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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有怨抱怨

    王三娘闻听此事,立时呈柳眉倒竖状,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郑瑞连忙将她拦住,好一番言语才算稳住了她,转头吩咐阿莫道:“你骑马去州衙找严复严捕头,就说有一伙贼人闯入铜驼坊打家劫舍,人命关天,让他们快些过来……还有,千万不能跟他们提郭威之事,可明白?”

    阿莫是个机灵鬼,立马心领神会的点头应了。王三娘又补充道:“顺道告诉阿恕一声,就说我二兄家出事了,让他也过来!”言罢,见郑瑞看她,连忙解释道:“徐思正是法曹判司,有他在,那伙人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郑瑞点头道:“我明白的。阿莫,快去快回!”

    “是!”阿莫应了一声,立刻将马车卸下,骑上马儿一溜烟的向外冲去。

    “铃铛,还有这位……”郑瑞一指跟在黄阿有身后的熊猫眼小厮,道,“你们俩去周围看看,有没有郭威的人,或者可疑的人在附近,若是有发现立马告诉我!”

    两人闻言二话不说,应声去了。

    “黄管家,且仔细说说,到底什么情况?”郑瑞扶着黄阿有带着王三娘,三人一齐往门内走去。

    黄阿有连忙将事情前前后后交代了一遍。

    原来今日一早,郭威突然间带着十来个地痞流氓一样的人物一头闯进了苏家小筑,嚷嚷着要抓捕谋逆从犯,其实就是听闻王二郎为了个女人众叛亲离了,再无人可帮他,便肆无忌惮的上门寻衅,想要为去年的事情出口恶气。

    王二郎虽然离了王家,但自小养成的公子哥儿脾性哪里就是那么容易改的,且他自小便是个好打抱不平的刺猬头,却不是个能人人拿捏的软柿子,见人家打上门来,自然是冷言冷语、破口大骂。

    那郭威本就是来找事的,听了王二郎的话,立马原形毕露,气势汹汹的带着手下打将上来。王二郎也不示弱,带着一众小厮与那群人扭打起来。两厢里都不是善茬,打的那叫轰轰烈烈,前院正堂都已将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毕竟他们人多势众,郎君他们那里打得过,如今正被那群人围着打呢!我是个残废,帮不上忙,便趁着那群人不注意溜出来报官……”

    黄阿有絮絮叨叨的讲了个大概,郑瑞也基本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吩咐黄阿有道:“你且在门房里等着接应官差,人一到,马上让他们进来!”黄阿有连忙点头应了。

    郑瑞顺手抄起一根门栓,对身旁的王三娘道:“你在这里等铃铛他们,若是发现外面有郭威的人望风,就拿这根棍子给他们一下!”

    王三娘从郑瑞手里接过门栓道:“这点小事,铃铛他们自己就能做,我跟你进去,到要让那郭威好看!”

    郑瑞见王三娘坚决,便点头同意了。两人一道穿过门房,入了前院门廊,只见偌大的院子里躺了一地的“残兵败将”,脸上身上都是又青又红又紫的跟开了酱油铺似得,当真是认不出谁是谁,个个在地上哀嚎痛叫,有些严重的已经晕了过去。

    两人环顾四周,只见院中连着敞开了门的正堂里均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残缺四散,花草摆件破败凌乱,棍棒武器也是撒了一地,除了地上躺着的,就没有半个站着的活人了,可见当时战况之激烈。

    王三娘认出了一个苏家小筑的小厮,连忙询问道:“我二兄呢,其他人呢?”

    那小厮半边脸青肿着,整个人瘫在地上,一只手上还紧紧捏着一根木棍子,裤子上划开了几道口子,汩汩的往外渗着血,但人还算清醒,只是不停的喊疼。他听有人问话,立时想要爬起来,奈何伤势严重,愣是半点也动弹不得,只能睁着眼睛看向问话的人,一见竟是王三娘,立马双眼一亮,连声道:“快……快……快去救郎君……他们……他们去后院了……”

    郑瑞与王三娘闻言,便打算举步向后院走去,却见方才派去探查的铃铛和那个熊猫眼小厮回来了,两人都表示府外没有可疑人等。郑瑞便又吩咐两人去找大夫来,顺便照顾一下受伤的小厮们。

    后院内堂前围了十人左右,纷纷叫嚣怒骂着,带头的正是那神气活现的郭威。而正堂的门扇都紧紧闭着,可以听见里头时不时传出来的女子哭声。正堂外的流氓们听见这哭声便越发嚣张起来,纷纷开始砸门砸窗。只是里面似乎用物件将门窗顶住了,一时半会儿竟然攻不进去。

    “不许哭!有我王二郎在,还怕这些杂碎,早晚收拾了他们!”门里传来了王二郎的怒喝声。

    “王二郎,你已经是那个什么什么之末了,还敢跟爷们叫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郭威在门外肆无忌惮的狂笑,那群流氓手下更是荤话脏话一起起哄。

    “我郭大爷再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若是再不出来乖乖给爷们磕头,我就烧了你这破屋子,让你们尝尝灰飞烟灭的滋味儿!”

    郭威得意洋洋的放了一通狠话,斜眼瞅了身旁的狗腿阿大一眼。那阿大会意,命令手下将三四坛子不知从哪里寻摸来的酒搬了出来,拍开封泥,就往门窗上泼,一时间院子中酒香四溢。郭威狠狠吸了一口酒香,叹道:“多好的酒啊,却要便宜你和你那婆娘了!”

    “郭威,你这狗奴,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我……我……跟你拼了!”王二郎气急了,大吼大叫的似乎是要冲出来。那正堂里忽然间闹出了一阵好大动静,似乎是有人拦着王二郎不让他出来。“你让开!”是王二郎的吼声,但随即又没了声响,只隐隐听到几个女子压抑的哭声。

    郭威等了半晌,见里边又没了动静,不禁朝着正堂大门啐了一口,道:“孬货!以为爷爷是特意跑来跟你消遣呢!”随即吩咐一旁举着火把的阿大道:“点火!”

    那阿大有些犹豫,小意道:“郎君……真,真点啊?!”

    “你也是孬货!我让你点你就点,怕个甚!”郭威狠狠踹了一脚阿大,催着他点火,很是有恃无恐。

    阿大不敢违拗,便将火把递给一旁的小混混,道:“你去!”

    那小混混正想着要表现一番呢,颠颠地举着火把去了。正当他要将火把凑近铺满酒香的雕花窗户时,却听到一声怒喝,吓得他险些没拿稳火把,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英俊的少年郎带着一个美貌的小娘子大踏步的闯了进来。

    “都给我住手!”郑瑞大喝一声,道,“你们这群贼子,擅闯民宅不算,还想草菅人命不成!就不怕国法无情,要了尔等小命!”

    “哪里来的酸书生,这里没你的事,识相的,一边去!”郭威不耐烦的喝骂了一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得打发郑瑞。

    郑瑞又上前两步,扑鼻的酒香越发浓烈,他瞥了一眼那混混手中的火把,哪里还不明白这伙人的打算,立时怒从心头起,神色冷厉的看向郭威道:“大胆贼子,竟然要纵火伤人吗?这可要罪加一等了!”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郭威见郑瑞不退反进,神情立马阴沉了下来。

    “倒要看看是谁‘敬酒不吃吃罚酒’!”王三娘早已是怒容满面,立马怒喝了回去。

    王三娘一出声顿时将周围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众流氓地痞见这小娘子手持门栓颇具气势,不禁多看了两眼,却发现她品貌不俗,身段窈窕丰润动人,唇红齿白颇有姿色,一双大眼睛虽满含怒意,却挡不住那与身俱来的三分妩媚风情。一时间众人都起了别样心思,拿着手中棍棒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郭威瞟了一眼王三娘,亦是双眼一亮,虽觉得眼熟却未细想,又看了一眼文质彬彬的郑瑞,觉得拿下他们应该不成问题,便冷笑着下令道:“伙计们,好好伺候着,别碰坏了小美人!”

    “好嘞!”地痞流氓们像打了鸡血似得纷纷怪叫着冲向郑瑞与王三娘。

    郑瑞将王三娘护在身后,叮嘱道:“跟紧我!”

    王三娘应了一声,双手紧握着又长又粗的门栓,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却独独不见半分紧张害怕。

    冲在最前面的刀疤脸,面目狰狞的举着棍子就要当头打向郑瑞。郑瑞不慌不忙的一手护着王三娘向一侧快速躲避,另一只手则突然探出稳稳握住了擦身而过的木棍,顺势一推,那木棍子反弹了回去竟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那刀疤脸的脑门上。那道疤脸吃疼,放开了木棍,郑瑞趁势上前两步,接住了木棍,同时抬起一脚,狠狠的将刀疤脸踹飞了出去,恰好砸在了身后跟上来的地痞身上,那两人立时滚做了一团。

    刀疤脸的惨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其他的地痞流氓们还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此时眼里就只盯着那个躲在郑瑞背后如花似玉的王三娘身上。而郑瑞则乘机又打翻了靠上来的几个混混。王三娘则在后边捡漏抽冷棍子,让那些个被打伤的混混们伤上加伤。

    郑瑞提着棍子左冲右突,三两下便干翻了好几个。郑瑞这股利索劲儿立时勾起了一旁观战的郭威的惨痛回忆,他立马记起来了,这个酸书生不就是当时在林家酒楼里帮着王二郎打架,打得他一干手下嗷嗷叫的那家伙嘛!

    是了,能使得这一手好棍子又会为王二郎解围的人还能有谁,只是当时他没看清人,到让这小子成了漏网之鱼,没有好好找人教训他,今日咱可要旧账新账一起算了!想到此处,郭威暗自发狠,大声吆喝手下道:“都给我上,好好给我拾掇拾掇这小子,去年就是他打得我们!”

    负责围殴郑瑞与王三娘的众人也终于想起来了,个个恨的牙痒痒,一窝蜂的冲向郑瑞。

    郑瑞见四下里棍棒齐下,还真是有些双拳难敌四手,但他却丝毫没有慌张之色,只一声冷笑,便迅速敲晕了一个冲到身旁的倒霉鬼,单手拎起那百来斤的汉子挡在一侧,自己则主攻另一侧,照样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有肉盾在前,还算讲义气的地痞流氓们便有些束手束脚了,这样一来可就只有挨打的份了,郑瑞一出手那就是快准狠的打要害啊,哪里会给他们机会反扑。

    众人见郑瑞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不禁纷纷退缩,打起了退堂鼓。郭威在一旁看得着急上火,喝骂着众人,又一脚将身旁的阿大踹了出去,塞了把明晃晃的刀给他,让他上。

    阿大哪里会是郑瑞的对手,拿把刀也就是起点壮胆的作用。他见攻击郑瑞不讨好,便绕到郑瑞的背后,想抽冷子给他来一下。却见郑瑞背后躲着一个王三娘,此时正欢快的打人闷棍呢。阿大见她不过是一个只会躲在背后偷袭的小娘子,能有多少本事,个头也没自己高,心里便油然生出了一股子勇气,几步上前,便拽住了王三娘的后领子,想要将她拿捏住。

    王三娘被人突然拽住了衣领子,先是一惊,继而便是邪火大盛,怒向胆边生,大吼一声道:“本娘子不发威,当我好欺负是吧!”说话的功夫她已双手挥起门栓子就不管不顾的往身后打去。

    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那阿大没想到这小娘子反应如此……暴烈,竟然头也不回的一棍子打将下来,却让他猝不及防的正好挨了一棍,幸好小娘子力道不足,才没将他打晕过去。但阿大却被这一棍子激起了杀心,举起刀子就冲着王三娘砍去。

    王三娘刚好转过身来,她怒气蓬勃的想要看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拽她的衣领子,正欲持棍教训一下来人,没想到一扭头竟看到一抹雪亮刺目的刀影直扑自己面门而来,王三娘心下大骇,忍不住后退几步,出于本能的举起门栓子抵挡。哪知那阿大是使了吃奶的劲儿来劈砍,竟然将小臂儿粗的门栓子砍断了,刀子顺势落下,划开了王三娘的衣袖,鲜血瞬间晕染了开来。

    郑瑞将手中拎着的汉子一脚踹向前去将迎面扑来的地痞扑倒在了地上,另一手则将棍子掷向了一个企图逃跑的混混,那一棍子正好打在那混混的背心,只打地他口吐鲜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痛叫着缩成了虾米。

    而就在此时,郑瑞听到了身后王三娘的痛呼声,急忙回身查看,却见王三娘右手捂着左手,倒坐在地上,脸儿惨白,冷汗直流,那指缝间还汩汩的沁着血珠儿。

    见此情景,郑瑞竟有些慌了神,他立马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将王三娘的伤口紧紧缠绕起来,嘴里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别怕……”

    王三娘见他担心的模样,反而不觉得那么疼了,看着细心地为她包扎伤口的郑瑞,扯了扯嘴角想微笑着说:“我没事。”但话未出口,却不争气的先落下了两行泪来。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郑瑞伸手抹去了王三娘脸上的泪珠儿,紧张的问道,“别担心,不过是划破了皮,我这就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我……我没事……”王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她落泪,一则是因为伤口疼痛,二则却是因为郑瑞的关心,让她一时间有些情难自禁。但话未说完,王三娘突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大叫一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