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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老人指路入大海

    “铁口直断,知君生平,少年人,来试一试?”

    杜世闲一下停驻脚步,再不敢向前,只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算命摊子,摊子后面,脏兮兮地白色旗帜迎风飘扬,“知君生平”四个大字此时看着,竟有些咄咄逼人。

    杜世闲自觉已是强弩之末,重伤之下日夜兼程的逃窜,此时早已耐不住了,是也不再拒绝,大大咧咧地坐在摊前的椅子上,先一口饮尽摊主递来的盏茶,继而看着摊主开口道。

    “我虽负了伤,这脚下功夫,也绝不是常人能撵得上的。我路过这三个村子,见了您四次,老前辈看来也不是寻常人家呐。”

    摊子老板是个看不出年岁的老汉,此时听见这话,捋了捋自己下巴上花白的胡须说道:“你重伤之下,脚程慢了,也情有可原。”

    杜世闲倒也洒脱,见这摊主不愿答话,也不追问,只开口说道:“那您找我,有什么事啊?”

    摊主笑呵呵地又递来一盏清茶,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无事,老头子几日未开张,想在尊驾这儿,讨点吃食。”

    杜世闲笑道:“前辈您可找错人了,我慌忙逃命,哪会身带财物吃食啊,您呐,还是另觅财主吧。”

    杜世闲说着话,便要起身离去,这摊主也不伸手阻拦,只一句话,便让杜世闲再挪不动步子了。

    “花间会惜花郎,天字军杜千户,哪个身份,也不像是没钱的人呐。”

    话音未落,凤歌已“叮当”一声弹了出来,下一刻,黑剑剑尖已搭在了摊主的肩上。

    “我虽受伤,却也没到动弹不得的地步,你想拦我,可想清楚了?”

    摊主却视黑剑如无物,好整以暇地伸出两根手指,捏起了肩上的剑刃,这才笑着说道:“你怎么不问问,老头子是怎么知道的?”

    摊主一句话说完,虽未听到杜世闲回话,但看着杜世闲的神色已充满了神色,当下也不再拿架子,自顾自地说道:“当年,有一人问我,‘谁人可成大事’,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杜世闲虽还疑惑,但已从这摊主的口气中听出来,这事竟和自己有关,一挥手收起了黑剑,又回身坐下,也不开口,却也不再露恶意。

    摊主见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告诉他,‘西方一人能敌万人之人可成’,那时候,我身在棠溪村。”

    说到这,摊主顿住话语,示意杜世闲说些什么,杜世闲也不拒绝,张口说道:“您让他去找彭家?”

    摊主挑了挑眉毛,笑着问道:“彭家?一人可敌万人吗?”

    杜世闲回道:“彭家能驭万兽,随便一人,也算得上可敌万人。”

    摊主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可他没听懂,却徒惹了这许多事。”

    杜世闲心头一悸,下意识地觉得此事和自己有关,忙追问道:“‘他’是谁?”

    摊主却像是呆住了,竟不再开口,只默默地看着杜世闲,待到杜世闲等得烦躁,想要再出声时,摊主又开口了,却不再是刚才的话题。

    “你受了凌波仙一掌,初还无事,这会儿,想必已通体生寒了吧?”

    杜世闲一愣,也不再顾自己对陈年旧事的好奇之心,忙问道:“正是,这是什么功夫,竟如此邪门?”

    摊主伸出只手,还未落定,杜世闲已自觉地把手伸了出来。

    摊主一手搭在杜世闲的手腕上,问道:“只是冷,还是冷得疼?”

    杜世闲默默感受了下,回道:“只是冷,还不疼,只是运功之时有些阻滞。”

    摊主点了点头道:“他那掌法,是门阴毒功夫,名唤《云毒掌》,若要治,也简单,只需真气充沛,掌风一触即溃。”

    说来简单,可这真气充沛,只能靠日积月累地内功修行才是,此时自己已受了此掌,如何等得了那许多年?

    杜世闲正腹诽着,摊主又开口道:“这掌力入体,七八个月才会发作,莫急。”

    七八个月能修出多深厚的内功?

    杜世闲忙开口道:“还望前辈指条明路。”

    摊主摆摆手道:“莫急,当然要给你指条路的。今日夜间,这村口会过来一辆拉着枯草的马车,到时候你钻进去,五日后的正午下车,前方有个酒摊,你在那摊子上吃些热饭。”

    杜世闲越听越乱,忙开口道:“前辈。”

    两个字刚一出口,摊主便伸手虚拦道:“你吃罢了饭,小解时会见到一辆拉着兵刃的马车,你再钻上去,待到马车停了,你又问道了烛香,便到了大海寺后门。”

    大海寺?

    杜世闲心意一动,也不再开口,静等着摊主继续开口。

    摊主也不拿捏,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便继续说道:“你到了大海寺后门,只需静等入夜,便可潜入。到时候你往左走到尽头,会有一鼎钟,那钟虽重,你自可用劲顶起,钟下面,会有你的救命之法。”

    杜世闲等了片刻,知道摊主话语已尽,这才开了口,却不问询这弯弯绕绕不知真假的路子,只是问道:“您倒是心善。”

    摊主笑了笑道:“你我无冤无仇,放心吧。我给你指路,也只算作是赎罪罢了。”

    一听这话,杜世闲只觉得这和刚才摊主讲的故事有关,忙问道:“赎什么罪?是和当年的‘他’有关?”

    摊主却不再开口,只笑眯眯地看着杜世闲,约莫有盏茶工夫,一阵风来,正把摊子上一支算命签子吹得飞了起来,在空中晃晃悠悠地,直飞到前方路口,一拐弯,竟钻进了巷子中。

    杜世闲瞥了眼摊主,便自觉地起身去追赶这只签子,还好风力不大,这签字一拐弯便掉在了地上。

    杜世闲拾起签子,再返回来时,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连带着算命摊子都悄无声息地消失无踪。

    片刻即纵,还背负着桌椅,更不发出一点声音,这人好高明的武功!

    杜世闲却不慌乱,更放下心来,这摊主武艺高绝,若是要害自己,根本不用废此力气,那他指点的路子,虽说听着太假,倒也可以试一试。

    杜世闲想着,便勾下头看着手中的签子。

    木制的菱形签子上未着一字,只刻画着几条曲线。

    傍晚,村口竟真的赶来了一架拉着枯草的马车,杜世闲早备好了干粮,纵身一跃便钻进枯草之中。

    大海边的寺,便是大海寺,千年古刹,烛香扑鼻。

    大海寺虽在世人眼中高不可攀,但也不是空中楼阁,不近世事,平日里也在寺外购置些衣布兵刃,以供寺中僧人使用。

    今日里便有一车兵刃送到,兵刃虽有布盖着,看不清楚,但也用得上谨慎验货。

    一是大海寺声名远扬,没人敢来欺辱,二是这送兵刃的汉子也是熟人,和大海寺采办打了几辈儿的交道了,信得过。

    来接收兵刃的僧人拉过马车,给了这汉子一包袱金银,又牵来一架空置的马车。

    “施主,老规矩,换车吧。”

    那汉子知晓寺中威严,虽和僧人熟稔,但也不敢在这聊笑,只点了点头,用冲着寺门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肃穆地躬了躬身子,便牵着马车原路返回。

    签过马车的僧人也不在意,目送着汉子走远,这才拉着兵刃走回寺中,此时天色将晚,也到了该讲晚课的时辰,这僧人便把马车随意地栓在门旁,自己踏着碎步走向寺中。

    这僧人走后,大海寺后门便平静下来,只有老马时不时地打着响鼻。

    天慢慢黑了下来。

    突然,盖着兵刃的布一阵鼓动,继而从布下钻出一个身影来,正是藏身已久的杜世闲。

    杜世闲跃下马车,也不敢停留,稍环顾了下四周,便认准一个方向窜了出去。

    “你到了大海寺后门,只需静等入夜,便可潜入。到时候你往左走到尽头,会有一鼎钟,那钟虽重,你自可用劲顶起,钟下面,会有你的救命之法。”

    杜世闲抬起了布满灰尘的钟鼎,余光瞥见钟下竟有一条暗道,心下再不怀疑,一纵身滚了进去,巨钟失了劲力,一下砸在地上,却消无声息地,只荡起了一片烟尘,继而又恢复平静。

    杜世闲身入地道,摸着黑一步一个台阶地慢慢挪了下去,地道先是向下,继而直行,突然前方又有了台阶,竟要向上行进。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有了光明。

    杜世闲忙循着明亮跑去,待到跑出地道,眼前的光亮便迷了自己的眼。

    杜世闲擦干净自己的眼泪,终于得以视物,眼前竟是一座高入云中的阁楼!

    高楼不见顶,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杜世闲却不敢只身入楼,先走出了地道,又绕着阁楼转上一圈,心下的惊讶之情便再也止不住了。

    这里竟是一座小岛!

    小岛四周环海,不见对岸,只有地道也不知是从何处建起的,竟能连接到这小岛上,真是巧夺天工之才!

    绕遍了小岛,发现这里只有阁楼,树林,野果,和自己一人,杜世闲这才看向岛中唯一的人事。

    高耸入云的阁楼,门上,金底黑字的牌匾,在阳光下别显威严,三个大字浑雄坚韧,一看便是出自名家手笔。

    “藏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