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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夜船湖泊有人乱

    本营之外二十里地,有一条小湖,今夜的湖中心,正泊着一条小船。

    船上有居室,室外罩着黑布,室内响着婴啼。

    “你确定没人能看出来?”

    杜世闲靠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婴儿,好半晌,才揉着眉头问道。

    高大的时味点了点头,靠着桌子道:“胎记,皮肤的皱褶,毛发量,都分毫无差。”

    杜世闲看着身在暗室,还非得头戴斗笠的时味,腹诽了几句,又开口道:“你不是说没掳走那小孩,怎么对人身上的印痕这么了解?”

    时味晃了晃肩膀,声音带起笑意,却还是刺耳异常。

    “我虽然没掳走那小孩,但可见过他好多次了,本就想给他调调个,这次也算是赶上了机会。”

    杜世闲探过身子,摆弄着婴孩的脚心,嘴里说道:“就算给他换了,可还得让彭家养几十年,你怎么断定这个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彭家人?”

    时味拉过椅子坐了上去,靠着椅背说道:“不管他的想法,只要扶持他上位,咱们就能用。”

    杜世闲挺直身板看向时味,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下毒了?”

    时味“嘿嘿”两声,摇摆着斗笠说道:“下了,不过我的法子,可不止是下毒而已。”

    杜世闲撇了撇嘴,慢慢走到窗户边,挑起窗外的黑布看了看,这才说道:“彭家眼力好的可不少,你下了毒,就不怕被看出来?”

    时味听见这话,一条腿猛地搭在另一条腿之上,语气骄傲,这才和高大威猛的身材相匹配。

    “时某人这毒,可不是长只眼的就是能看来的!”

    杜世闲瞥了眼时味,安静了一会儿,这才问道:“行吧,我怎么送过去?”

    时味头上的斗笠摇了摇:“你别牵扯,再把你身份给漏了。这个我想办法,你以后就对他留点心,以后再扶持一把就行了。这个孩子就是颗棋子,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扔了,重要的可是你。”

    杜世闲“哼”了一声,像是对这话颇为受用似的,时味又“嘿嘿”两声道:“你可是花使大人。我们兄弟几个,往后还得多让大人照料照料呢。”

    杜世闲笑骂了两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冲着时味问道:“彭家除了我,还有一个花使,你知道吗?”

    时味一愣,疑惑地问道:“花使不是只有你一个吗?还有几个花使?”

    杜世闲这才摇摇头道:“应该是只有我吧,我就是听到些传闻而已。”

    时味不疑有他,又调笑了几句,这才问道:“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杀钟衣?”

    杜世闲道:“准备的差不多了,年节之时叶零会来找我一趟,到时候定下时日,我再通知你。”

    时味问道:“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杜世闲想了想,说道:“你先别露,到时候我们几个强攻,叶零里应外合,若是失败了,钟衣逃回游春城寨,到时候没了叶零,他只有你了,你那个时候再出手。”

    时味点点头道:“行,年节之时,咱们先安排这个孩子。”

    杜世闲笑道:“莫急,好不容易过个年,不得歇息歇息。”

    二人正聊笑着,突然听见湖面上起了争斗之声,忙隐匿身形探出屋外,正看见两个人在湖面上争斗。

    湖面上并无借力之处,这两人却借着彼此出招时的劲力,竟在湖面上时起时落,好似踏水而行。

    轻功卓越,由此可见一斑。

    杜世闲扭头看向时味,时味却先开口道:“这俩人轻功如此高明,手上功夫定也不弱,怎么大晚上的在这打生打死的?”

    杜世闲也大为不解,沉下心看着争斗中的二人,好一会儿,突然惊呼一声。

    “白衣服那个,是大海寺一狂!”

    这二人,一个身着灰袍,一个身披白衣,杜世闲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白袍之人,竟是大海寺逃出的唯一一人,刑罚院长老一狂大师!

    可那灰袍之人,却不认得。

    时味看了一阵儿,这才开口道:“灰袍那个,是游春城寨的鲁煜,他二人怎么在此争斗?”

    杜世闲疑惑道:“鲁煜是谁?我怎么没听过这人。”

    时味道:“不是什么大人物,之前是河东村探子总管,现在是城寨守卫队长,前些时候想去欺辱田星原,被人打了出来,谁知道跑这么远了。”

    杜世闲皱皱眉头,此人又和田星原扯上了关系。

    杜世闲还在想着,时味又开口道:“他怎么又和大海寺的人交了恶了?”

    杜世闲这才收拢心绪,不解地问道:“鲁煜强吗?”

    时味摇摇头:“不强,不是你一合之敌。”

    可他已和一狂斗了三五十合了。

    杜世闲越看越疑惑。

    那鲁煜手持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扁担,把式虽也看得过去,但破绽众多,速度又慢,杜世闲自认若是自己对上,刚才那一会儿,已有不下十次能杀了鲁煜了。

    可一狂却和他斗得火热。

    杜世闲看着一狂的招式,也是实打实地大海寺绝技,可一狂今夜使来,变招太过僵硬了些,掌力也弱了不止一层。

    杜世闲心道,难道这一狂竟是负伤之躯吗?

    杜世闲却没发觉,一狂虽然出手僵硬,但却是越来越柔和,待到又和鲁煜斗了百十合,招式变换已趋圆润。

    杜世闲正想着,突然一狂猛地出手,直把鲁煜打入水中,之后停也不停,纵身踏水而去,不消片刻已不见踪影。

    杜世闲晃了晃脑袋,觉得今夜这事没头没脑的,也和自己无关,就不愿再想。

    谁知时味见一狂走后,竟一躬身跃入水中,几个沉浮之后,竟裹挟着鲁煜游回船上。

    时味挟着鲁煜从船的另一边上来,杜世闲忙起身迎去,谁知这几步路的功夫,时味竟又换了支干爽的斗笠,惹得杜世闲又是好一阵肺腑。

    二人还未开口,鲁煜竟咳了两声,呕出一滩血水来。

    时味见状,忙扶起鲁煜的上半身,伸手在鲁煜背上一按,内力直蒸腾得鲁煜头顶生烟。

    鲁煜终于悠悠醒来,还未看见斜后方的杜世闲,便先被时味抢过了视线。

    “鲁总管,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鲁煜这才看到时味在此,忙咳了两声道:“属下鲁煜,咳咳,见过时大人。”

    时味忙拉住话头道:“别行礼了,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鲁煜稍一停顿,便苦笑着开口道:“多谢时大人续命,咳咳,我是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了,邀天之幸,这话终于没带进棺材里。”

    时味正要出声拦住鲁煜的废话,鲁煜终于先说道了正事。

    “刚才那个和尚,被城寨守卫兄弟围攻,留下了三十七条人命才让他离去不得。谁知寨主见了,竟收了他作火舞卫,更治好了他的伤。”

    说到这,鲁煜像是失了劲力一般,竟头往下栽了一栽,时味忙内力强出,终于又吊回了鲁煜一口气。

    “咳咳,我气不过,就想找寨主理论,可寨主不在,是田姑娘迎的我,当时我不疑有他,谁知一入屋室,便着了道,差点死在门口,后来九死一生,终于跑了出来。”

    鲁煜这句话说完,竟还有闲心笑了笑。

    “嘿嘿,他们都不知道,我经营河东村多年,暗道众多,他们还想抓我?嘿嘿。”

    时味见想问的事已问尽,便撤回内力,鲁煜失了助力,直楞楞地栽倒在地,已睁不开了眼,却突然吼道:“那和尚死了!死了啊!”

    再无声息。

    杜世闲这才开口道:“他怎么还失心疯了?”

    时味站起身来,一脚把鲁煜的尸身踢入湖中,这才说道:“人死之前,说什么的都有。”

    天上还是落雪。

    杜世闲伸出手,接了一会儿入掌即化的雪花,像是突然被雪激起了回忆一般。

    “当年我在会中,第一次了解到钟衣的身份时,便是在这样的一场雪中。”

    时味“嘿嘿”两声接过话来:“今夜同样的雪,可是再商量怎么杀了钟衣。世间乐事,莫过于此吧。”

    杜世闲猛地转过头来,正色道:“你觉得,咱们能杀了钟衣吗?”

    时味拍了拍杜世闲的肩膀,看着湖面道:“咱们有心算无心,年后一役,必定功成,你就放心吧。”

    杜世闲不再回话,二人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本营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响声剧烈,还伴着痴狂得吼声。

    似人声,又不似人声。

    本营之中一间屋子里。

    彭浩影正端坐在一张椅子上,怀中坐着的赵惜月默不作声的,屋子里,竟有杜世闲的声音响着。

    “你确定没人能看出来?”

    话声响起的地方,只有一条七彩色的小蛇。

    蛇口微张,一颤一颤地,竟能发出人声来,端得是一只异兽。

    杜世闲的声音,落下,又传来了时味的声音,这声音从蛇口里出来,竟和时味的原声一般无二,一样的刺耳,一样的惹人心烦。

    “胎记,皮肤的皱褶,毛发量,都分毫无差。”

    彭浩影含着笑听着小蛇口吐人言,时不时地点点头,时不时地笑上一声。

    赵惜月却像是没什么兴趣,这会儿竟打起了哈欠,又待了一会儿,终于不再强撑,起身离开彭浩影的怀抱,走到桌子的一角,一伸手,竟洒出了一抔灰粉。

    赵惜月在桌子上勾划着手指,不一会儿,竟画出了一幅画来。

    若是杜世闲在此,定能认出,这画上的,竟是魏闻鹏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