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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幸运的是他们顺利地找到了同志,将手中的小猫托付给一个手中持枪的中年女人时才了解到。原来军统那边在审讯过程中已经处理了一部分人,其中还有一个已经招了。不过由于他们善后及时所以没有暴露更多的信息。但是也让军统认为审下去意义不大,决定就地处理。经过组里临时商量,决定提前行动。这一次虽然转移了部分同志,但是牺牲也很大。幸好组织上调派了岳阳的同志过来接应。要不然,不一定还有人能跟知朝说上话。油灯和山猫已是躺那只有出气的份了。

    木屋不大,一盏油灯的光就已弥漫了整个房间,但是明显打理过。床上地下都躺着人,几个同志都在全力的救治伤员,沾着血的子弹都放在一个小铁盒里,满满当当。消毒水和血混在一块,猩红纱布散了满地。一个个惨白的面孔是不是溢出几声闷哼。

    知朝满头密汗的挖完一个伤者血洞里的烂肉,看了一下旁边同样不好过的小猫问:“他今晚怎么突然跑过来的?”那个女人正帮小猫缝针时,看了一眼她:“他大概不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完成任务。”跟着又补了一句:“年纪小,性子艮。”

    知朝终于明白小猫的年纪,才十六岁,难怪看着面嫩。人虽小,倒也有着他的仗义。

    不过她也没待太久,跟着一起把伤员伤口处理好后。就记好这里的位置和所需物资后也匆匆离开。天快亮了,城里就不好回了。她记着那大姐的嘱咐,顺着下游划去,在藏好小乌蓬后就顺着山间小道绕回了城。一路上紧赶慢赶,等到了城门口,天还是亮了。城门口正有人排查,检查文件,忽有一个不对路数,几个大兵就手持枪把人捅到地上一顿打。她急得冒汗。只得缩在山坡坑里不出声,实在无法,就只好等到新一轮的天黑了。心下丧气。正眼见土坑里整齐密麻的显着小洞,两三条肉色的小虫爬了出来,软软细细的,略带一些透明,身子一拱一拱,喜得让人忍不住上手逗弄。这不,现成一个。知朝撅着屁股缩在坑窝里,正用手指在堵洞眼,她先在心里预判,待会那只蚯蚓会从哪个洞里出来,等到小家伙先探出个头,便把他堵回去。结果力一用大了,直接一指截两半。“你好走,别记着我。”知朝呐呐道。你看,断蚯蚓生路者,竟是这样周全。

    突然,远远处儿,一阵微弱的低喊声传来,又闷又重,像是一个困兽死前的哀鸣。顺着飘来的声音望去,才发现弯坡那有一辆蓝色碎花马车驶来。马车上坐着一个中年长袍男子,旁边则是个赶车的车夫。男子手中还抱着一个包袱,面色愁苦。而仔细听来声色,倒像一个女人。知朝看了看地势,绕路太远来不及,索性……她双手攀住竹子根顺势滑了下去。

    “站住,没看到这站着人吗?”两个大兵眼尖瞧见那角落有人牵着要溜过去。伸手一拦,其中一个大喝道:“你干什么的?身份证明呢?”长袍男子被这小炮一样的声音吓得给哆了一嗦,忙着扶了扶歪了的眼镜,从怀里掏出折叠整齐的黄纸,低着头双手递了过去。“小的媳妇要生了,拜托两位军爷放个行。”那大兵冷笑一下:“刚刚眼睛干什么去了?滚一边去。”男子连连认错,只说自己没见过世面,求两位爷看在内子要生放个行。矮个点的一听,就要上前掀帘子:“孕妇怎么了?照样查。”“啊,天杀的世道。鬼门关里的孕妇都要拦,这是要一尸两命啊。”疾呼哭嚎响彻林间,激的过路人都看了过来。盯着帘子的手,手的主人有些犹豫了。这时,那男人忙扑跪过来:“军爷高抬贵手,我万家三代单传啊。”一边将银元塞进了对方手里。“老子就要看看,生孩子的娘们哪来的力气喊!”原地待着的高个子不耐烦了。恶狠狠地上来就要检查。人群中开始传出不小的议论,有些学生还在喊侵犯妇女,妨碍救助。那矮个子见此眼一溜,捏捏手中的厚度,就拉住了同伙。大手一挥:“行了,看在是孕妇。赶紧走。”

    男人千恩万谢,叫上呆若木鸡的车夫快赶车向城内出发。一入城,马车就停了下来。男人转头看向车内:“到了。”阴恻恻目视着满身泥土的恶人跳下车来。一想到面前这个女人先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马车里,后又威胁他带她入城。他不答应,竟然拿刀抵着他的三代单传。他就恨不得捆了她去警察厅讨公道。几句低语传出,人就跳下来走了。那男人望着那个恶人消失在人流中,回想着刚刚那句话“你女人晕了,要不想断后,去茶籽街三十八号。带一句:旧主有托。”

    王知朝从后门溜进了老宅杨公馆,小心的潜入了自己的卧室后,先是把门窗倒锁,后将衣物扒掉快速洗了个澡。简单的换了身衣服,就下楼趁着四下无人搂着一团包裹扔进厨房正燃着的碳堆里。

    打量着客厅,还是十几年不变蟹壳青色的珍珠帘,还是十几年不变的黄杨木桌台几椅,年份上来了,香味还是淡淡的,从鼻尖浸到肺里,是一股没由来的安逸。窗外的老桂没到开花的时候。可也是玉英萃然,自有树影婆娑之幽静。总是记得这老桂属外祖母最爱,外祖还因此特意选在他们二层的卧室窗台边下边的位置栽下了这棵树。外婆不喜特意修剪,外公就让它长的肆无忌惮。托外婆的福,这片闲凉亦是她童年里难得的好辰光。

    后来老人走了,特意就将这老屋留给了他们唯一的幼女,她的母亲。不过,她母亲的婚姻并不如她父母的那样好。知朝父亲爱嫖,母亲好赌。两人太平少,大战多。真要离,却又不舍得彼此的产业,门当户对在这时竟起了惊人的作用。这下好了,到了美国,两人彻底放开了,各住各的。他们大概唯一的交流点,就是如何劝自己嫁人到美国,将国内剩余的产业全都转卖还钱给他们。索性连哄带骗的总算瞒了过去。不过,也不算全骗,哪家的政府也不愿意叫自己的经济产业只剩空壳子了。现如今他们还指着钱袋子替他们教军费呢。上个月,自己还签了笔民为济国的款子送到那位表姐夫那呢。越想越烦闷,便仰着脖子喊了一句:“姆妈,开饭了。”

    本来就是嘛,灵魂的不安只有肉体的安抚才能平静。肉体的安抚又有什么比美食更直接的嘛?

    吃完了饭,就自己开车回了公寓。一路上发现,街上多了许多干瘦的小孩,衣衫褴褛,伸出的手脚就像一截截枯枝,皮包骨的头留着直溜溜的大黑眼睛盯着像她这样开着小轿车的人,头上插着干草。这是一种暗号,买卖的标志。穷人如果没有可以交换的东西了,那就只能开始售卖已经成为负担的孩子了。长沙以前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但多少都会遮掩,算暗门生意。

    但如今这老百姓已活的要卖儿卖女的情形,前方境况怕是要超乎想象了。不断有难民涌入大后方,而后方的物力财力却根本容纳不了五湖四海的涌入。她祈祷着无用的希望,湖北一定要守住,如果守不住,那长沙?

    无声的叹了口气,既然顾不了那么多,就只能顾好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