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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刀前生,刀后死

    大宋长和郡。

    杨赐问罪武师堂堂主张高山后,亲自从冯庆带来的两百个武师堂学生里挑选了二十个虞候出来。其中,就包括岑明月。

    郡城以南五百里处的郭城。

    郭城内外,风声肃杀。

    岑明月等人奉杨赐之命,前来郭城剿杀叛乱军。至于国尉为何不亲自来,岑明月等人心里自然清楚。

    国尉明显是想借此一战,看看众人的能力深浅。故而,此战对于岑明月等人,也是一个升职邀功的好机会。

    郭城外,一条官道弯曲盘旋,绵延向北。官道两旁的大小山头,是成堆疯长的野草,以及一颗颗正值花期的三页梅。

    郭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外,两三里的地方,分别驻扎着四支千人重甲!

    北门外宋军军营,今日战鼓擂天!

    数千重甲分成三批。

    最后排十辆重弩车,每车十人,共百人。弩箭发出,瞬息可达城墙,死死钉在其上。

    中间三辆临冲战车,高七丈,长十丈!每车机弩毒矢,枪戟刀矛无数;并配三百重甲武士。

    三辆临冲战车之间,是五辆壕桥车,每车五十人,前置木幔。用以挡毒矢,过城河。

    最前排是主力军队,百人一组,左手持盾,右手握刀,冲锋陷阵。

    重弩车之后,还有十丈巢车,以观察敌城军情。

    岑明月披甲挂刀,立在军阵最前方,目光冷冽,静静看着郭城城墙之上。

    岑明月身边,跟着一个贴身女护卫。

    此时军阵已列,战鼓已擂,甲胄已挂,只待主帅拔刀,直捣敌城!

    时已冬初,疾风凛冽。这女护卫吐了口寒气,皱着细眉看向岑明月,“虞候,我们何时攻城?”

    岑明月冷冷看着北门城墙之上。在那上面,立着数百张弓拉弩,面容骇人的敌军。

    抬头看了眼天色,岑明月点头,“午时一到,便可攻城!”

    天气寒冷,岑明月披着甲胄,死死站在军阵最前方,全身浸汗。

    忽然一声战鼓响!

    岑明月猛地瞪大眼,拔出长刀,厉声大吼,“刀兵何在?!”

    数千将士闻言,齐声大吼,兵刃铮铮鸣天地,甲胄沉沉逆狂风。

    八方战鼓再响如雷鸣!四方列阵冲锋尘土起!

    瞬息之间,方圆百里,箭矢遮天,甲胄遍地。偶有寒风凭空起,便见壮士啮血腥。前有壕车刚填护城河,便见临冲百丈抵城墙;数千战甲登城,百万箭矢齐啸。纵有头颅飞,不甘刀剑折!

    岑明月冲杀在最前方,紧闭双唇,双眼猩红,手中霜刃如雪飞!

    北门之上,叛军只见城下有人如雷行,凭空卷起三丈尘。不见刀兵横眼角,唯闻耳边肃杀声!

    北门战事一起,郭城四方皆受敌!

    三个时辰未到,北门先破。身披甲胄的岑明月一步跨上城头,横刀竖眉,当即将那赤红杨旗,一把插在郭城之上!

    那女护卫紧跟而来,全身浴血,右手死死捏着刀柄,双眼猩红,声音颤抖,“虞候!”

    岑明月犹不罢休,回头瞥了一眼登城将士,冷声道,“速速破城门!”

    几个呼吸不到,郭城北门,被人一刀劈开!宋军蜂拥而入,郭城陷!

    等到岑明月率先抓住反叛贼党,已是浑身浴血!

    待郭城内外,叛军全被灭净,岑明月才松了口气,丢了手中狭刀,瘫软在地。

    那女护卫赶紧上前一把扶住满脸血腥的岑明月,声音哽咽,“虞候!”

    岑明月一双眼睛猩红无比,搂住自己闺蜜,一把收回狭刀,低声道,“明月为军功,立誓死战!当如此刀,一刃,只为生前,不为死退!”

    ……

    静宁郡六百里太行山,雪舞雪飞!

    玉门城以东三百里,烟尘飞扬!山林之中,常有鸟兽惊飞遁走。

    几个月来,数万壮丁,扛锄背铁,凿山架桥,未曾断绝!

    一个白袍男子飞于群山万壑之间,最终停在一处山头之上。

    男子身边,跟着两个身穿官袍的人。

    其中一个人指着山下烟尘飞扬处对白袍男子笑道,“丞相,你看,一个月不到,我们已修了近三百里的直道了。”

    旁边一人附和,“对啊。若是不出差错的话,五年之后,便能将这条太行直道贯通!”

    白袍男子正是郭廉。

    扫了眼山头下浩荡阵仗,郭廉对两人拱手笑道,“廉在此先替朝廷谢过两位了。”

    这两人闻言,吓得一声冷汗,赶紧行礼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国兴民兴的道理,我俩还是明白的。”

    郭廉一笑,温和道,“可有什么需要?”

    其中一人恳切道,“丞相日理万机,能抽空来看看我们,便是最好的帮助了。我等虽为末官,但亦知备战之紧,故而不愿给丞相添加负担。”

    郭廉咧开嘴,“你们两个倒是狡猾。好吧,若是直道一成,你俩就是天大战功一件。到时候廉自会替你们觅得好处。”

    这两人闻言,笑得更加亲热。其中一人赶紧道,“丞相说话,一言九鼎,我俩自然放心。”

    郭廉闻言,抚捧大笑,“你俩啊,刚才还客客气气的,一听到有好处了,就不谦虚了?”

    两人笑而不语。

    郭廉挥袖笑道,“算了算了,廉既然说了,自然算话。我看了眼这些劳工,面色基本不错,还算你们有些心!”

    这两人刚才还笑容可掬,闻言,突然僵笑着脸,心里一惊一跳,只是附和了一声。

    郭廉看在眼里,也不多说,只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去。真个是来无影,去无踪。

    至于这两人,一个是段家之人,一个是静宁郡人。直道开辟,段家也插了一脚。

    郭廉才不管这些,只要结果正确,过程不坏,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世间腌臜事,若是深究,千年万年,都难以道尽哎。

    ……

    西凉以西清湖山,盛夏除外,常年飘雪。

    一片湖泊边,一个老道士正在垂钓,身边站着一个拎鱼篓的小道姑。湖水冰寒。

    老道士白发飘飘,看着湖面咳嗽了一声,像是自语,又像是在与身边的小道姑说,“青紫在湖中练了多久的剑了?”

    那小道姑像块木头一样,翻着白眼,没听见。

    老道士知道小道姑站的烦了,没来由一笑,自问自答,“两个月了吧。还不出来透透气?”

    身边那小道姑忍不住了,嘀咕一句,“师父,你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是青紫,青紫。你把小糯当成空气了?”

    老道士呵呵笑,“青紫听师父的话嘞。你呀,不听话!”

    这小道姑矮兮兮的,闻言,闭了嘴,不再自讨没趣儿。反正等自己那师弟出来了,到时候再把气儿撒他身上!

    约莫又过了两天,湖中心冒了几个泡。随后,一点剑锋破开湖面,紧接着,便见一个浑身湿透的道袍青年一冲而起,沐浴在风雪之下。

    这张青紫一步跨长空,瞬息来到老道士身边,轻声坐下。

    老道士只是以心声相告,“往你吕师叔处去,向他问剑。”

    张青紫屁股还没坐热乎,闻言,也不问为什么,行了礼,再看了小道姑一眼,就眨眼不见了人影。

    再出现时,张青紫已站在一处山头之上。

    山头中间有一片平整石台。

    石台上,有大大小小几十个丹鼎。

    一个凤冠青年正在捣鼓丹药,见张青紫来了,赶紧吆喝了一句,“吕洞宾,你家小青紫来啰!”

    张青紫听到吕岩声音,脸上浮出笑容。片刻不到,就见吕洞宾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狐疑地戳了戳这张青紫的脑门,吕洞宾好奇道,“小师侄,你在湖中呆了多久?”

    张青紫说了声师叔好,然后脱口而出,“两个月。”

    这吕洞宾闻言,一乐呵,从袖中摸出一个药瓶儿来。麻溜抖出两颗丹药递给张青紫,这吕洞宾欣慰笑道,“不错不错。来,把这两颗丹药吃了。湖里寒气重。”

    这张青紫接过丹药,微微脸红,但还是吃了。

    这吕岩在一边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直叹这叔侄俩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张青紫有些郝颜。吕洞宾拉着张青紫到一处坐下,笑道,“别管他!我先问你,可有剑意?”

    张青紫点头,边说边起身,“有,师叔,我给你展示一遍!”

    吕洞宾静静坐着,笑看着师侄,点头默许。

    一道金光闪过,三尺剑锋逼人。这张青紫一把换出仙剑砥柱,凭空而舞。

    山头之上,可见一人,翻手剑气横斩三江水,负手余烈纵开两重山。心意达天,剑便达天;心意向地,剑便指地;心意无极,剑便无形;心意无数,剑便无数。总而言之,有无剑否,全在心意。

    这吕岩不知何时凑到吕洞宾身边,看了眼天上年轻人,对身边好友嘀咕道,“你这师侄,有些暴戾嘞。”

    这吕洞宾静静抬头看着小师侄,无端道,“是有些。中流堪砥柱,剑气固长存。就看我这小师侄,以后如何拿捏这心剑变换了。”

    ……

    大宋与南周边境交界处。

    自从这郭瑶年下了逐客令以来,南州境内的段家人氏,有的往北燕而去,有的回到大宋。

    有钱的,便坐方舟;没钱的,便牵着马,赶着车,一路颠簸。

    今日这边境处,有数百段家人氏跨过边境,回到大宋。

    时节清寒。下午时分,边境双方驻扎军队,早早就在边境线处碰头。

    大宋这边,是一支两百人的甲盾队,队伍最前面,跨马坐着一个虎须男儿。

    这虎须男儿静静看着边境线对面的敌军,对身边护卫低声道,“待会儿百姓安全过来后,就动手!”

    这护卫眉尖如剑,眼锐如鹰,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南周这边,数百个段家人氏携妻带子,拉着行李,战战兢兢往大宋边军这边走来。

    有些年老的,竟然比年轻人还激动,走得飞快!前面就是故国领土了,他们怎不激动!

    一支百人弓箭队立在一边,静静看着这些宋国百姓回国。

    弓箭队前面,跨马坐着一个背弓大汉。这大汉冷冷看着这帮百姓越过边境线,没吭声。丞相传话,不可对百姓无礼。

    等到这些段家百姓全部过了边境线,这背弓大汉才松了口气,向对面宋军首领抱拳道,“我等已将你大宋百姓安全送至边境线,告辞!”

    说罢,这背弓大汉就吆喝一句,调马撤军。

    百姓已过境。

    这虎须男子冷冷看着周军调转马头,突然右手向前,比了个动作。

    身边护卫见了,猛地大吼一句,“背弓汉子别走!且与我顾杀打一回再走!”

    吼罢,这名为顾杀的宋军护卫突然从马背上跃起,抽出长刀,猛地就砍向那背弓大汉!

    周军这边早已有所准备,听到这顾杀一吼,数百弓箭手,当即迅速调转马头,弯弓搭箭,瞬息之间,便是百箭齐发!

    嗖嗖嗖!

    这顾杀手中长刀翻转,避开箭矢,一个呼吸不到就杀至背弓大汉身前!

    众人没想到一个小小宋军护卫身手如此了得,当即没了分寸。

    背弓大汉却不太在意这护卫,而是始终冷冷瞥着对面那虎须男子。

    闷哼一声,这背弓大汉猛地挥出粗壮手臂,躲过刀锋,一把按住刀背,一用劲,就将这顾杀抛了出去。

    这顾杀一个跟头落地,犹不罢休,又是一个箭步冲杀而来!

    背刀大汉有些不耐烦,一步下了马,两步来到这顾杀身后,一把按住这顾杀颈椎!

    冷冷看着那虎须男子,这背刀大汉眼露杀机,“藩王杨永?我止杀箭程武,安排个中三境武修就想打杀我?!”

    这端坐于马上的虎须男子面不改色,淡淡道,“中三境武修自然不能。”

    话毕,这被程武按住命门的顾杀突然右手反手一刀!

    铮地一声,刀尖碰上程武贴身护甲,蹦出一道火花。

    这名为程武的背刀大汉冷笑一身,正想笑这顾杀不自量力时,心头突然一阵绞痛!

    砰地一声,这程武猩红着眼,用尽最后力气低头看了眼胸口,不甘兵解。

    顾杀用沾满血腥的左手拉开程武的僵硬握着自己颈椎的手,淡淡扫了眼早被吓呆的数百弓箭手。

    这些周军看见这魔头看向自己,突然大叫一声,各自惊慌逃窜。

    但这些中三境的弓箭手武修,本就不善于近战,怎跑得过隐藏实力的顾杀?

    一炷香不到,数百周军加上这止杀箭程武,悉数被灭。

    这些段家百姓自然也目睹了这血腥一幕。众人只是默不作声。

    有些妇人还赶紧捂住小孩的眼睛。

    再看向眼前这些故国边军时,没了亲热感。

    这虎须男子将众人动作神态尽收眼底,亲自领队给众人让开道路,难得笑道,“诸位皆是我大宋百姓。如今被那周国赶回来,我大宋男儿心有余愤,故而为大家出口恶气。”

    众人没有说话。

    这虎须男子下了马,亲自带头,领着数百段家人氏往边城走去。

    那顾杀远远跟在百姓后面,带着数百甲盾军,默不作声。

    有士兵问顾杀,“将军为何亲自领着这些段家百姓前往边城?”

    这顾杀没了刚才那凌厉气势,温和望了眼队伍最前面的男子,笑道,“将军与我说过:‘大宋虎师谁都不让,除了煌煌百姓’。”

    众将士皆称赞将军爱国爱民。

    有一老兵不服,说出心中怨气,“将军如此仁厚,怎连竞选太子的机会都没有?!枉将军贵为皇子,自幼镇守边关几十年!”

    这顾杀牵着将军的马,缓缓向前,恍惚开口道,“将军说过:‘帝,就该凌御四海;王,就该守土护边。帝王之家,两分而已’。”

    走在最前面的虎须男子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远远看了顾杀一眼。

    顾杀笑,赶紧闭了嘴。

    有些心里话,岂是想说就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