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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逍遥再难复逍遥

    杜世闲虽然动弹不得,但耳朵可没失灵,“酒鬼章修文”五个字听的是清楚明白。

    逍遥真人当年在山外,这名声可是不小啊。

    逍遥真人笑了几声,这才喝道:“你既知我名号,想必,也知道我这剑技吧。”

    郭废点了点头,垂下手中宽剑。

    “夏侯惊天,司徒守拙,城主豪生不见色,酒鬼铁匠不见活,散人游天下,菩萨太入魔,金银铜铁大脚婆。酒鬼章修文,长夜剑法,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杜世闲正疑惑着郭废念叨的野词伪律是什么意思,逍遥真人却叹了口气。

    “你走吧,我倒是没什么兴致了。”

    郭废却摇了摇头道:“章先生神武,可终究也是老了。当年最意气风发的你们,如今,也不知还有几分成色。”

    逍遥真人却笑了起来:“你可知,我长夜剑法的起手?”

    郭废像是和逍遥真人有默契似的,点了点头道。

    “阴阳劫法第三式可破,接着我可以变招第五式。”

    逍遥真人点了点头道。

    “是‘曲项闻歌’,倒也使得,可却尽失于我‘破轻灵’之下。”

    郭废想了想,说道:“第十三式‘飞入虎嚎’可抽剑,我接着可以变招‘阴阳共劫’,你长夜剑法再难破开。”

    杜世闲心中暗道,这二人竟口头对上了招,可也不知那阴阳劫法到底是什么样子,实在是听不懂他们的交谈。

    逍遥真人却笑了起来。

    “你是‘阳劫’,只是引子而已,哪能使出‘阴阳共劫’,你倒是唬弄我了。”

    郭废也笑了起来。

    “哈哈,酒鬼果然知道得清,咱们也别纸上谈兵了,还是出手见真章吧。”

    说着话,郭废已催动轮椅迎上逍遥真人,逍遥真人也回以一剑。

    杜世闲只知《长夜剑法》,可却见逍遥真人出手只使上一招半式,便突然变化,剑下别无虚招。

    郭废的剑法却也是无形,只以武功根底撑着,剑如白蟒一般在他身周盘旋游走,忽快忽慢,势出不停。

    有时,谁卖个破绽,另一人便使出完整的剑招迎上,接着二人便都以完整的剑法对上几招,几招交过,却又不约而同的放下招式来。

    这二人对对方的剑法都有认知,此时忌惮彼此,自衬都不能在一二百招里胜过对方,却又顾忌对方能否强胜自己。

    二人只得一个欺人不能视物,令一个欺人腿脚不便,二人均在自己强势的一点的寻求取胜之道,不得已才将招数内力置之一旁。

    杜世闲看得迷糊,却又不敢分心,只强运使着内力,又留意着二人的拼斗。

    这一斗,便是顿饭工夫。

    二人终于收手而立,郭废笑着说道:“酒鬼可真是老了。”

    杜世闲一愣,自己并未看出二人的胜负,怎么逍遥真人就已输了吗?

    像是回应这句话一般,逍遥真人竟喘了口粗气,这才开口。

    “真是老了,呵呵,看来,我只得使出杀招才能胜过你了。”

    郭废笑着挺了挺剑:“请!”

    逍遥真人横剑当胸,先对着杜世闲说道:“看清了,这是我教你的杀招。”

    杜世闲心里接上了逍遥真人的后半句话。

    “春来一醉!”

    终于要看到逍遥真人自傲的一剑了嘛!

    杜世闲不顾场面安危,下意识地心中暗喜起来,突然,又神色冷峻起来。

    逍遥真人的脚前,不知什么时候插满了钢针!

    轮椅里有机关!

    杜世闲心下焦急,这郭废竟欺负逍遥真人不能视物,刚才拼斗之时,悄无声息地埋下了些钢针,正要唬逍遥真人正入埋伏!

    剑气已开始纵横,古朴长剑已然挺起。

    杜世闲终于忍不住了,忙强逼内力大喝一声。

    “小心钢针!”

    四个字带出了一口鲜血,杜世闲吼完这句话,便眼前一黑,再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杜世闲猛地坐起身来,天色竟已然黑透。

    杜世闲忙扭头看去,浑身鲜血的逍遥真人正对着自己发笑。

    “嘿嘿,摸了半天才摸到你,还好,只一股剑气便能叫醒了你。”

    炙热感还在。

    杜世闲却管不了那么多了,稍一回神,便忙开口问道。

    “师父,郭废死了吗?”

    逍遥真人却不回答,只笑着问道。

    “刚才他念叨的那些名字,你可记得?”

    杜世闲不知所以,却还是想了想道。

    “夏侯惊天,司徒守拙,城主豪生不见色,酒鬼铁匠不见活,散人游天下,菩萨太入魔,金银铜铁大脚婆。我记得,怎么了?”

    逍遥真人点了点头,拍着杜世闲道。

    “你出山后,惊天观夏侯,和守拙寺司徒,这两个人你无须挂念,别去招惹就行。散人是莫蹈常,你若有难可寻他帮助。豪生是裘天罚,你若有机会,便率大军杀了他!其余的,我说给你,你也不认识。”

    杜世闲问道:“我知晓了。师父,咱们走吧?”

    逍遥真人却笑了笑:“你快走吧,我走不了了。”

    杜世闲一愣,正要追问,突然,逍遥真人又升起剑气,猛地回过神去。

    两剑相撞,直向着黑夜中而去,只有逍遥真人喊出的“快走”二字还迎风飘扬着。

    杜世闲心下焦急,恨不得上前相助逍遥真人,谁知只是起身的动作,便废了老半天的劲。

    待到杜世闲终于站稳了身子,一柄古朴长剑便猛地插在了脚边。

    浑身鲜血的郭废摇着轮椅在杜世闲身前站定,含着笑看着杜世闲。

    “你有一个好师父。”

    一句话,杜世闲只听得眼前一黑,再站不稳了。

    “我把他埋了,算是给前辈些尊重。不过我没有立碑,你找不到的。”

    杜世闲趔趄了两步,扶着郭废,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带着哭腔说道。

    “谢……谢谢。”

    郭废抬起头,看着杜世闲道:“不用谢,你要是准备好了,我这就用他的剑送你。”

    杜世闲却突然哭嚎了起来,只哭了一声,便转为笑声。

    “咱们一齐去追他吧!”

    下一刻,杜世闲任由郭废的宽肩插入肋骨,自己整个人便抱紧了郭废。

    《烟海功》的真气从浑身毛孔里钻出,牵引着郭废的内力,一瞬间,空气也炙热了起来。

    郭废不住地推着杜世闲,可重伤在身,内力又被杜世闲全力牵引着,自己只感受着手劲越来越小,杜世闲却饱得越来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并排走了过来。

    一个斜髻黑袍,身形消瘦的男人边走着,边用一具天字军制式铠甲,擦抹着身上的血迹。

    正是花间会花使,探花郎。

    另一人,只带着不住地咳嗽声。

    探花郎走到悄无声息的二人身前,先拽着杜世闲的衣衫,将杜世闲的身体拉倒在地。

    杜世闲昏迷着倒地,身上的《烟海功》内力才陡然停住。

    轮椅上,郭废的尸体已成一具干尸。

    咳嗽着的人刚躬身抱着郭废的尸体,探花郎便冷声喝道。

    “救不活惜花郎,你就陪你哥去了。”

    这人像是惧怕似的,连咳嗽声都强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一掌贴在了杜世闲的背上。

    冰冷的内力渡入杜世闲的体内,杜世闲虽还昏迷着,却也无意识地轻吟了一声。

    天色欲明,这人才擦拭着头顶的汗水,回身抱起郭废,又扭头看了看探花郎。

    探花郎这才点头道:“走吧,今天的事,如果惜花郎知道了,你还是要死。”

    咳嗽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探花郎这才抱起杜世闲,皱着眉头嗔骂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邪功,差点要我搞砸了任务。”

    可杜世闲昏迷不醒,哪能回答于他。

    大年初七,宜休养生息,天气晴朗,主一年风调雨顺,平安吉乐。

    十三参将围在本营之前,看着多难把着杜世闲的脉。

    “你体内驳杂的真气汇于一股,和令两道真气归于平衡,稍有不慎,便是死局。如今你只有安顿身心,待到消磨了那两道外来真气,才可动武。”

    杜世闲摇了摇头,声音中气不足,却自有威势。

    “我自有打算,大师莫再拦了。”

    多难看着杜世闲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我虽未见过你师,却也听闻他的风采,想必,他在天之灵,也不愿见你为了报仇,而死于非命。”

    杜世闲猛地转过头去。

    “我不止为师父报仇,也为我自己报仇。十年前的杀身之祸,两日前的杀师之仇,我定要找钟衣的。”

    多难还未开口,杜世闲又说道。

    “我伤势未愈,郭废也定讨不到好,此时加上诸位同袍相助,定能斩杀此人,如断钟衣一臂!”

    多难叹了口气,突然双手合十,语气如常。

    “你如今之际,若要动手而不死,只有先吸吮一股强劲却又能被自身压制住的内力,打破平衡,强行并合那两股真气。贫僧不才,自衬内力不弱,你可对我运功。”

    好和尚,真慈悲!

    杜世闲正要出言婉拒,余光却瞥见彭浩然闻声皱起了眉头,心下顿时不快,冷哼一声。

    “不用,本将不够慈悲,如何能受大师慈悲?”

    多难还要开口,杜世闲却猛地一扬凤歌黑剑,“叮当”声顿时响彻云霄。

    “诸位兄弟,若想助我,咱们这就启程,若是心有顾虑,本将也绝不怪怨。”

    十三参将,差不多都是杜世闲的人,此时哪会拒绝,都紧跟上了杜世闲的步法,就是彭浩然,也只是看了多难一眼,也紧跟着离去。

    待到十三参将的身形都已不见,多难才叹了口气,朗声说道。

    “你也应该去的。”

    无人回应。

    却有一头白发一跃而起,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多难迈开脚步,向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边走边小声地念叨着。

    “师血浸徒泪,

    深仇以命消。

    万物伤其类,

    谁能真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