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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月光常常常常到故里

    许道意透露的信息不免让许应有些心神震动。

    从早先知道的这片地界之下有雀羽神朝压着的世间最后一条真龙,到而今知道的山中藏着无数恐怖的魔头,这些信息在数天前对他而言都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而今却习以为常,并不在表面流露丝毫神情,只是心中为崇阳山的险峻更增添了几分。

    许道意说完便有些沉默,许应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想了想后便问道,“这山下压制的真龙和那些魔头有什么联系吗?”

    许道意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什么联系,真龙是在上古时末法时代之后被压制至今的,不过在此之前崇阳山便已经是世间的一大禁区,真龙被压制在此应当与这片禁区的某些特性相关,但这些魔修与之应当并无关联。”

    “什么是魔修?”

    听许道意反复提到魔修的概念,许应不免有些好奇,许道意口中的魔修似乎与他在上一世所认知的魔修不太一样,虽然也是被人喊打喊杀所唾弃,但本质上与上一世正邪之分似乎有些不同。

    许道意看了看许应,想了想后道,“修士修道便是苦海争渡,与人争亦是与天争,每一步都是大凶险,稍有不慎,便可能迷失在苦海中,而一旦迷失,修道变回走上岔路,精神意识乃至修行法门都会发生毁灭性的转变,这便是入魔。入魔者在意识迷失后大多会大肆屠戮一切生灵,以血食祭炼几身,极其疯狂,所以十大洲所有修道者一旦入魔,若不想被天下人诛杀,便会遁入世间的各大禁区,不再出世!”

    许道意话语中的“十大洲”和“各大禁区”等词汇吸引了许应的注意,但这些问题应当是天下修道者的常识,许应便没有急于了解,而是想了想后问道,“遁入了禁区也不行的吧……不是说三千年前武道天宫有个姓许的入山除魔了么?”

    许道意点了点头,随后道,“禁区之所以为禁区,便是修道者乃至世间生灵的禁地。世人在世间争渡,福祸都是平常的,大多不会超过世人承受的限度,可一旦踏入禁区,便是福祸无限夸大,要么盆满钵满一飞冲天,要么千年万年被囚禁在禁区中承受痛苦!”

    许应愣了一下,他突然有些明白自己回来后遭遇的这些暗流为什么如此突然,也开始明白在此地自身的特殊性。

    想了想,他又问道,“可是修道者本身就是生死有命搏一搏大富大贵的啊,禁区虽说危险,但既然存在着那万中无一的机缘,相信也会有很多人奔入禁区争夺造化的吧。”

    许道意点了点头,随后嘴角露出一丝隐晦的笑意,“你刚才应当也看见了,那些不顾禁制冲入崇阳山内的大修士,他们下场如何?”

    可笑得摇了摇头,“姑且不说这些碰上禁区生物出世而惨死的,便是踏足禁区的领地便极可能会遭遇无数诡异缠身,几乎一念不通便是一个入魔的结果,而一旦入魔,别说走出禁区,便是自戕只怕都难以办到。到头来,在其内苦苦煎熬到死,何其凄惨!”

    摇了摇头,许道意冰冷得说道,“禁区固然有大机缘,但天下机缘气运皆有定数,岂是世人争一争便能到手的?况且禁区之凶险其实表面那般?万人入禁区未必有一人能回返,而芸芸众生里修道者又是万中无一,如此白白葬送在禁区内供养了禁区生灵,可惜又可恨!”

    许道意的话让许应一愣,脚步也不由有些放缓,“既然如此凶险与不该,你们又为何来此?”

    许应的话让许道意不由一笑,“修道修道求的防的便是一个万一,可求的又何尝不是另一个万一。如你方才所说,修士修道本身就是生死有命的事罢了。”

    许道意的话让许应不由一阵沉默,两人并肩前行了一阵,许道意开口道,“自三千年前有人入崇阳山中除魔开始,崇阳山便异象频发,无数名门世家都曾遣人前来观摩,无一不认为崇阳山内不久便有大动荡,不是大魔头出世便是仙缘现世,至今三千余年,武道天宫入山中三百年不返,三十年来更是无一道音讯,异动又是如此剧烈,是福是祸,已然到了水落石出的一天!”

    ……

    临近村子,许道意从一条岔路离开,许应自己踏进村子循着家的方向走去。

    许道意走前给许应留了一块大拇指大小的白色木质令牌,说是只需要将之攥紧便能激发一面护盾,起码可以承受大修士的一击。

    具体是什么境界的大修士许道意没说,许应也没想去问世间修士的境界几何,但是许道意既然如此有信心,显然起码玉岭乡而今的局势中,所有修道者应当都在许道意口中“一击”之类。

    翻看着那枚小小的令牌,许应不由琢磨着凌云书铺的那位圣主不知道是何种实力,不知这枚令牌是否能承受他的一击!

    既然是来镇守玉岭乡的,那位圣主应当是此地修为最高者吧!

    如此想着,许应也慢慢琢磨出了一些意味。

    一开始并不太明白诸多势力来此汇聚又有顶尖修士坐镇的意义,就如这么多修士来此想要求那个万一,那为何会有所谓的圣主驾临此地只为了监管玉岭乡?

    而今与许道意一番交谈,他便有些明白过来了。

    如此之多的修士汇聚在此,大修士小休是参杂,皆代表着自己或是宗门的利益,无比混乱,更何况还临近禁地,走火入魔的概率不是一般大,如此一想,有顶尖修士坐镇此地,便不是不能理解了。

    只是许道意吐露的东西总归只是部分,必然还有着一些信息没有告知,或许是认为没必要,也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

    比如,若是这种事情都会有大修士坐镇,那么那么多势力混杂,坐镇的大修士是如何保证自身的公正的?以及……他们是如何做到可以派出一名大修士前来坐镇的?

    是所有势力做成了一个联盟,还是有某一个势力能压住其余所有势力的不忿以保证坐镇圣主的威严?

    不管如何,一切都必然与实力息息相关。

    如此想着,许应便不由对许道意口中的这位逍遥圣主感到有些好奇,好奇这位圣主身后的逍遥圣地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

    “武道天宫、逍遥圣地、子规圣地,还有……帝门……”

    许应躺在床榻上凝望着黑暗中的房梁,呢喃着几个大宗门的名字。

    这些势力中,武道天宫和逍遥圣地他都有从许道意的口中了解到一些,反而是许道意所代表的子规圣地和帝门他几乎一点儿认知都没有。

    而在这些势力中,许应无疑对武道天宫的观感最好。

    无论是三千年前那位入山除魔的大修士还是而今自愿坐镇崇阳山的青玄道长,都是让许应感到很惊讶的存在。

    所有人口口声声都说凡人如草芥,但是青玄道长和那位三千年前的许姓大修都是如此光辉的人物,并没有对凡人那样的冷漠。

    当然,这并不是说许应就没有感到修士对凡人的冷漠,就像当初被青玄道长送离崇阳山时青玄道长就说过,叮嘱要将山脚下的村庄全部迁走,许应也向许道意传递了这个消息,他不认为许道意没有向诸势力传递这个信息,但显然这件事没有得到任何势力的关注,甚至说反而被刻意地压下去了。

    想到此处,许应便不由又琢磨出一些事情来。

    青玄道长不是个例,三千年前同样有人正义凌然入山中除魔为此不惜自己身死道消。

    青玄道长不是那个唯一,三千年的那个人也不是那个唯一,既然不是世间的唯一,那么必然还有着很多他不知道的人也是如此豪情壮志者。

    既然如此,许家村等村庄迁移一事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压下的,这其中必然有着其他的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是因为某种原因所以这些村子没有办法被移走。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是说跟崇阳山的事情有所联系,所以村子不能被移走,甚至都不能向凡人透露崇阳山边界有大祸!

    如此想着,许应便不由对前路有些迷茫了起来。

    自己身处的漩涡中,他慢慢有些明白过来了,也开始理清楚其中的一丝生机,但是身处于的整个许家村,甚至包括玉岭乡在内,似乎又是另一个死局,这其中又有什么生机来寻呢?

    崇阳山的局势一旦崩坏,就在山脚下的许家村必然会首当其冲受到波及!

    只需一想想那只黑色大手一掌将那名持鼎飞升的男子打碎的场景,便足以想象许家村日后的惨状。

    想到许仙的老实父亲,还有不知道哪里流落过来的小男童,许应便不免在黑暗中叹息了一声。

    他虽然有了许仙的记忆,但是他的意识还是以上一世的意识为主导,所以他对许土生等许家村民的感情并不深,当然,许仙本人对许家村的感情比他还低就是了。

    只是不管怎么样,他是许应而不是许仙。

    若是许仙,他面对如此艰难的处境或许就会在今夜趁着夜色逃出玉岭乡了,但他是许应,他没想过要离开玉岭乡,起码要将许土生和小男童两个人盘活了才能走。

    “还要加上许芳和他的父母亲……”

    呢喃着又加上了三个人,这担子无疑变得更加沉重。

    黑夜里无人知道许应的心思,只有另一个屋子里,在一手拍着小男童入睡的许土生似乎有些感受,他在黑暗中侧身杵着头,静静得看着小男孩的眉目。

    小小的一扇窗里有月光投进来落在床榻上,照亮了小男童的半个身子,也照亮许土生侧躺在床上仍旧佝偻的背。

    当初在许仙的娘亲病死时,他在丧事的席面上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没本事给自己媳妇治病,自那以后,他的背便没再直起来过。

    月光照在小半的榻上,瞧着那一抹月光,瞧着小小的孩子如同看见当年小小的许仙,还有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十年的女子。

    如此想着,泪水便不由从许土生黝黑的脸庞上淌下来。

    “仙儿……”

    一声哽咽的呢喃还是忍不住从喉咙里涌出,但最终一腔心绪还是归于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