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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黄瓜黄狗

    刘裕这话一出口,皇后什么表情不知道,可姜毅却被震的体无完肤……

    可能是一时着急,没有忍住,他大声喊到

    “刘裕!!!!”

    接着一种不解且带有愤恨的眼神看了过去,心想刘裕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去徐州你跟我抢,现在我妥协了,去江州!你怎么还要跟我抢!一定是诚心和我过不去!!

    老子辛辛苦苦,冒着泄密的风险,才把江州的路铺好,你现在却想变卦,不可能!我绝不可能让你得逞!!

    这一声喊,着实有些突兀,把皇后都吓了一跳

    “毅儿……你这是……怎么了?”

    姜毅顿时也感觉到有些不妥,对刘裕再有一件,也不该当着皇后的面发火,忙将脾气收了起来,解释到

    “臣……臣只是……好奇,难道刘裕兄就……如此关爱臣么,总想和臣去同一地任职……刚才略有失礼,吓到了娘娘,望娘娘恕罪……”

    这个解释,随便一听也知道太牵强了,可皇后却不以为然,反而嘴角微微上扬了半分

    就凭这一声满怀怒气的喊叫,她就已经听懂了,这兄弟俩……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团结

    历来痛恨结党营私的皇后,敏锐的捕捉到两人间存在的裂痕,就像当初王国宝与何牢之一般,善用帝王术的人,都不排斥臣子间的这种微妙关系,因为这种关系十分有利于自己的牵扯制衡……所以他俩有矛盾,并非是件坏事

    现在的局面,心里最慌的人,一下就变成了刘裕

    他之前抢徐州,就自知有点对不住姜毅,现在姜毅已然答应让位,如果自己再抢的话……只怕这兄弟也就做到头了……

    至于徐州,他长叹了一口气,造化如此,终归是反抗不了

    “罢了,娘娘,这徐州……臣去!”

    ………………………………

    一切尘埃落定,刘裕接任徐州刺史,姜毅前往江州,姚凌安被困建康为质,刘若水父女则在琅琊老家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返回秦国的姚泓,也没有食言,主动与燕国交好,正如姜毅所料想的那样,秦燕结盟,皇后也便不敢再打燕国的主意,反而将军事重心挪到了南边的卢循身上

    姜毅可谓是春风得意,事态的一切发展,均在他的掌握之中,先娶公主,再下江州,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若非要说其中有什么不足之处嘛……那就是司马英了,三年过去,却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

    刘裕这个徐州刺史当得还算成功,因为燕国当初与晋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协议,所以地处燕晋边境的徐州,这三年始终平平安安,并未发生什么大的战乱,而刘裕又非常体恤民情,在百姓心里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可谓是有口皆碑

    或许是徐州政务确实繁重,又或许是……他想用充实的工作麻痹自己,每天除了处理政务,可以说是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了,所以这三年……他也从未去看过刘若水父女……哪怕路过琅琊,都要躲着走……

    刘若水当然知道现在的徐州刺史是何人,但却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安心与父亲将小日子过好,种种地,采采药,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岂不美哉

    如果一生都能如此,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可哪片平静的湖水下……不是暗藏着汹涌的波涛呢

    燕国现在有秦国撑腰,再加上晋朝南边一直都在打仗,所以嘛……他们那颗袭扰边境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

    三年已过,刘穆之的伤早就养好了,他在琅琊乡下的一片田舍间春播秋收,偶尔也会为村里的百姓把把脉,精湛的医术加上谦和的人品,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

    深秋的乡下,时光之静谧,完全是建康不能比拟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利益熏心

    看着邻家菜地的黄瓜嘴馋,摘上一根,也不管院里大黄狗是否在疯叫,黄瓜入口,那叫一个脆生

    随处可见的树荫下,不时就有三三两两的孩童抓着蛐蛐,可能是因为刘穆之安居于此的原因,以前到处破皮捣蛋、不学无术的孩子们,现在嘴里已然也会说上几句三字经了

    “蛐蛐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你呀,得看它的生活习性,不能那么抓,看我的……”

    一个孩子将这些无法理解的话,竟当成了抓蛐蛐的教材,像模像样的对同伴传授了起来

    刘穆之的家里,草药味还是一如既往的浓厚

    刘若水娴熟的将一些草药打包装好,递到了一位大婶手上

    “张婶,这些药啊,您拿回去,每天早晚各煎一碗,喝上七天,您的病就差不多好啦”

    张婶接过草药,连声致谢

    “哎呦,谢谢刘大哥,也辛苦丫头了”

    边说还边从怀里取些碎银子

    见到她要给钱的举动,刘若水立马拦住

    “张婶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邻居,还跟我们客气……”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药都是你们辛苦采的,不给钱可不成”

    刘穆之本身就是穷苦人,所以更能理解其他穷苦人的难处,笑着说到

    “张大嫂,这一夏天,我可吃了你家不少黄瓜呢,以后啊,让你家黄狗少咬我几声就成了,哈哈”

    张婶也听出了刘穆之的好意

    “黄瓜能值几个钱,您要爱吃啊,随便摘,哈哈,不过这药钱,我还是要给的,每次上你家抓药都不收钱,你们父女俩的日子也得过啊”

    刘穆之实在没有收钱的意思,直接将她掏出来的银子,又推了回去

    “真的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大嫂若再如此,我以后可就不给您瞧病了”

    面对刘穆之三番五次的拒绝,张婶越发的不好意思了,但她也明白,对刘穆之来讲,邻里的感情可比银子重要的多

    “……这……行,不收就不收吧,你们也挺不容易的,以后要有什么难处,可一定跟我讲,国家大事咱管不了,村子里的事,不就一句话嘛……”

    她边说边看向了一旁的刘若水,这个丫头性格爽朗,长相也讨喜,哪哪都好,就是有一个问题……

    “诶?你家若水丫头,年纪也不算小了吧,长得还这么标致,哪个年轻人看了……都跟见到仙女似的……刘大哥要是愿意的话,还真有几家不错的小伙子,我帮你们说个媒?”

    这话说完,刘穆之还没表态,刘若水就先尴尬的笑了起来

    “哎呦,张婶,这事就不用您操心啦,您啊,只要乖乖的把病养好就成”

    看来人家没有相亲的意思,张婶也不好勉强

    “这丫头,还害羞上了,就是可惜我没有儿子,要是有的话,我哪还能给别人牵线……行,不同意就算了,那我就先回去,有事别忘了知会一声啊”

    一番邻里的闲话唠完,刘若水热情的将张婶送出了门

    太阳挂的高高,在其照耀之下,整个村子都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景象

    刘若水倚门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这般乡亲和睦的感觉,在建康是不曾有过的

    可在刘若水惬意的心境底层,却隐隐藏有一丝感伤……或许是因为张婶刚才提到了嫁娶之事,又勾起了她那些曾经的回忆,以及那个已经同自己恩断义绝的小子……

    刘穆之太了解自己女儿了,缓缓走到她身边

    “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张罗婚事,你却闭口不谈,怎么?这辈子不打算嫁人了?”

    刘若水好像并不喜欢这个话题,闷声说到

    “嫁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养条黄狗实在……”

    ………………………………

    徐州刺史府里,刘裕正在和一个幕僚讨论政事

    不知是不是深秋天气转凉的原因,他竟莫名的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喷嚏打的,他也有些想不通,难道是染了风寒么……不过这都是小事,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幕僚名叫孟符,坐在下面,拿起一份奏文说到

    “刘大人,三年来,我们与燕国互不侵犯,徐州还算太平,可最近……随着江州方面与卢循战事的频繁,这帮燕人,似乎又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已经在开始整军了……”

    上任徐州刺史,胆小怕事,并不敢与燕国产生大规模冲突,这也导致徐州成为了燕人入侵劫掠的重灾之所

    可现在徐州归属刘裕管辖,他是断不想放任燕国为非作歹的

    “通知下去,徐州各郡加派兵马防守,如果发现燕兵,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孟符点了半下头,他认为刘裕的想法没错,可却仍有担忧,治标不治本啊

    “大的郡县倒还好办,燕人也不敢正面攻城,就怕一些偏远的小村落,他们抢人抢钱,抢完就跑,还没等我军赶到,就已经没影了……”

    燕人这种游击式的抢法,真是一种毒瘤,也不跟你正面打,就是到处撩骚

    刘裕心里也恨,厉声说到

    “燕贼猖狂,不给他们一次惨痛的教训,他们是不会长记性的!!”

    听这句话的意思,若燕国真敢胡来,刘裕似乎就要给他们来一个狠的

    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难啊,孟符摇了摇头

    “大人,你是要举兵攻燕?可目前朝廷的兵力都去了南边,根本无暇支援我们徐州啊”

    刘裕当然清楚这点,面对这个问题,他若有所思,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

    刘穆之清楚女儿的意思,嫁人还不如养条黄狗,明显这是仍对刘裕有气啊

    纵使三年时间过去了,可刘若水却始终忘不了那日建康的雨夜,“忘”是人类的天性,而天性的重量在感情面前……却轻于鸿毛,心生之时,无人知晓,心去之时,才察觉体内游丝已被抽走了大半

    “刘大夫!刘大夫!!哈哈,我又病了……”

    就在刘若水苦陷回忆的时候,一个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她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人,迈着矫健的步子走来

    是啊,他又来了……从这几个字就听得出,此前应该是来过不少趟,生病本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此人却是笑着说出来的,丝毫不像真有病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有病就是要诊的,刘若水纵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将其接到了屋里,用一脸没好气的态度问到

    “官爷,这回又是伤了哪根筋,动了哪根骨?”

    刘穆之见女儿这般语气,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若水休得无礼!!”

    转而向此人赔上了笑脸

    “官爷,莫在意小女胡言,哈哈……还请问您今日来此……又是为看病?”

    虽然刘若水的态度很不友好,但此人也一点不在乎,满脸尊敬的说到

    “哈哈,刘姑娘快人快语,无妨、无妨,刘大夫您说对了啊,我当然是来瞧病的,最近总觉得吧,胳膊又酸,腿又疼的,走路都一瘸一拐……”

    这不睁着眼说瞎话么,刚才进来的时候,走这几步路走的,一般人都追不上

    刘若水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暗自说到

    “一瘸一拐,哼,没看出来……”

    可刘穆之也不管这些,既然人都说了,还是先把把脉再看吧

    此人也许是来的次数多了,对于看病这套程序已经非常熟练,没等刘穆之表示,就直接将手脖递了上去,然后就自顾自的左右寻摸,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刘穆之诊了片刻,已经有了判断,然后说到

    “官爷……您好像没什么病啊,身体都挺好的……”

    刚说到这,此人就急了

    “没病??不能啊,刘大夫,没病可不行,您今天必须给我开几服药出来!!”

    刘穆之听完,简直是哭笑不得

    “官爷,您也来过这么多回了,每次都讨一堆草药回去,这个……是药三分毒啊,您没病没灾的,可不能总吃……”

    此人也许是嫌刘穆之有点墨迹,也不管他,自己就上草药柜台抓了起来,他也不管什么品种分类,反正一样抓一点,然后胡乱装到了一个袋子里

    药已经到手,便美滋滋的说到

    “哈哈,刘大夫真是国医圣手,虽然就把把脉,我都感觉病好了一大半呢,这是药钱,还请您收好”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了好几锭金子,放到了柜台上,然后转身便走

    这人本身就没病,根本不用抓药,而且就他抓的那点,给几个铜板就够了,哪还至于这么多,刘穆之急忙喊到

    “官爷!您怎么又这样,这么多银子,小民也用不上啊,官爷!”

    刘穆之年纪大了,也想追上前去,不过他哪里跑得过那位自称“一瘸一拐”的年轻人呢

    他虽然追不上,但刘若水能啊,可她压根就没有追出去的意思,反而走到柜台前,将几锭金子心安理得的收了起来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刘穆之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可始终感觉有些不妥

    “若水,这些钱……我们当真不该收的”

    刘若水则没有他那么多的顾虑,将金子放好后,说了一句

    “有什么不该,这是他欠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