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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孤影彷徨

    月光如水,洒在晃荡的河面上,银光在微波中摇曳。

    一人躺卧在岸边,衣衫尽湿,似是刚被河水冲刷上来。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月色模糊,能听到潺潺的水声。头部隐隐作痛,记忆就像无根的浮萍飘忽不定。用力坐起身,四下只听到虫声与河水拍岸的响动。

    痛苦与仇恨像一把重锤将他敲醒,残忍地把记忆拉回。

    “爹,娘!小妹,大哥!”任从吾忆了方才噩梦般的场景,喉头发出低沉的吼声,像那愤怒却无能的幼兽,在对着猎人发出警告,警告声里却含着一丝惊惧。

    想起了奇虎帮的行径,任从吾牙齿咬得几欲碎裂,眼珠充血,身体颤抖,他很想现在就去找他们拼上这条命,但此身的弱小却又提醒他,这样根本无从报仇。他的心很苦,仿佛胆汁要流到心里去。

    是否人的所有痛苦,都源自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他想向上天怒吼,想嘶喊,想声讨贼老天的不公,但又不知左近有无仇家,不敢出声,只能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呜咽。

    任从吾再次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要想复仇,就不能让愤怒蒙蔽了我。”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将用力地控制住这口气缓缓呼出。对自己提醒道:“现在应以眼前形势为重。”

    “奇虎帮为何要屠灭这个小村子?”任从吾想到。

    “莫非是当天奇虎帮的左不舍也发现了我在附近,知晓我听到了《天玄算经》的消息。只是急于追击水木道的祁中和,没有时间当场灭口。”任从吾思到此处,一阵心悸,自己无意中的境遇竟给全村然带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当时除了奇虎帮外,似乎还有一伙人,他们又是谁?”他摇了摇头,对其他势力了解太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先让自己不去纠结,转而思考当下何去何从。

    若他继续走科举一途,尚不知几年之内才能中举,即便中了举人,也不知何日才能补缺。就算中了进士,说不得要当多少年的翰林,面对朝中有人的奇虎帮,亦是难以为敌。

    那剩下的只有算学一途!

    任从吾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到自己怀里摸索着,他的手在颤抖,水木令对他如同救命稻草!

    他摸到了两片硬质的碎片,心中一沉,将碎片拿出。原先的水木令,只剩下这不到原来三分之一大小的两个碎块。剩下的部分都散佚到了河中。

    他心中一沉,回忆起落水之前,这水木令应当是帮自己挡住了那一飞梭,却被打得碎裂。

    他的目光闪过一丝惘然,原本出现的希望又破灭了,光凭自己的能力,恐怕难以在下次菁英大会加入水木道,凭自己如何报仇?

    此刻,父母兄妹的脸又浮现眼前,任从吾握紧了拳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没有捷径,也要踏上这条路,不管有多少山高水险。

    他将随身物品都翻出,万幸的是,那《算法导论》和《C++Primer》质地奇特,不似用普通纸写就,没有浸水而散。他将两本书上的水用干草擦干,翻开查看。

    这一阅读便是一个时辰,残月偏斜,东方将白。放下了书,他叹了一口气,这《算法导论》还好,有着术数基础的他还能循序渐进地看懂最前面的章节。而这《C++Primer》却不简单,其中夹杂着不识的海外文字,且用语晦涩难懂、诘屈聱牙,自己已潜心钻研,对于第一章却始终找不着门道。

    既然难以自学,他又想到了广陵府中的梅花书院,书院中的算堂想必能够教学这算学入门知识。如果自己能进入算堂,由师傅传授基础功夫,想必研读这两本书也就事半功倍。

    任从吾心道:“我若是能加入算堂,习得了这两本功法,虽说难以加入水木道,可若能够获得其他宗门青睐,也已是万幸。日后在宗门精进,便有了报仇的资本。”

    只是自己有了院试成绩,能够加入梅花书院,却不知能否加入书院的算堂。从前从来没有了解过加入算堂是什么规矩。

    多思无意,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段时间过后身上的衣服也有阴干的迹象。

    此水应是自己家门口那河的下游,通往广陵府。自己若是顺着河走下去,应当能够到达广陵府城。

    他手中握着出门前母亲挂在自己颈上的玉珏,一对玉珏的另一半却已没了。

    踩着母亲缝制的鞋底,顺着河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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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书院院门前,又看到了那门匾上的“梅花书院”四字。此刻门扉未开,任从吾上前叩门。

    不一会,出来了一接引人,任从吾说明身份,那人知是今年院试第三,虽然看着任从吾衣衫不整,却也不耽搁,请他进去稍候,自己去请书院吴教谕。

    任从吾在会客的堂舍内等着,内心盘算着该怎么说明目前的境遇。

    吴教谕进入堂内,任从吾起身,对吴教谕行弟子礼。

    吴教谕看到任从吾衣衫不净,倒也不表露出来,问道:“任从吾,此来可是入学?”

    任从吾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晚生家逢巨变,老幼竟为凶人屠尽,愿入书院算堂,乞垂教录。”

    吴教谕颇为吃惊,才明白了为何任从吾浑身狼藉,问道:“可知是何人行此凶案?你兄长任从道亦未得幸免?”

    “疑是奇虎帮行事,吾兄亦未得逃脱。”说着任从吾又想起了当时场景,双眼泛红。

    吴教谕拍案,道:“竟对士人行此大凶,奇虎帮不顾朝廷,目无法纪,令天下人神共愤!”

    “朝廷可愿为我家申冤?”任从吾含泪道。

    “这个,朝廷自当调查此事。”吴教谕摸了摸胡子,叹气道:“我也不瞒你,朝廷即便调查,但奇虎帮势大,恐无可奈何。”

    这话倒没有出乎任从吾的意料,但是亲口听到这样的说法,还是心中愤懑,忿道:“奇虎帮与晚生不共戴天,当思竭力报仇。此番前来,乃是询问可否加入书院算堂?”

    吴教谕没料到这个问题,沉吟道:“你此番院试名列前茅,理当加入书院。但是算堂地位特殊,非在这科举体系之内。能否加入算堂,还需算堂先生拍板。念你家逢巨变,我也愿替你引荐。只是还有一难事……”

    任从吾眉头微皱,等着教谕继续说是何难事。

    “若一廪生只是加入书院却不入算堂,研习四书五经,则我书院给予俸禄。增生虽无俸禄,却也无学费。但算堂中人不算书院普通弟子,既非廪生,亦非增生,还需缴纳为学费用。算堂教学耗费甚巨,这学费也是颇为不菲。”吴教谕解释着加入算堂的难处。

    任从吾顿了顿,低下头用力道:“晚生身无分文,但愿内充厮养,惟愿忝列门墙,听闻教诲!”

    吴教谕既没拒绝,也没答应,说此事还需与书院先生商量,让人去请书院先生了。

    书院先生来了,任从吾起身行礼,抬头发现此人正是之前在广陵城茶馆中出现的那位灰发中年!他仍是不修边幅的模样,头发看上去很少整理。那双眼睛深邃明亮,精气内敛。他虽衣着朴素甚至还有些破旧,但气质却让人不敢怠慢。

    吴教谕为二人介绍:“这位是算堂的先生易贯之。”

    “晚生先过易先生。”任从吾向易贯之鞠躬道。

    “这位是此次院试第三的任从吾,家逢巨变,欲加入算堂。”吴教谕接着介绍道。

    易贯之端详了一会任从吾,似乎想观察出一点什么,他也不拘礼节,直接说道:“即便你有才科举,也未必是修行算学的料。此外,常言道:穷文富武。修行算学所耗不菲,算堂不是善堂,不是人人都可入内的。”

    任从吾不料易先生如此直接,但怎敢放过机会,忙道:“晚生于术数一学倒也颇有研究,在下斗胆,请易先生考察!晚生虽然身无长物,愿在书院干些杂役之活,补贴学费。日后若有所成,定有厚报!”说完,便是一叩首,等着易先生决定。

    易贯之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道:“区区些杂活,远不及算堂教养一学生所需。但你既然本可加入书院,那我也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解出这道题,就说明才学不浅,和我算堂有缘。”

    任从吾大喜,道:“请先生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