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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知朝回到公寓后,清点了剩余的枪支弹药和药品。结果不够,到晚上又去库里加提了几箱。晚上收了好几个舞会邀请,挑了一个郊外的,便按着点送过去。还是出的那个岗哨,还是白天那班人,不过那副尊容完全变了个样。不再抖着鼻孔吊粗眉,而是弓腰堆笑眯眼。那个班长小跑过来:“哟,是王小姐。您亲自开车啊。”王知朝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手指无聊的敲着方向盘。旁边值班小卒跑来问班长要不要搜。班长喝道:“搜个屁?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王小姐的车有什么可查。”可是却也不放栅栏,只是搓着手嘿嘿笑。黑夜中一道银光半弧划过,清脆声响。那两个杵子着忙捧个满怀“放行放行,多谢王小姐,您果然大方。”没等他们把奉承话说完,车子就扬长而去留下满天尘雾。接着深夜把药品枪支弹药送了过去,再应个点儿顺便好好用一条钻石项链谢下情报处处长的妹妹廖二小姐,“间接”为她提供了那么有趣的信息。

    这边华灯通明之际,另一边已是火光冲天,枪鸣炮响。李尧扛着枪连摸带爬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看脸是认不出了,一抹擦的灰可以去唱戏了。李尧喘着气喊:“报告,三团那边已经部署好了,陈团让您且打且退,往西边引。”成岷生将手中的重机枪最后颗子弹放完,转过身边装子弹边歪着头看了看后方阵,大致估摸了一下。这几天损失过半只剩一千多个了,咬了咬牙:“你和副团他们交代,每营在阵位上立上木人。抽出五十人组成加强连守在前线。让他们按连有序撤离,退守后山。”李尧愣了一下:“那团长你。”成岷生转过身,没看他:“赶紧撤,你身负军令,不得延误。”枪声重新哒哒地响起。“团长,我领加强连在这拖延,你带着一团撤。”李尧见说没用,就架上枪冲对边开火。成岷气的低下腰,踹了他一脚:“你再敢废话,就给老子滚回重庆。”李尧急道:“成哥,那也没有整个团撤离,让团长堵抢眼的道理”成岷生抓住他低声喝道:“你再不传令,整个炮一团都得死在这。团没了,老子屁都不是。”李尧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乌黑至看不出肤色的脸上凝着几处血痂,瞪圆的眼珠渗着网状的血丝,豆大的汗珠吧嗒砸下。听着后方远近不一的痛嚎,对面愈发猛烈炮火声。这时,一团黑铁球从两人头上跃下滚在地上燃着迫不及待的灰烟。成岷生眼尖,提着人魂分离的李尧扑滚到一边,大喊:“闪开”。旁边的士兵一听,连忙避开,下一秒轰隆一声,地壕炸出黑红的火云。李尧回过神了,留下一句掺了沙子的哭腔:“哥你得活着。”就抱着枪爬起来跑了。

    成岷生转身拉开手榴弹的环狠狠的丢到对面,嘴里念叨:“活着,当然得活着。”看着对面一个师越来越密集的火力,火热的高温融化了他的理智,红着眼计算距离。拉环,抛…不停循环。一跳环形的阵线就这个点的火力格外突出,而且角度精准。日方师长用望远镜一看,就是这个角度发过来的火力炸死了许多兵力,于是下令集中火力争取打掉这个炸点。成岷生见势,钻井地道里。刚好其他150个人会合过来。代表各自的营报告撤退情况,各营已经过半。成岷生告诉他们的任务就是为战友争时间,制造火力均匀的假象。绝不能让敌方发现撤的迹象。可是这个时候,大家忽然都没出声,因为他们听到了一声炮响,像雷鸣。多年的直觉告诉他们,这绝对是那个庞然大物发出来的。坦克!还没来得及看,许多还没来得及撤离的士兵就被炸烂了。成岷生大喊:“注意隐蔽,迅速撤离。”又下令让眼前的150人分散,将昨天赶点粗制的木头人形牌挂上军装,或者干脆将帽子罩在上边,以消耗对方弹药为主。

    这边,三个营的营长点人,带队伍上山。中途,马六慢下了步子。想了想,自己掉头走向山下。曹顺拦住了他:“别冲动。成哥让我们把人带上去,你走了,一营呢?”马六没回头:“你自己听,那炮声,一定是坦克上的火炮。就150人,怎么挡得住?团长他这是不要命!”副团长面无表情:“他拼了命就是要保留一团的实力,你回去不仅于事无补,还糟践了团长的苦心,”马六脸涨得红:“那也比你贪生怕死强,你是等着取代成哥呢!”曹顺拉着马六:“闭嘴,都听着呢。”李尧说:“军令如山,先带队伍绕上去,小日本迟早得攻上来。”一行人只得继续上山。

    下边,火力持续不减。成岷生见坦克还没突破防线,下令:“你们谁去埋地雷?其他人集中火力掩护”有二三十个人响应。成岷生挑了几个瘦小灵活,跑得快的上了。去之前,让他们把提前写好的遗书交给自己。其他人各就各位,定好点往死里打。

    一切准备就绪,结果刚出发就送命了两个。成岷生急得慌,现在用高射炮反击目标太大,不现实。那就只能用一团的旗帜来吸引注意。于是派了一个人手持旗帜在弯曲的地道跑。引得对方持续输出火力,没多久那个士兵也被炸死了。一个死了,下一个就接着上。好在那那剩下几个顺着坦克炮筒盲点找准时机,也匍匐着冲破了防线安上了地雷。成岷生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和几个炮点分别用迫击炮瞄准对面的指挥地,即使没找准,也炸了对边个够呛。而这边伤亡也急速上升。天渐亮,对方好像发现立着不动的是什么东西了,被激起怒火更确定了对方兵力薄弱的实际情况,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报复。密密麻麻的子弹在空气中擦出了似撕布的声响,密到连闪躲的缝隙也没有一丝。呲嚓一声,被挑中的脑袋就碎开了,血和着碎肉飞溅。一个趴在沙包上的男人已没有了他的头,只剩下无头的身体四肢在本能驱使下在缩动。连成岷生也因暴露范围太大肩部中弹。前边布雷的人也因为撤离不及时因触发地雷的坦克炸死。当坦克的履带被炸断不能前行时,众人都松了口气。六个人去,只有一个人还活着爬回来,尽管,他的肩胛中了弹。万幸是,部队已撤离多时。

    成岷生点了点人数,还有五六十个人,眼角下意识一抽。当即下令收拾装备,背上伤员立马撤离。他来殿后,差不多了,他两肩各扛一个在毁的差不多的地道里爬跑着,跌了就两手把住没让伤员掉在坑里。炮火声如浪潮不断滚来,淹没了万物的呐喊,只有焦土的燃烧在回应。成岷生感觉头和四肢在分离,双腿在奔跑,脑子却在静止。身边跟着的班长背着迫击炮,拎着两箱手榴弹想要搭把手都跟不上。

    坡上的陈方越老早就用望远镜看见了一个个红点。再看,就发现是一个小山一样的移动体。一看不出人的样子,他身上扛着两大血快还滴滴淌着血,留在小路成了痕迹。直觉告诉他,那一定是成岷生。早在一团回来时,他就没见着的人。他一直觉得成岷生有种疯劲,但没想到他这么玩命。急的他一直在打转,去支援,据点就白守了。不支援,这个疯子就死在那,到时候不就只剩他一个人拖延日军?按照昨天的商量,两人决定在上峰下达的坚决死守的命令中“因地制宜”部署战略。三团先撤占据后山设置陷阱,会掉交通渠道。而一团负责坚守阵地,拖住火力,争取时间。结果,成岷生为了在不让敌人发现的情况下,提前让部队分批撤离。一步步增加了后方准备时间,同时减少了自己的兵力。硬是靠着150人拖住一个师近一个小时。这场从子时开始到黎明结束的部署用了五个小时总算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好在,他还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