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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八章 结发夫妻

    当‘罢黜郑瑞秘书省校书郎一职,敕令其往边塞从军’的旨意下达的时候,郑瑞还没有醒转。大官小官们陆陆续续如走马灯似得在思源斋里转了一圈,差点累弯了郑云的老腰。卢氏抱着小宝儿望着浑然不觉的郑瑞黯然神伤。

    王三娘神色如常的继续服侍郑瑞喝药、擦身。浑似没有听见武皇陛下的旨意一般。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心早已无法平静。为了不再在愁云惨雾的思源斋里增添无谓的悲伤,她决定掩饰自己的惶然无措。她更加寸步不离的陪伴郑瑞,唯有握着他温热的手掌,她才能稍稍踏实一些。她不断地劝自己,不能让悲伤占据仅剩不多的团聚时光,她消耗不起!

    又是匆匆而逝的三日,又是重复了无数次的喂药,又是重演了无数次的怔愣呢喃。

    “郑瑞……我心里好纠结。”王三娘轻轻揉搓着郑瑞的手掌,用自己细嫩的肌肤去摩挲那宽厚手掌间的粗糙薄茧,“日日盼着你醒来,又害怕你醒来……郑瑞,为什么要这样呢?”

    “送别阿恕的时候,我心里好难过,若不是有你在,我想我会痛哭好久……若是连你也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呢……我会难受的死掉吧……”她将脸庞贴在郑瑞的手掌心里,眼角的泪珠儿濡湿了掌心干燥的纹理。

    “……锦……锦儿……”

    “嗯?”

    微弱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王三娘下意识的回应。待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跳将起来,却因为坐得太久,双腿早已麻了,又扑通一声跪伏在郑瑞身上。

    “嘶~”郑瑞皱了皱脸,表情痛苦,想必是被王三娘的那一扑触及了伤口,“……大清早的就投怀送抱,我还真有些消受不起!”

    暗哑的嗓音没有原先的清亮,但调侃她的损劲儿依然如故,郑瑞真的醒了!王三娘怔愣片刻,随即猛地再次扑到郑瑞身上,抱着他大哭起来,好似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见她哭得伤心,郑瑞心下不忍,他轻轻抚摸着她单薄的脊背,用干涩的嗓子艰难的发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发誓,以后再不会轻易冒险,也不会离开你了!”

    闻得此言,王三娘霍然起身,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带着怒意,道:“你这个大骗子!”骂完这句,她又开始大哭,她是越哭越伤心,汹涌的泪水有泛滥成灾之势。

    郑瑞还道她是为了自己先前独闯来俊臣府邸之事生气,他握着王三娘的柔荑,神色无比认真的道:“锦儿,昨夜看到你穿着一身嫁衣出现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当时我就在想,若是我就此死了,便只好下辈子再去寻你;若是我福大命大,我这辈子便只守着你……平平安安,一生一世……”

    “什么昨夜,分明已过了六日了……”王三娘抹了把眼泪,恨恨然道,“你这个混蛋,为什么醒的这么早,为什么不就这么睡下去了……”

    郑瑞不解,还以为王三娘仍旧不肯原谅他,唯有苦笑不迭。直到有一日卢氏无意间说起圣旨的事情,他才知道自己要被发配边疆充军的事实,也才明白王三娘这日为何哭得这般伤心。

    武皇陛下得知郑瑞的身体状况后,很人性化的允许他休息半月,待身体基本恢复后便启程赶赴边疆。

    半个月,不过十五日光景,一百八十个时辰。太阳一升一落,眨眼间便要消耗去十二个时辰。这对于王三娘和郑瑞而言,确实是少得可怜。

    “为什么不是一个月,一年,一辈子!为什么非得拆散我们!”天生乐观的王三娘都免不得怨怪起了老天爷。

    “锦儿,我想再仔细看看你穿嫁衣的样子。”郑瑞转移了话题。既然他把握不住未来,那便把握住当下吧,他想给他的锦儿一个完整的婚礼。

    很快在郑家二老的筹备下,王三娘与郑瑞正式拜堂。虽然王家人不太情愿,但实在留不住自家女儿的心,只得默认了。崔氏还为此大哭了一场,哀叹王三娘苦命,这一嫁过去不就等于是守活寡嘛!

    “今夜吉辰,王氏女与郑氏儿结亲,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五男二女,奴婢成行。男愿总为卿相,女即尽聘公王。从兹咒愿以后,夫妻寿命延长!”

    金纸花钿被抛洒向空中后纷纷扬扬的落下,恰如春风拂来落英缤纷。两位新人,均是一身耀眼的红袍,面带幸福的微笑,步态优雅。

    青庐内,新人行礼。

    郑瑞腿上的箭伤未曾痊愈,行动间有些阻滞。但他却咬牙坚持,努力让这次的婚礼完美起来。他双膝跪地,大礼参拜高堂父母;王三娘则双手于胸前合十,躬身行礼。此所谓武周特色“男跪女不跪”。

    夫妻交拜后,郑瑞吟了一首却扇诗,王三娘将团扇取下。一张芙蓉面上一双水润眼眸,与郑瑞相顾而笑,竟是看不够。

    百子帐中,两人端坐。

    尝了‘同牢盘’的饭菜,又接过童子送上的一对状若小瓢的金盏子。两只金盏子合起来便是一只完整的葫芦模样,里边盛了酒水,两人喝了一口,算是行了‘合卺’礼。

    一妇人各取了新婚夫妇二人一缕发丝,意欲用红绳将发丝系上,却被王三娘阻拦了下来。众人正纳闷,王三娘从怀中取出一条五色丝绦,道:“用这个吧!”

    那妇人反应迅速,她笑呵呵的取了那五色丝绦,从善如流的继续流程。

    “系本从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

    郑瑞清楚地记得这条五色丝绦是他前年端午节系在王三娘手腕上的‘五色长命缕’。他从宽大的喜服袖子下伸出手来,悄悄握住了王三娘的小手,触摸到了她手心细密的汗水。他侧目看她,只见她强自镇定的端坐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耳根子却已然红透了。

    “既见如花面,何须着绣衣。终为比翼鸟,他日会双飞。”

    “月里娑罗树,枝高难可攀。暂借牙梳子,笄发却归还。”

    “……”

    在一声声祝愿诗文中,两股青丝合成了一股,此所谓‘结发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