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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狱中对峙

    靠在冷硬的土墙上,望着牢房中渐渐缩小的昏黄,一天又这么匆匆而过,郑瑞捡起地上的碎木条,在土墙上用力的磨出一道痕迹来。已经五天了,徐恕好像已经将他遗忘。

    心中忐忑与日俱增,他十分后悔自己当日私闯府廨之举,若是细细策划,本该有更妥善的查案方式,如此莽撞行事,不止自陷险境,还有可能连累养父母沾上收留逆反后人之罪,实属不该!

    不过,他没有让自己陷入这种自责中多久,因为世上没有后悔药,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盘算盘算后路。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冷静的状态,在心中一一推演着各种可能性,若是徐恕不可靠,查出他的身世,上报朝廷,他该如何让郑家免受牵累;若徐恕没有查到什么,他又该如何应对徐恕的盘问,才能顺利脱身……如此种种盘算了一番还不够,又反复推演,查缺补漏,好让自己应对接下来未知的境况。

    谁知他的所有盘算都没能派上用场。

    某日,郑瑞又在墙上刻日子,狱吏忽然打开牢门,说徐判司要单独提审他。

    郑瑞打起十二分精神,步入一处屋舍,屋中挂着各种刑具,空气中还残留着几丝腥臭气。郑瑞只觉脊背发寒,警惕的看着已在屋中的徐恕。

    此时,徐恕正负手而立,打量着挂在墙壁上的一套锈迹斑斑的刑具,听见他进门,挥手屏退了所有人。狱吏本以为自己总算能发挥所长,半只脚才踏进屋,便被徐恕赶了出去,不禁纳闷挠头,却也不敢多问,自行离去了。

    见此,郑瑞暗暗松了口气,他故作镇定的试探,“徐判司,是打算拿这些刑具吓唬郑某?”

    徐恕冷笑,“某些人不要心存侥幸,对付狡猾之辈,动刑也无不可,你说是吧,元瑟元郎君?”

    刚松下的气,忽得又提上来了,郑瑞谨慎回应,“某姓郑。”

    “将旧名当作表字,彰显人前,某还道你有副好胆。怎么,见了这些刑具,便不敢认了?”徐恕嘲讽道。

    郑瑞默然,与徐恕对视片刻,忽得一笑,“多谢徐判司替元家翻案。”

    不妨郑瑞来这么一句,徐恕冷下脸,不说话了。翻案?谈何容易!

    徐恕扯回话题,“肯承认了?”

    见他如此反应,郑瑞心中大定,徐恕的态度说明了三个问题,其一徐恕知道元家谋逆之名不实,其二徐恕并不打算举报他这个‘逆贼之后’,其三——

    “徐判司既知在下身份,当是查到了什么?”

    “是查到了不少东西……你想知道?”

    果然,要从徐恕口中了解案情不是那般容易的。

    郑瑞也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开口请求,“若徐判司查到了当年迫害元某生身父母之凶徒,还望判司秉公而断,将凶手绳之以法,还元家一个清白!”

    郑瑞躬身行礼,态度谦卑,不似之前的玩世不恭。

    想到元氏夫妇莫名惨死又无辜背负谋逆之名,徐恕动容,自觉受此大礼不妥,伸手托住郑瑞的胳膊,“不必如此,吾暂时未查到凶徒何人。”想了想还是取出了一张薄薄的纸卷递给了郑瑞,“这是夹在案卷隔层里的密纸。”

    这本来是郑瑞的策略,他故意放低姿态,是为了套取徐恕查到的信息,没想到徐恕竟然主动交了出来,郑瑞不禁对徐恕有所改观。

    “多谢。”

    “根据上面的线索,我都一一查实了,你元家的确是蒙冤受累!”

    郑瑞接过纸卷,缓缓打开,他略带几分紧张与期待的浏览了一番纸上的内容,阅罢却有些失望,“这些与我之前打听到的差不多。”他将纸卷递回,“还是不知道是谁放的火!”

    “按照这卷内容所书,元氏夫妇极有可能是自杀。”徐恕分析道,“有无可能是他们自杀时,撞翻了烛火之类的东西才导致走水?”

    “不可能!且不说我耶娘不会无故自杀,事发时天正亮,房里不会点什么烛火,更蹊跷的是,我明明记得那时家里有几个丫鬟仆役,事后却一个人也没有,这其中一定有问题!”郑瑞皱眉思索,回忆着当初种种,却始终不得其法。

    “你如何断定案发时天正亮?”

    “我在火场。”郑瑞垂眸,神色晦暗,“我赶到的时候天才刚刚暗下,而屋子已经烧毁了大半,所以我断定,起火时天是亮的。”

    话至此,两人皆沉默了下来。

    见郑瑞神色哀戚,徐恕思忖道:“若是能找到当年仵作的验尸记录,或许能得到一些线索。”

    “徐判司高义!”郑瑞赶紧顺杆爬,“若徐判司能替元家沉冤昭雪,元瑟感激不尽,必结草衔环以报!”

    “无需你结草衔环!”徐恕下巴一扬,提出了要求,“你答应我一事即可。”

    “何事?”郑瑞没有立刻应下,下意识觉得徐恕提的要求没那么好答应。

    “离王家三娘子远一些,你这样的人,不配站在她身边!”徐恕冷冷的吐出了这么一句,一脸的高傲。这是他唯一的私心。

    郑瑞当即沉下了脸,抬眼与徐恕对视。

    “锦儿选择谁,这是她的事,你我都无权干涉!”一改求人的姿态,寸步不让,这是他唯一的坚持。

    “你若是真心为三娘子好,就不要拖累了她!”徐恕冷声道,“不说你如今的出身,就说你那不能示人的身份,你说你有什么资格?!”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这些?”郑瑞亦冷漠的回视。

    “冥顽不灵!”徐恕渐渐起了怒意,威胁道,“难道你如今还有别的选择么?”

    “徐判司将锦儿当作什么?又将判司一职当作什么?”郑瑞冷笑,“徐判司若要假公济私,将锦儿当做物品来交易,恕郑某不能从命!”

    “你——”徐恕怒指郑瑞,却无言反驳。他确实不该如此,可想起锦儿对此人的维护,心中又是不忿不甘。“你身上的逆贼之名一日不除,难保哪日便被人揭破了身份,人头落地在所难免。自身难保之人,还敢肖想太原王氏千金?”

    徐恕句句如刀,直戳郑瑞软肋。

    郑瑞不甘示弱,“乃父‘徐无杖’曾言‘尔所言者私忿,我所守者公法,不可以私害公’,郑某深受教诲,不想徐判司身为人子竟不曾听过?明知旧案有冤,却因与苦主争佳人,而要枉顾冤情?若‘徐无杖’闻听,不知会作何感想?”

    真杀人诛心之言!

    徐恕气得俊脸涨红,嘴唇哆嗦,就差原地自闭了。

    他这样一个自幼被灌输法理正义、为民请命思想的人,一个正当热血澎湃的立誓要报效家国、有所作为的少年,自然不会放着这样的冤案不顾,这次不过是为了警告郑瑞,希望他有自知之明,不要害了锦儿,却没想到自己反被对方奚落了一通,好似他德行有亏一般。

    人非圣贤,要替这么一个垂涎锦儿的家伙鸣冤昭雪,徐恕真是犹如吃了一嘴的黄连一般,真恨不得这家伙就这么呆在牢里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当真可恶!”徐恕愤恨不已的咒骂了一句,当即拂袖而去。

    “郑某愿与徐判司公开竞争,你可敢?”郑瑞扬声提议。

    徐恕步履一顿,恨声道:“有何不敢,我与锦儿青梅竹马,还能输给你不成?!”

    “好,那就一言为定!”郑瑞微微一笑,目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