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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花不比月

    第二日正赶上大朝会,长公主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终究没能被管天管地管空气的御史们放过。以前他们参某人,一般是由御史一人草拟奏章,其余大臣跟着附和或者发表不同的看法。这一日的参奏不同,接连站出来七八名大臣,参长公主的罪名有十一条,最严重的一条便是谋害皇嗣。

    皇帝看到这一条眉心一跳,深觉这一条若是坐实了自己妹子的脑袋便是摇摇欲坠。亲妹子他如何肯让她背负这样的罪名?

    因此,一向我行我素说一不二的皇帝,遂命人将她当日的做为解释了一通,长公主当然不是故意谋害皇嗣的。

    但这些大臣们并不满意这解释,因为怎么听都像是在推脱。难道长公主不知徐妃怀孕了吗?难道徐妃失了孩子不怪那个加害者,反而要怪徐妃自己身体不济没福分保住孩子吗?

    大臣们要同意皇帝这种观点,这世间的公道岂非颠倒了?

    见大臣们油盐不进一定要治长公主的罪,皇帝甩袖便走。谁知隔天的大朝会,妹子的罪名非但没少还多了两条。大臣们不光要治长公主的罪,还要褫夺她的封号。

    皇帝就这一个亲妹妹!从小宠到大,他曾暗暗发誓永远不让她受委屈,如今做了皇帝却无法随心所欲的宠着她了,这让人如何接受?

    这一国之君做着还有什么意思?皇帝再度从大朝会上拂袖而去。谁曾想又隔一日,长公主的罪名又多了三条。

    其中一条说长公主不守妇道,痴恋萧二公子。逼着一个大好男儿不得不委曲求全,白白断送了读书人半生的仕途。

    皇帝笑着说,圣旨是他下的,下旨前长公主在别庄,根本不晓得赐婚这一回事,你们不要冤枉人!

    大臣们却不信,皇帝怎会无缘无故下旨赐婚,满朝文武谁不晓得这萧国公府上的二公子同镇北侯家定了亲。若不是长公主苦苦哀求,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如何肯慢待功臣之后。

    皇帝大怒,“朕之皇妹下嫁,如何算是慢待他?”

    大臣们便数尽古今驸马的身份,有的是以出使的名义下嫁他国,为巩固两国关系做出了巨大贡献和牺牲;有的是下嫁至没落勋贵,为勋贵家族添一方助力,使得此家族不至于消失于朝堂;有的便是嫁于穷书生,为皇帝爱民如子,天下大同的好名声添光彩。

    而长公主哪一个都不是!

    身为皇族公主,受万民供养却无半分回报。自恃皇族身份,以权谋私,借万民之力欺压功臣之后,这样的丧德败兴的皇族公主如何让人信服?

    整个大朝会充斥着讨论的声音,吵得人头疼……最后的最后,这些人重新聚集要求皇帝严惩长公主。

    再一再二难再三,皇帝也是瞧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并非这些大臣大度不计较他们兄妹做得那些事。而是将那些一笔笔全记下来,一股脑儿的推到了皇帝面前,让他不想面对也必须面对。

    登基以来,这位年轻地帝王第一次被逼得无法。他深知不能再拖下去,只得忍痛下旨降罪。

    长公主被罚在家中思过三月!三个月不得外出,且在此期间须得背诵两篇万字经书,抄写女则、孝经等……

    接旨后,长公主在自己府里掐指一算,三个月后就是她出嫁的日子。原本就怎么等都是煎熬,如今有了活计打发时间,她刚好给菩萨念念经……

    受罚的第三日,长公主正在自己书房里念经,女官蹙眉走了进来。长公主看到她,忙拎上经书来到女官面前,指望她给自己答疑解惑。

    “裘姑姑你看这句做何解?”长公主指给裘姑姑看。

    裘姑姑却没有看那经书,而是一脸痛色地看着长公主地脸。

    “怎么?”

    “长公主被罚这几日,萧二公子跟着朋友一起去画舫上游玩,或者说听曲、赏舞……”

    “难道,他将画舫上的女子……”那个词难以启口,长公主含糊过去。

    裘姑姑摇头叹息一声,道|:“并非男女之事。萧二公子他写了一首打油诗,现下被传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

    “什么打油诗?跟我有关系?”

    女官点点头。

    “背来听听。”

    女官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遵从主子命令背诵起来,“远山净水皆敬我,四季分明等闲过。人间富贵花期短,不似秋月地久长。”

    这首打油诗浅显易懂,长公主嘴角挂着尴尬地笑,问:“富贵花是谁?秋月又是谁?”

    女官没有搭话,因为她知道长公主明白这诗的意义。

    富贵花是长公主,秋月是徐静娴。

    他说,在他心中徐静娴是天上月长长久久,她是那人间富贵花虽贵且美,却花期极短。

    长公主哀伤了一刻,转头对女官说:“你说这首诗传遍了京城?”

    “岂止,只怕大齐大半读书人都晓得了。毕竟皇家地事怎么着都不算小事。”

    长公主站起身,疾步就往门外奔。

    “殿下要去何处?您还禁足着。”

    “是了。”长公主笑着回转过身,“皇兄定然要降罪于他,我如今禁足家中无法为他去宫中周旋。不知,陛下要如何罚他。”

    “他该罚!”女官愤愤难平,“殿下若不是为了他,哪里会得罪那些个大臣。若不得罪那些个大臣,也不至于如今被困在长公主府里不得出。”

    长公主笑笑,问:“裘姑姑也觉得是他害我?”

    女官没有接此言。

    “你我都知,我中意他与他无关地。”长公主叹息一声,“为何世道如此不公?男子瞧上一女子,利用身份、手段掠夺,众人皆说这男子有情有义,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人间好汉。反说那女子以色惑人,不规矩!同样地,本宫身为皇族公主,喜欢上一男子如何便不能将人抢来?若当日我在朝堂……呵,他们哪容得下女人说话?”

    “殿下……”

    “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女子评说是非的。”长公主一脸幽怨道:“我记得他们参我的罪状里,有一条我在宫门下钥前进宫,说我动摇国本?”

    “是。”

    长公主哈哈大笑,“皇宫本是我家!我的父皇、母妃;皇祖父、皇祖母,我的所有祖辈都住在那里,何时进自己家门也犯了大忌讳?”

    “长公主殿下,您的家与旁人的家岂能相提并论。”

    “是啊!”长公主难过的说:“本宫身为公主,连要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都是罪过。若当初,各位祖爷爷晓得自己的后辈孙女要受这些委屈,他们会如何?”

    裘姑姑是经历过前朝的,那位皇帝也不是每个女儿都喜欢。柔嘉长公主因为是他最宠爱的妃子所出才得这许多关照与宠爱,若是换了一人,可不曾有这般待遇。

    这样宠爱女儿的父亲,无论是大臣家又或者百姓家,都不见谁家这样宠女儿的。

    长公主如今受了些委屈就想找父皇以及祖爷爷们告状,殊不知世间多数男性长辈也只会认同那些大臣们的话,要长公主妥协,要她听话。

    为何呢?因世道如此,一人之力,即便是整个皇族也不能同这世道分说,若想活得好须得学会向世道妥协。

    其实裘姑姑并不晓得,长公主发出这样地感慨并非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想找长辈倾诉,或者撑腰。而是有些心寒,因为她相中地那个男子同样地不认同她,甚至借写诗地由头拿她与人比较。

    萧峥不知道这首诗会惹怒她,惹怒皇帝吗?不!他知道。他就是要借着满朝文武战胜皇帝,她这位长公主在家中思过地这个档口,发出这样地感慨。

    这个档口,皇帝不能治罪于他,因为文武百官正紧盯着呢!何其大胆,何其知机,他甚至忘了这世上有秋后算账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