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走访
徐灵府穿着暗红色薄纱圆领袍，带着软脚轻纱幞头，持缰御马，神采飞扬，根本没有留意到当铺门口吃惊又羞怒的她。
一阵酸涩又火辣的妒恨充溢胸中，徐灵娇几乎要把手中帕子扯碎。
对着徐灵府远去的背影，徐灵娇暗暗发誓，但凡有一点机会，她绝对会将徐灵府拉下来，踩在脚下！
……
灵府带着孙宝、赵二，预备把剩下的几个乡镇跑完。
出城之前，她先去了一趟敦义坊，把地契交给瞿氏。
瞿氏拿到阔别已久的地契，默了片刻，对灵府道：“有件事，西厢房那位卢郎君不见了已有两日，我想他是不是离开了？”
灵府听说，便进西厢看了，见案几上那几贯钱依然摆在那里，分文未动，然而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瞿氏道：“前日早晨，田妈给他送饭时发现人不见了，院里柴是劈好的，缸里水挑满了，就是人再也没回来。”
灵府默了片刻，联想到上一次他们的谈话……这人应该是走了。
钱没拿，活儿给干了，卢三公子用他最后的行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应该是离开了，阿娘别管他了，也许他已经有自己的目标，知道该做什么了。”
灵府把西厢门带上，对瞿氏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了，阿娘把地契收好，有事等我回来咱们再商议。”
瞿氏应了，灵府出门，和孙宝等驰马而去。
……
城外的农田绿黄相见。
时值五月末，地里但凡种菜的人家，都已收了一批早熟的菜。
今天他们去的是罗集镇下的两个乡，骑马路过大片农田，灵府发现这里种高粱地的还是挺多的。
这也不奇怪，高粱虽然口感比不上大米，可人家皮实，喜温耐旱，适应性强，不挑土地肥力，是贫苦百姓首选的活命粮。
但这些高粱因各家种植时间不同，长势也不一样。
有的春天播种的高粱，此刻已经挺着粗直的秆子，上头冒出了淡红色的穗子；有的夏天才刚播种不久，地里刚钻出嫩绿的秧苗。
因为孙宝、赵二是实实在在楚邑县庄户人家长大的孩子，灵府便给他们交了个任务，让他们在各镇各乡的农户中找一个种田的好把式。
灵府决定和这些有实践经验的老农好好聊一聊，验证一下自己在《齐民要术》中读到的内容。
灵府并不是怀疑要术，而是每一地有每一地的气候、水文和土壤条件，和资深农民聊一下，才能最快找出适应本地的作法。
毕竟要理论联系实践嘛！
孙宝去找当地乡正，选出一家农户“座谈”。农户看到差役和乡正来了，心里便是一哆嗦。
不怪农户害怕，在蒋县丞当政的时代，乃至更往前的各个官老爷主政的时候，每当有差役上门都绝不是好事。
“里正追庸调，村头共相催。”催征赋税，拿人上番，要么出钱，要么出力，都是要从贫家刮走一些东西的。
而这些差役往往还会顺手摸走家里的鸡鸭等物，算是明抢。
这农户一见四人到来，忙招呼妻子、儿媳去做饭菜，把家里囤得舍不得吃的腊肉拿出来蒸了，转头还要忍着肉痛笑脸相迎。
灵府他们从县城跑到此处确实饿了，便也没有推辞在此用饭，但灵府心思细敏，从农户一家人脸上强打的笑容就猜到了七八。
于是她摸出几十枚铜钱交给农户，道：“老伯，我们贸然打扰，在您家用饭，这些钱请收下。”
农户哪里敢收官差的钱，忙摇手拒绝。
灵府道：“您要是不收，我们也不好留在这里吃饭了，你忍心让我们几个饥肠辘辘地走么？何况我还有要事请教于老伯，请您务必把这钱收了。”
说着，灵府看向乡正。
乡正对农户点了点头，农户这才把钱收了。
等饭的功夫，灵府便与农户攀谈起来。
这农户姓罗，家里合计也有百十来亩田地，罗老伯与几个儿子合种。
灵府问道：“我听乡正说，咱们马南村最会种地的人就是老伯了，同样一顷地，您家的收成往往是别家的两倍到三倍，请问您是怎么做的呀？”
罗老伯脸上有隐藏不住的骄傲：“这地呀要想收成好，一是要会打算，二是要肯下力伺候。”
“每年都提前想好种什么，什么时间接什么，让地不闲着，但也要轮换着种，这当中怎么调配，道道儿可就多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老伯一张口就点出了关键。
但凡庄户人家都知道要勤力，却往往忽略了规划。规划一是要衡量地力，二也要看清自家的劳动力。这两条暗合着要术杂说中最紧要的两条。
罗老伯续道：“像我们家，一入正月初，阳气未全开之际，就要把秋耕的地顶凌耢盖一遍。瘦田还要给上一遍粪，然后就下早谷子、油麻，这期间要多锄几遍地，然后种荞麦。”
“我们家也有种小麦的地，五月里耕一遍，等干湿差不多，再耕两遍，秋社后下种。”
灵府道：“若遇上干旱年份怎么办呢？”
罗老伯眼里闪着光，笑道：“干旱年份，大家都旱，可我家的收成就是比别家好，你道是为什么？”
“就是下勤力哩！锄头自有三寸泽，只要盖耱的次数多，锄草松土又及时，那便差不到哪去！关键是不管老天怎么样，人是不能松懈的。”
灵府听着着实佩服，罗老伯可能大字不识一个，却是个地地道道勤快又懂规划的好把式。
她又问：“那您地里种什么菜呢？”
罗老伯道：“那种的多了呢，二月里的时候选几亩肥熟地，种葵菜、莴苣。作好畦，移植蔓菁，收种子。到现在这个时候，就能收一拨熟菜啦。再种些萝卜下去，等八月里再种些芥菜，这样一年家里也有许多菜吃，还能拿些到镇上卖。”
灵府听着老伯的话，再看着院里散跑着的鸡鸭以及圈里哼哼的猪，很确定如果没有外力破坏，这将是一户欣欣向荣的农家。
于是她微笑地问罗老伯：“老伯，如果有人出一笔钱，让您在农闲时，或每日傍晚干完农户后，给老乡们讲一讲这田里的道道儿，您可愿意？”
一阵酸涩又火辣的妒恨充溢胸中，徐灵娇几乎要把手中帕子扯碎。
对着徐灵府远去的背影，徐灵娇暗暗发誓，但凡有一点机会，她绝对会将徐灵府拉下来，踩在脚下！
……
灵府带着孙宝、赵二，预备把剩下的几个乡镇跑完。
出城之前，她先去了一趟敦义坊，把地契交给瞿氏。
瞿氏拿到阔别已久的地契，默了片刻，对灵府道：“有件事，西厢房那位卢郎君不见了已有两日，我想他是不是离开了？”
灵府听说，便进西厢看了，见案几上那几贯钱依然摆在那里，分文未动，然而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瞿氏道：“前日早晨，田妈给他送饭时发现人不见了，院里柴是劈好的，缸里水挑满了，就是人再也没回来。”
灵府默了片刻，联想到上一次他们的谈话……这人应该是走了。
钱没拿，活儿给干了，卢三公子用他最后的行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应该是离开了，阿娘别管他了，也许他已经有自己的目标，知道该做什么了。”
灵府把西厢门带上，对瞿氏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了，阿娘把地契收好，有事等我回来咱们再商议。”
瞿氏应了，灵府出门，和孙宝等驰马而去。
……
城外的农田绿黄相见。
时值五月末，地里但凡种菜的人家，都已收了一批早熟的菜。
今天他们去的是罗集镇下的两个乡，骑马路过大片农田，灵府发现这里种高粱地的还是挺多的。
这也不奇怪，高粱虽然口感比不上大米，可人家皮实，喜温耐旱，适应性强，不挑土地肥力，是贫苦百姓首选的活命粮。
但这些高粱因各家种植时间不同，长势也不一样。
有的春天播种的高粱，此刻已经挺着粗直的秆子，上头冒出了淡红色的穗子；有的夏天才刚播种不久，地里刚钻出嫩绿的秧苗。
因为孙宝、赵二是实实在在楚邑县庄户人家长大的孩子，灵府便给他们交了个任务，让他们在各镇各乡的农户中找一个种田的好把式。
灵府决定和这些有实践经验的老农好好聊一聊，验证一下自己在《齐民要术》中读到的内容。
灵府并不是怀疑要术，而是每一地有每一地的气候、水文和土壤条件，和资深农民聊一下，才能最快找出适应本地的作法。
毕竟要理论联系实践嘛！
孙宝去找当地乡正，选出一家农户“座谈”。农户看到差役和乡正来了，心里便是一哆嗦。
不怪农户害怕，在蒋县丞当政的时代，乃至更往前的各个官老爷主政的时候，每当有差役上门都绝不是好事。
“里正追庸调，村头共相催。”催征赋税，拿人上番，要么出钱，要么出力，都是要从贫家刮走一些东西的。
而这些差役往往还会顺手摸走家里的鸡鸭等物，算是明抢。
这农户一见四人到来，忙招呼妻子、儿媳去做饭菜，把家里囤得舍不得吃的腊肉拿出来蒸了，转头还要忍着肉痛笑脸相迎。
灵府他们从县城跑到此处确实饿了，便也没有推辞在此用饭，但灵府心思细敏，从农户一家人脸上强打的笑容就猜到了七八。
于是她摸出几十枚铜钱交给农户，道：“老伯，我们贸然打扰，在您家用饭，这些钱请收下。”
农户哪里敢收官差的钱，忙摇手拒绝。
灵府道：“您要是不收，我们也不好留在这里吃饭了，你忍心让我们几个饥肠辘辘地走么？何况我还有要事请教于老伯，请您务必把这钱收了。”
说着，灵府看向乡正。
乡正对农户点了点头，农户这才把钱收了。
等饭的功夫，灵府便与农户攀谈起来。
这农户姓罗，家里合计也有百十来亩田地，罗老伯与几个儿子合种。
灵府问道：“我听乡正说，咱们马南村最会种地的人就是老伯了，同样一顷地，您家的收成往往是别家的两倍到三倍，请问您是怎么做的呀？”
罗老伯脸上有隐藏不住的骄傲：“这地呀要想收成好，一是要会打算，二是要肯下力伺候。”
“每年都提前想好种什么，什么时间接什么，让地不闲着，但也要轮换着种，这当中怎么调配，道道儿可就多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老伯一张口就点出了关键。
但凡庄户人家都知道要勤力，却往往忽略了规划。规划一是要衡量地力，二也要看清自家的劳动力。这两条暗合着要术杂说中最紧要的两条。
罗老伯续道：“像我们家，一入正月初，阳气未全开之际，就要把秋耕的地顶凌耢盖一遍。瘦田还要给上一遍粪，然后就下早谷子、油麻，这期间要多锄几遍地，然后种荞麦。”
“我们家也有种小麦的地，五月里耕一遍，等干湿差不多，再耕两遍，秋社后下种。”
灵府道：“若遇上干旱年份怎么办呢？”
罗老伯眼里闪着光，笑道：“干旱年份，大家都旱，可我家的收成就是比别家好，你道是为什么？”
“就是下勤力哩！锄头自有三寸泽，只要盖耱的次数多，锄草松土又及时，那便差不到哪去！关键是不管老天怎么样，人是不能松懈的。”
灵府听着着实佩服，罗老伯可能大字不识一个，却是个地地道道勤快又懂规划的好把式。
她又问：“那您地里种什么菜呢？”
罗老伯道：“那种的多了呢，二月里的时候选几亩肥熟地，种葵菜、莴苣。作好畦，移植蔓菁，收种子。到现在这个时候，就能收一拨熟菜啦。再种些萝卜下去，等八月里再种些芥菜，这样一年家里也有许多菜吃，还能拿些到镇上卖。”
灵府听着老伯的话，再看着院里散跑着的鸡鸭以及圈里哼哼的猪，很确定如果没有外力破坏，这将是一户欣欣向荣的农家。
于是她微笑地问罗老伯：“老伯，如果有人出一笔钱，让您在农闲时，或每日傍晚干完农户后，给老乡们讲一讲这田里的道道儿，您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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