晓她的脆弱,只要天色一亮,那些软弱与徘徊就好像自动隐身,悄然退去。

    陆婉儿又变成了心志坚定地陆婉儿,又变成了那个温彦行还未来得及看到,便已被刻意保持距离地二小姐。

    就像明明刚吐了个干净,也刚刚擦完稍微失控地眼泪,此刻又在逼迫自己继续喝粥的那个狠人儿。

    大雪过后不久,年关已至,北方的春节亦很是隆重热闹;天气虽特别寒冷,却在温家热火朝天地祭祖、拜祖等活动中稍有所收敛。

    即便知道陆婉儿开春将要离去,温府新增地生意之事却不会受太大影响,因为各个环节都是有温府的人负责,因为陆二小姐今夏已把各个环节都安排地明明白白,而她所培养的可用之人,也大都是带不走地温府家丁。

    在这一点上温家老爷心里有数,而他也知道凭陆二小姐聪慧,心中自然也是清楚的;至于为何她没有在此事上藏私,温父不想细究。

    也正如温父所料,赶在节前陆婉儿终于主动去寻了温家老爷。

    一是想分账,按之前商议好的分利模式,双方都没有任何异议。

    二是茶馆之事,陆婉儿也想让温家接手,至于供货方面她将会写信回洪州,让姐姐全权转交于舅母,如此温家也可放心货源,温老爷与舅母互为兄妹大可放心来往,不仅双方都有利可图,掌柜、伙计依然可以继续在店里做事,不用作任何改变。

    温家老爷自然也是一口答应,并直言按陆二小姐开价多出些银钱,以表达感谢之情。

    双方都既已知其心意打算,就无人再提及其他,此次会面进行地友好而顺利,陆婉儿也很快从温家拿到了她那份应得的银钱。

    而对于舅母留下的几名家丁和店里茶艺女子,陆二小姐也已经写妥书信,只待开春儿自己临行前,一并遣了他们回洪州去。

    后来想到自己与玲儿的安全问题,反正都是南下也顺路,倒不如就让他们一路护送至扬州城,再行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