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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虚伪

    1

    走进这家酒馆,现实远远没有想象的好,这里并不是只有静谧和民谣小调,在一些位置上总是有那不三不四的人聚一起不知道在做一些什么,要么就是角落里三男两女过着花天酒地的“世外”生活,乍一看上去都是成家的面孔。眼神穿过人群,看见了刚刚上台坐在高脚凳上准备要开唱的她。

    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是一首《少无忧》,嗓音多么的清亮,谭彬源找了一处距离舞台较近的卡座坐了下来,并且要了一杯威士忌,看着冰球在43度的酒中慢慢消融,就仿佛人生在一点一点的走向结束。闭眼细听,那嗓音的背后充满了忧郁,说是少无忧,也是几多愁。

    伴随着歌声的结束,几个男的上前搭讪,又过来了几个黑背心花梆子的人,周围的人对此等挑逗选择视而不见。谭彬源有些冲动,刚放下酒杯,屁股还没有离开沙发,就有一种由上向下的力量施加在了谭彬源的肩膀上。猛地回头一看,正是那个父亲,他终究是来了。

    父爱如山,那母爱呢?即此刻谭彬源心中的疑问。

    问他为什么不让我上前制止,他仅仅对我说,“你打不过那些人的,又不可能听你的劝。”

    “那就这样看着您自己的闺女......放任不管?”

    “没事的,那些人道上混的有分寸,在一些方面还是守规矩的。”

    我扭过头朝舞台的方向看了看,那些人好像把她带到了吧台,喝了两杯又说了点什么。

    谭彬源选择放下了冲动,这位父亲见状也将正压在他肩上的手松开了。

    “刚刚唱的歌很郁郁寡欢,不是吗?”

    听到他这样评价,谭彬源有点诧异。

    “嗯......是有点。”这问题不好回答,只能这样搪塞。

    “本来应该是一首蛮好听的歌,唱得这么忧郁,谁会爱听?”他继续说道,手里还拿了一瓶朝日啤酒。

    谭彬源打量了一下他。

    “那您觉得她唱成这样是为什么?”

    “欲。”

    说完这一个字,便从旁边消失了。谭彬源先是环顾了四周,再将自己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欲,范围很广泛,可以是多个方面不同的表现。

    我走到吧台,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了,拉开旁边的吧台椅,轻轻坐了上去。“老板,来一瓶杜康,再来俩杯子。”

    “我只是个弹唱的,不接受其他业务。”她低着头说道,声音比刚刚唱歌的时候要显得成熟很多。

    “不让你唱,我也没有想占你便宜的想法。我只是来这喝一杯。”与此同时,酒保先生已经将一瓶杜康与两只小杯子放在了我的面前。

    她抬头看了看我,便又低了回去。

    “哪有人自己来喝酒点一瓶杜康啊。”

    “那你一起?正好有俩杯子。”

    我这话音刚落,她便拿过一只杯子开始倒酒。

    “为什么要杜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这算是明知故问吗?”

    她冷笑了几声,好似在形容干她这行哪可能会没有忧。

    “刚刚有一位年过中年的父亲跟我说,你把一首很好听的曲子唱得郁郁寡欢。”

    “然后呢?”

    “我问他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口口喝着烈酒。

    “他就说了一个字,‘欲’。”

    “我哪里有什么所谓的欲?”

    “你很孤独,孤独会总让人有一种找别人倾诉的欲望,这样可以给自己增加一些安全感。”

    “何以见得?”

    “只是我个人看法。”

    她沉默了一会儿,很显然,这个女孩原本应该是多么的活泼开朗,如今落魄到这种地步,让接触她的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悯。当然,只存在于好人或是良心尚存的人身上。

    “他跟你说了很多吧?就是那位父亲。”

    “也没提太多,我只知道他经常来。”

    她不断握紧手里的小酒杯,“那他现在呢?”她继续问道。

    “估计是回家了吧。刚走。”

    她听到这只想一口闷掉手里的酒。甚至对她来说,这如果是一碗孟婆汤就更完美了,出门在走上奈何桥,多么想人生就此重来。

    “刚刚那些花梆子跟你说什么了?”

    “干嘛这么问?”

    “那位父亲让我代为转达。”

    她把脸贴过来,“是你想知道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吧。”说着还带有些看透一切的猥琐笑容。

    “你要是告我,随你怎么认为。”

    “你这人真没劲诶。他们就是想搭讪,个别的还有非分之想,早晚枪打出头鸟。”

    我拖着腮帮子抿了一小口,“行了,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你才喝多了。”

    “你看你都上头了。”

    她晕晕乎乎的趴在了桌子上,这时候,那位父亲已经悄咪咪的站在了两人的身后,对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谭彬源笑了笑,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自己的闺女又一次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原来那位父亲一直都在,只不过终是儿女不解父母情。

    谭彬源又独自喝了点酒,从酒保先生那里了解到刚刚那位小姐已经在这里打工很久了,本来劳动合同已经到期,但是因为她出色的弹唱能力,老板让她留了下来。在这家酒吧工作的人都没有见过她妈妈,所以一致认为她和她爸爸生活拮据,自己才会迫不得已的来这种地方工作,为了能赚到钱,面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听员工与常来的顾客嘴里说,虽然有很多的流氓对她有想法,但是姑娘自己很矜持,平常工作之余也想要去热爱生活。

    2

    “郝队,这是广州公安传回来的调查报告。”

    “林森的父亲没有任何涉案前科,我怀疑有人故意灭口。”李博对林森父亲的死有了怀疑。

    “为什么这么怀疑?”郝队反复翻着调查报告的几页A4纸。

    “林森父亲在死后半年不到,林森母亲就改嫁入了豪门,林森也因为这件事去了该富豪公司的对立面,也就是柏森集团。”

    郝队听到这,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报告,在办公桌右侧第一个抽屉里找出了另一份文件。

    “柏森集团没有什么黑社会性质,可以排除大规模团伙涉案的可能。”郝队说道,接着将文件递到了李博的手中。

    “那也就是说,林森进入柏森集团完全是靠常规手段。”李博用右手手指关节处敲了三下桌子,“同时也就侧面印证了他母亲在婚内傍大款的事实,然后安排人将林广汉杀死并未造成意外事故。目的就在于林广汉意外死亡,她自己就没有了离婚所负的法律责任,还可以按照“丧偶”标准依法继承南方生前的财产。”

    “可是她已经嫁入豪门,又何必纠结这点财产?”林殊荣再一次提出质疑,“按照常理来讲,这位女子嫁入豪门所得到的财富,应该是她死去丈夫一辈子积蓄也达不到的水准。”

    “所以这时候人们又会再一次的将这位女子置于案件之外。我大胆推测,她不惜杀人来得到这笔遗产,说明对继承人来讲极为重要,可能有着‘马上要得到’的迫切心里,验证了这是一笔不小的遗产,金钱与房屋已经不值得一提。”

    “土地?”林殊荣乍一说。

    “对,我怀疑是土地继承权,根据法律,土地继承人第一顺序是配偶、子女、父母。配偶作为继承人第一位,这片土地自然会落在她的手里。”

    “那她得到这片土地干什么?”

    “目前不清楚。”

    林殊荣在办公室里的空挡来回转了两圈,最终坐在了皮沙发上,道:“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一个乡下的朴素妇女变成对金钱着迷的拜金女呢?”

    “还能有什么,到了大城市以后看到了灯红酒绿呗,看到了社会上流人士的奢靡,便勾起了自己的欲望。”

    “我并不这么认为,林广汉不幸身亡半年,林森的母亲就嫁给了赫赫有名的房地产老总,如果她只是到了大城市才被蒙蔽了双眼,那大豪门也不会看上她吧?中国自古都在讲门当户对,林森的母亲又不是天仙般的美人。”

    “林殊荣说的也不是并无道理,根据这一说法,林森的母亲极有可能在去到广州之前就已经与该富豪有了某种关系。”这浑厚的声音出自郝队之口。

    “目前看,这种关系应该是富豪与在外地被保养的情妇。”

    林殊荣的这番话成为了此次对话的结束语。

    3

    这次遇上的女人,让谭彬源有些懊恼,心里明白自己和她的生活节奏都不应该被对方打乱。

    我为什么就想不起来关于这一年中的任何事呢?——谭彬源正坐在沙发上挠头。本就逐渐稀疏的头发,顷刻间又掉了几撮。

    谭彬源想弄明白在失忆的这一年里自己是如何度过的,朋友是谁?有没有结婚?如果结婚了,那老婆又是谁?

    他带着这些问题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自己的微信,“还好自己没有随时清理聊天记录的习惯。”谭彬源喃喃道。

    本就联系人不多的通讯录,经常联系的似乎就只有三四个。谭彬源并没有找到什么,除去老刘还有三个,分别是两男一女。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是一些家常。甚至和那个女生聊了许多有关于“美食”的内容。

    另外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聊到最多的话题是感情。这时,谭彬源似乎想起来了什么。

    赵文诚,男,目前二十九岁,是谭彬源高中同学,他感情历史丰富但并不精彩,在初中时错过了最喜欢自己的人,升到高中先后喜欢过三个女孩,没有一个成功。最属与古晴的故事轰轰烈烈,不过也只是单相思罢了,俩人的故事持续到了现在,古晴似乎已经烦透了他。其次是一个叫陈思怡的女人,在赵文诚的所谓的“轰烈爱情”的操作下,成功使对方与自己鱼死网破。最初的那个女孩,对他的态度,只能说是家长陪小孩子玩玩而已了。

    谭彬源回想起了关于他的以前。

    这些聊天内容中,他所倾诉的内容就占了一半。

    另一个男人,与他聊的内容并不多,稀稀拉拉的一天下来没有几句话。这是大学时期同宿舍的,当中就属和他关系最好。

    更多的都是游戏,再没有其他内容。

    但是关于这个女人,谭彬源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而聊得火热,时而彼此冷落。到底也不知道她是谁,和她是什么关系。

    这是一场斗争,一场没有任何敌人的斗争。失忆就像是一片充满雾气的汪洋大海,一但在里面迷失方向,很难再次走出来。

    对于普通人而言,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倾尽所有努力寻找一座可供停靠的港口,二是漫无目的的飘着,生死全靠上帝指引。

    谭彬源第一次感受到无事可做,甚至有些许的莫名感觉到了孤单,时刻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实的自己,或许某一天在外界的迫使下会撕开现在的虚伪,揭露出自己本性的面纱。

    翻来覆去了几分钟,决定拨通老刘的电话。可在通讯录中又犹豫了片刻,“自己提出的不再写小说,回去找人家的最后还是自己,这成何样子?”

    不知道这句话说没说出口,谭彬源已经记不清了,说出来也不会有别人听到。

    “喂...”谭彬源并没有率先开口说话,电话对面也明显在等着他说些什么,可是没有。

    “喂,是我。”

    “我知道是你。”

    “你现在有空吗?”

    “有吧,怎么了?”

    “想找你出来聊聊,顺便喝点儿。”

    “......”那边也许在思索,“行吧,那还老地方见。”

    这句话传入谭彬源耳朵里,仿佛得到了救赎。

    4

    “脖子,小林。”郝队推开了刑侦三队的办公室大门,语气中带着丝丝的紧急氛围。

    “郝队,出什么事了?”

    “你俩跟我进来。”

    林殊荣见自己问的问题没有得到正面回答,感到有些疑惑。李博用手掐了一下林殊荣的大腿外侧,林殊荣眼睛一瞪明白了让自己不要再续问下去。

    怀着不解的心理,有些战兢的跟着进入了郝队独立的办公室。

    “咱可以结案了。”郝队有些阴沉着脸。

    “为什么?这不还没确定嫌疑人吗?”林殊荣不太镇定。

    “刚刚刑侦会议上,上面已经做了指示了。”郝队端起茶缸子抿了两口,“凶手已经抓到了,名叫古晴,女,今年二十八岁,系死者高中同学,但当年是挂的学籍名号实际不和死者共同上学。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排查同学的时候将这个人遗落掉的原因。”

    “那她怎么会突然将死者杀害?”平时脑子较为灵光的李博,如今脑子里也是充满了问号。

    “给的说法是死者在生前多次对古晴进行言语侮辱,而且曾有一次趁古晴回学校办理手续的时候,死者将班里发生的手机盗窃一事嫁祸给她。”

    “手机盗窃?”

    “对,当天早晨死者借着帮助闺蜜交手机的机会,将手机偷了出来,并一直携带身上,随后死者去办公室交作业,把闺蜜的手机放进了班主任事先放在桌子上的档案袋里,这个袋子正是古晴的学籍档案。之后上午八点班主任上班,亲手将这个装有手机袋子交给了古晴,但此时除了死者自己无人知道失窃手机在哪儿。”

    “不对啊郝队,难道死者闺蜜就没有去查看交手机的情况吗?”李博问道。

    “据了解,手机保险柜装有磨砂玻璃,看不到内部情况。”

    “可是,古晴只是来学校办理一些手续,应该不会接触到那个保险箱吧。”

    “没错,这就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到底为什么古晴会接触到那个保险箱。”

    李博和林殊荣对视了一眼,从面部表情可以看出疑惑。

    “那我们还要继续查吗?”林殊荣首先问道。

    “不用了,市局一会就来人把物证取走,案件整体交由市局,古晴也有他们进行审讯。”

    林殊荣有些不服的说:“那咱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没办法,市局领导的指示,咱只能无条件服从。”

    郝队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叹了叹气,有些年迈的脸上又多出了几道皱纹。

    “通知物证科的人,提前准备好手续,等人到随时交接。”

    面对俩人的愣神和无动于衷,郝队也只是有气无力的训斥了一声“快去!”

    随着摔门声的传来,郝队清楚的知道市局绝不是单纯的抢走了自己的功劳,更多的是在利益引诱下的决定,置于犯罪嫌疑人古晴,郝队猜测最多是一只替罪羊罢了。还有不尽其数的谜团尚未解开,显而易见市局要在明天发布会上对媒体放出的消息,都只不过是在自圆其说,给公众了一个潦草的说法。

    翌日上午,郝队看着电脑上的案件报道,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在明白一些事情的同时又不能去查清真相。

    5.12杀人案成功告破,犯罪嫌疑人已被市公安机关抓获!——头条新闻的大标题。

    ......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