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换田
老伯先是一怔，随意笑道：“姑娘你说笑呢，谁会花钱请俺老汉白话这些！况且大家又不是不会种田，谁会乐意听俺老汉说教？”
“您就说愿不愿意嘛！”灵府俏皮地眨眨眼，“还是说您怕别人学了去，这头名庄稼把式就不属于您了？”
罗老伯红着脸道：“哎呦闺女！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家种地各凭力气，我可以讲我的门道，可这勤力肯不肯下是在各人。俺老汉还不信了，有几个能像俺家这样下苦力的。”
灵府：“这么说，您愿意讲？”
“讲呗，省得被人认为俺有什么私藏。”罗老伯是一定要证明自己心底无私的。
灵府收了玩笑，正色道：“这不叫私藏，都是您多年寒暑摸出的宝贵经验，它们是有价值的。”
罗老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那俺讲了，能给俺多少钱？”
灵府：“这事儿我得回衙门商量一下，等有了信儿一定告诉您。”
罗老伯本以为差役上门没啥好事，可和灵府聊了一番下来，心中早已动了。
庄稼汉赚钱不易，要是动动嘴就能收钱，何乐不为？
再说种地这一行，也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一说，大家都是种自家田亩，收成多些少些也不碍别人。
因此当灵府等饱餐离去后，罗老伯守着篱笆门，心却仍在飘荡……
灵府转遍了两个乡，就要回城，忽然见前面几个人在路边指着一片涝田说着什么。
灵府勒马缓行，忽听有人唤她：“徐家闺女？”
灵府闻声望去，见那几人中竟有蔡娘子。
她翻身下马，蔡娘子也迎了过来。
“蔡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蔡娘子面有愁容，指着那边涝田：“我家的地在这边，还是灵府姑娘你帮我争回来的呢！”
灵府这才想起蔡家是有一片田在这附近。
蔡娘子愁苦道：“田是拿回来了，我想租给人家种，结果过来一看，田里全是积水。我这命怎么这么不好！去岁雨水多，我两个儿子都做了水鬼，今年田也被淹了，我这是和水犯冲啊！”
灵府来到地头一看，由于地势低洼，附近的十几亩地都涝得不轻，里面都长了一尺多长的水草了。
灵府蹲下身，手在泥泞里捻了两把，忽然见到水草间夹着几簇熟悉的小白花。
她拨开水草，果然见到了几棵水芹。
蔡娘子碎碎念道：“这田种不成高粱、谷子，也种不了菜，没有人会租的……即使折价贱卖，怕也卖不了几个钱。”
想到这里，蔡娘子难过得直掉眼泪，这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灵府心中一动，道：“蔡娘子，你先别哭，你这片涝田大概有多少亩？”
蔡娘子道：“有近二十亩呢。”
“我拿家里二十亩旱田和你交换这片涝田，你愿意吗？”灵府问道。
蔡娘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着灵府。
灵府以为她心有疑虑，便道：“至于那二十亩旱田，你可以在我家拥有的旱田里面挑。”
蔡娘子更愣了。
所谓旱田是指没有灌溉设施，依靠雨水来种植农作物的农田，当然也可以人力挑水来浇，但只限小片区域，太多的话就浇不过来了。
虽然旱田比水田、水浇地次一等，但也比她这涝田强多了呀！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灵府：“徐家闺女，你别是不懂吧？你真要拿旱田换我的涝田？”
灵府笑了：“是真的，蔡娘子。”
蔡娘子有些挣扎：“那、那我不太占你家便宜了，这怎么好呢？”
灵府坦诚地道：“你要养小果子，不能少了田亩收入。我和你换田，一来是因为小果子，二来，我也想用涝田试一试新东西。”
蔡娘子皱眉思索了片刻，道：“徐家闺女，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换田是大事，我不能就这么占你家的便宜，这事还是回去问问你阿娘再说吧。”
蔡娘子担心灵府这边作主换田，回家再受了埋怨那就不好了。
特别是徐家几次帮了自己，自己这么就答应灵府换田，落在瞿氏眼中，怕不会觉得自己狼心狗肺、欺负人家女儿年纪轻不懂行？
灵府见如此说，笑了笑：“那好，等我回去与阿娘商量，再给你消息。”
……
酉时初，灵府回到了敦义坊。
瞿氏见女儿晚上回来睡非常欢喜，得知她跑了一天乡下，便让田妈晚饭后给她烧些水沐浴。
如今是夏天，院里的大缸晒着的水本就温着，再烧上两大锅开水便也够了。
田妈笑呵呵地应了。
晚饭时分，灵府把换田的事跟瞿氏说了，和意料中一样，瞿氏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灵府好笑道：“阿娘你都不问问原因吗？”
瞿氏低头夹菜，淡定地：“你肯定有你的道理。”
在瞿氏眼里，女儿做事越来越干练，而且很有分寸，原本那些不放心也渐渐散了。
见瞿氏如此尊重和相信自己，灵府心下感动又温暖，主动道：“是我想做个试验。”
灵府把自己的想法用瞿氏能理解的话讲了一遍。
这些天，灵府的脑子一直在围绕着如何农业致富打转，今天在蔡家田里意外见到那几株水芹，让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立体农业的案例。
那个案例是在同一片水田里交叉种植水芹、菱角，同时养殖草鱼和鲫鱼。
这样鱼粪可以当肥料，而水芹的下脚料可以用来喂鱼，循环利用，一点也不糟蹋。
而水芹、菱角和鱼们可以吃可以卖。
这个东西理论上是成型的，唯一不确定的是那片涝田附近有无可利用的水源。
现在不是怕地涝，而是怕地不够涝。
瞿氏没想到女儿还能想到这些，有些惊讶道：“我和你阿爷都没有农事方面的经验，为何灵府你竟能有如此巧思？”
灵府有些汗颜，便只得半真半假地道：“女儿从鹿门山回家的途中见到过类似的。”
瞿氏点点头：“我儿善于观察，又能活学活用，阿娘真为你骄傲。”
灵府哼哼哈哈低头干饭，不忍戳破瞿氏的亲娘滤镜。
吃过晚饭，灵府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换了干净小衣，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等头发干了再睡觉。
楚邑县的夜晚很安静，能够听见远处林子里杜鹃的叫声。
月光照着自家的小院，落下一地清辉。
灵府这才察觉，自己的内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接受了这里，习惯把这里当成家了。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古今如梦，何曾梦觉？
她惆怅地暗叹一声，她这个流落天涯的倦客，望不见归路，便只能他乡作故乡了……
就……认了吧。
“您就说愿不愿意嘛！”灵府俏皮地眨眨眼，“还是说您怕别人学了去，这头名庄稼把式就不属于您了？”
罗老伯红着脸道：“哎呦闺女！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家种地各凭力气，我可以讲我的门道，可这勤力肯不肯下是在各人。俺老汉还不信了，有几个能像俺家这样下苦力的。”
灵府：“这么说，您愿意讲？”
“讲呗，省得被人认为俺有什么私藏。”罗老伯是一定要证明自己心底无私的。
灵府收了玩笑，正色道：“这不叫私藏，都是您多年寒暑摸出的宝贵经验，它们是有价值的。”
罗老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那俺讲了，能给俺多少钱？”
灵府：“这事儿我得回衙门商量一下，等有了信儿一定告诉您。”
罗老伯本以为差役上门没啥好事，可和灵府聊了一番下来，心中早已动了。
庄稼汉赚钱不易，要是动动嘴就能收钱，何乐不为？
再说种地这一行，也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一说，大家都是种自家田亩，收成多些少些也不碍别人。
因此当灵府等饱餐离去后，罗老伯守着篱笆门，心却仍在飘荡……
灵府转遍了两个乡，就要回城，忽然见前面几个人在路边指着一片涝田说着什么。
灵府勒马缓行，忽听有人唤她：“徐家闺女？”
灵府闻声望去，见那几人中竟有蔡娘子。
她翻身下马，蔡娘子也迎了过来。
“蔡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蔡娘子面有愁容，指着那边涝田：“我家的地在这边，还是灵府姑娘你帮我争回来的呢！”
灵府这才想起蔡家是有一片田在这附近。
蔡娘子愁苦道：“田是拿回来了，我想租给人家种，结果过来一看，田里全是积水。我这命怎么这么不好！去岁雨水多，我两个儿子都做了水鬼，今年田也被淹了，我这是和水犯冲啊！”
灵府来到地头一看，由于地势低洼，附近的十几亩地都涝得不轻，里面都长了一尺多长的水草了。
灵府蹲下身，手在泥泞里捻了两把，忽然见到水草间夹着几簇熟悉的小白花。
她拨开水草，果然见到了几棵水芹。
蔡娘子碎碎念道：“这田种不成高粱、谷子，也种不了菜，没有人会租的……即使折价贱卖，怕也卖不了几个钱。”
想到这里，蔡娘子难过得直掉眼泪，这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灵府心中一动，道：“蔡娘子，你先别哭，你这片涝田大概有多少亩？”
蔡娘子道：“有近二十亩呢。”
“我拿家里二十亩旱田和你交换这片涝田，你愿意吗？”灵府问道。
蔡娘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着灵府。
灵府以为她心有疑虑，便道：“至于那二十亩旱田，你可以在我家拥有的旱田里面挑。”
蔡娘子更愣了。
所谓旱田是指没有灌溉设施，依靠雨水来种植农作物的农田，当然也可以人力挑水来浇，但只限小片区域，太多的话就浇不过来了。
虽然旱田比水田、水浇地次一等，但也比她这涝田强多了呀！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灵府：“徐家闺女，你别是不懂吧？你真要拿旱田换我的涝田？”
灵府笑了：“是真的，蔡娘子。”
蔡娘子有些挣扎：“那、那我不太占你家便宜了，这怎么好呢？”
灵府坦诚地道：“你要养小果子，不能少了田亩收入。我和你换田，一来是因为小果子，二来，我也想用涝田试一试新东西。”
蔡娘子皱眉思索了片刻，道：“徐家闺女，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换田是大事，我不能就这么占你家的便宜，这事还是回去问问你阿娘再说吧。”
蔡娘子担心灵府这边作主换田，回家再受了埋怨那就不好了。
特别是徐家几次帮了自己，自己这么就答应灵府换田，落在瞿氏眼中，怕不会觉得自己狼心狗肺、欺负人家女儿年纪轻不懂行？
灵府见如此说，笑了笑：“那好，等我回去与阿娘商量，再给你消息。”
……
酉时初，灵府回到了敦义坊。
瞿氏见女儿晚上回来睡非常欢喜，得知她跑了一天乡下，便让田妈晚饭后给她烧些水沐浴。
如今是夏天，院里的大缸晒着的水本就温着，再烧上两大锅开水便也够了。
田妈笑呵呵地应了。
晚饭时分，灵府把换田的事跟瞿氏说了，和意料中一样，瞿氏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灵府好笑道：“阿娘你都不问问原因吗？”
瞿氏低头夹菜，淡定地：“你肯定有你的道理。”
在瞿氏眼里，女儿做事越来越干练，而且很有分寸，原本那些不放心也渐渐散了。
见瞿氏如此尊重和相信自己，灵府心下感动又温暖，主动道：“是我想做个试验。”
灵府把自己的想法用瞿氏能理解的话讲了一遍。
这些天，灵府的脑子一直在围绕着如何农业致富打转，今天在蔡家田里意外见到那几株水芹，让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立体农业的案例。
那个案例是在同一片水田里交叉种植水芹、菱角，同时养殖草鱼和鲫鱼。
这样鱼粪可以当肥料，而水芹的下脚料可以用来喂鱼，循环利用，一点也不糟蹋。
而水芹、菱角和鱼们可以吃可以卖。
这个东西理论上是成型的，唯一不确定的是那片涝田附近有无可利用的水源。
现在不是怕地涝，而是怕地不够涝。
瞿氏没想到女儿还能想到这些，有些惊讶道：“我和你阿爷都没有农事方面的经验，为何灵府你竟能有如此巧思？”
灵府有些汗颜，便只得半真半假地道：“女儿从鹿门山回家的途中见到过类似的。”
瞿氏点点头：“我儿善于观察，又能活学活用，阿娘真为你骄傲。”
灵府哼哼哈哈低头干饭，不忍戳破瞿氏的亲娘滤镜。
吃过晚饭，灵府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换了干净小衣，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等头发干了再睡觉。
楚邑县的夜晚很安静，能够听见远处林子里杜鹃的叫声。
月光照着自家的小院，落下一地清辉。
灵府这才察觉，自己的内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接受了这里，习惯把这里当成家了。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古今如梦，何曾梦觉？
她惆怅地暗叹一声，她这个流落天涯的倦客，望不见归路，便只能他乡作故乡了……
就……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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