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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牧祠

    他没有看错,这个塑像,绝对是蓝氏真正的族后,他的娘亲。虽然长闲才见过她一面,但他绝对不会认错。长闲跪趴在地上,黑暗袭来,长闲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天旋地转,长闲久久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长闲终于缓过来了,他深呼吸,冷静下来,抑制住强烈的情感去观察娘的塑像。娘的面容还是那么美,即使只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塑像,也挡不住她绝世独立的姿色。长闲摸上娘的衣袍,她的衣袍上也雕刻着纹饰,但长闲分辨不出是什么图案——不是火族的龙,也不是麟凤龟中的一个。这个图案很狰狞,透着一种虚幻之感,但虚幻之中又有一种真实的的意味。

    “长芩,你认得这种纹饰吗?”

    长芩摇头。

    长闲往廊道更深处走去,这里一路黑暗,塑像也没有了。长闲忽然见了点光,他加快脚步,发现竟走到牧言的塑像下了。原来这里是一个环形的廊道,通道的两端分别是牧言塑像身后的两个廊道口,从右边廊道口进去,可以去到一个摆满牧氏先祖的塑像的走廊,直到看到长闲娘的塑像后,走廊就不再放置任何塑像,从空空如也的廊道出来,就是左边的廊道口了。

    按照这样的设置,娘的塑像刚好和牧言的塑像是相对的。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了,这样来看,娘和牧氏还有一些他不曾知道的关系。曾经娘也说过,她身上有很多秘密,是关于她的,关于长闲的,关于长芩的,关于他们的命运。

    长闲略有些恍惚。他摇摇晃晃地走出牧祠,立马被一个人扑倒在地,长闲下意识侧身翻滚,用手肘去打扑过来的人:“牧兰?”

    牧兰气急败坏地要拿剑砍他。

    “你不会一直在门口等我出来,不敢进去找我吧?”

    “我这个祠堂是禁忌,我牧氏的人没得到允许绝不能踏进半步。我好说歹说,叫你不要进去,没想到你竟还敢去我族祠堂里。气死我了。”

    “气啥,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不说,就没人再知道了。”

    “我也知。”一个人不知从何处走来。

    来者一袭红衣,红唇白齿,清眸墨发,似笑非笑。

    长闲看了他一会:“你是,牧言!”他的五官和牧祠里的小孩塑像十分相似。

    “我是牧言。想必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是火族太子。没想到你竟敢闯我火族禁地。了不得啊。”牧言语气平静,长闲听不出他是在揶揄还是在警告自己。

    “闯了,你又要把我怎样?”

    牧言拂袖而去。牧兰催他们,长闲也跟上。

    他们来到一座小院子。院子上标有“独立别苑”。它虽然在牧府里面,但它和牧府的大气磅礴不同,它就像是宽衣华袍的王公贵族中混进来的素衣简袍的田园居士。它更多的是静谧幽远。

    “这是言哥的院子。”

    “牧言太子好雅致啊。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牧言对他的态度看不出来敌意,即便长闲他闯进了牧氏祠堂,牧言也没有表现出要杀他的意思。他要多夸夸牧言来消除牧言对他擅闯牧祠的不满。

    他们来到一个露台。牧言指指他对面的一个位子,示意长闲坐在那里。

    “关于牧祠,我不是故意进去的……”长闲想辩解些什么,牧言抬手,意思是叫他不要再说了,他自己淡淡地看了长闲一眼,起身转入木房之内,“我去做晚餐。”

    长闲疑惑。他看傻子似的目送牧言进入屋内,然后转头问牧兰:“他说他去做什么,做晚餐?”

    “嗯。”牧兰道。

    “他堂堂火族太子会亲自下厨?”

    “不行?我言哥厨艺超群,绝不会难吃着你。”

    “不是,这不是难不难吃的问题,这是我吃了后活不活得了的问题。我一个刚闯了他家祠堂禁地的人,他还要好吃好喝招待我?拉倒吧。”

    “我言哥光明磊落,不会用暗中下毒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害你。”

    笑死,难道牧言要光明正大地害我,告诉我碗里有毒,叫我吃?长闲心道。不管怎样,走着看他牧言耍什么。

    长闲要从牧兰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他装作很自然地转移话题:“你们这别苑,很清静啊。没别人吗?”

    “没有。言哥不喜太多人伺候他,他说一个人舒心。不过我经常会在他别苑里住。我想来就来。”

    “对了,之前叫你来帮我的人就是他吧。他也是你堂兄。”

    “嗯。”

    “那个……牧祠你进去过吗?”

    “那可没有。牧祠可是我族禁地,我可不敢进。”

    牧兰既然没进去过,那他应该不知道牧祠里祭的是他言哥这个大活人,也不会知道长闲娘为什么会在祠堂里。长闲见一旁摆放着笔墨纸砚,便把它们拿过来,细细地画上他在娘身上看到的那个纹饰:“这个纹饰,你有印象吗?”

    “这个……”牧兰端详了好一会,道,“这是‘魅’啊。”

    长闲疑惑地看着他。

    “三界十二族中的魅族。”

    “三界?天下不是只有人、妖二界吗,哪来的三界?人界风火木光四族,妖界狐狼鹏兔四族,共八族,又哪来的十二族?”

    “不,还有一界。”牧兰看着长闲,“鬼界。”

    长闲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害怕惊疑,是一种空洞,他的呼吸仿佛把他包围起来,他像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色空间里一直坠落。

    “鬼界已经灭绝了。年轻一辈的人中极少有知道鬼界的,老一辈的可能略有知晓。鬼界四族,魑魅魍魉,你画的这个纹饰,就属于‘魅’族。”牧兰喝了口茶,道,“你问这些干嘛?”

    “没,没事。随便问问。”

    门里有动静。牧言一手拿着四个叠起来的木碗,一手握着一把木箸走来。他神态自若,把碗和木筷分别放在各人前面后,又走进屋内,往返几次,端出好几个菜。一汤三菜,二荤一素,色香俱全,且饭白软糯,几乎无可挑剔。难道真的是厨艺超群,不是企图陷害我?长闲疑惑地看一眼牧言。

    牧言倒是很自然地拿起木箸开动。牧兰像个饿鬼般,差点没把碗吞下去了。关键是长芩也若无其事地动筷了,她处之泰然,长闲怀疑她和牧言牧兰才是一家。

    长闲暗地里用手肘戳戳长芩。

    “味道很好。”长芩淡淡道。

    长闲也不管了,吃就吃吧,他也着实饿了。他吃了素菜,又拼命在夹荤菜,盛了满满一碗汤,还连吃两碗饭。救命,太好吃了吧,长闲就要喊出来了。我怎么没早点动筷,他在心里后悔道。

    静谧别苑,素净台榭,美味佳肴,长闲已经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的了。

    日沉西山,月挂高空。酒足饭抱,长闲把碗箸一放,满意地躺在地上。

    牧兰把残羹剩菜收进屋内。

    “我决定了,我要赐你‘火族厨神太子’称号,哦不,就叫‘灶神’吧。”

    牧言站起来,倚靠在阑干上。独立别苑里有一汪小清泉,泉边的稀稀落落地生了许多花。花的颜色各不一样,长闲不能一一叫出它们的名字。苑里草木繁多,看起来是乱七八糟无人打理,实则是苑主人别具匠心故意打理成这样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长闲还真不敢相信这些是火族太子的手笔。

    “如何?”牧言没有回头看长闲,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汪清泉。

    “如果你是问这晚餐,还行吧。如果你是问这院子,勉强吧。”

    牧言一笑:

    “我是问你,闯我牧氏祠堂,你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