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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七

    我与她相顾无言,她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瞧,瞧得我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便把她的生辰八字拿出来仔细看起来,也算是缓解尴尬了。

    不一会功夫,孟方就将我的行囊拿了过来,我将卦签拿出连同生辰八字的纸一并递与了她。这皇室宗亲的生辰八字,一般是不会轻易与人看的,所以,就算看了,也需得将其归还,这规矩我还是懂的。

    我见她虔诚地阖着双眸,如凝脂般的双手捧着签筒,轻轻晃动时,手上的玉镯与那玉石手链相撞发出声响,一时竟看痴了。那日初见逐妍时也是这般姿态,但洛玉媃给我的感觉与逐妍却全然不同,若说她是坠入凡尘的仙子,恐怕也不为过吧?

    随着卦签掉地的声音,我回过神来,往地上一瞧,却是“平”字一卦。

    “玉媃所求的,是平安,这“平”字,是否就意味着往后平安无误?”

    我拾起地上掉落的卦签,摩挲着那个平字,点点头,又摇摇头,对她道:“平者,正也,和也,遇邪可驱,逢秽能除,确是平安。但结合公主的八字来看,近一年之内有一劫数,恕在下无能,这与“平”是否有关瞧不出来,或许是预示着会平安度过。但无论如何,还请公主多加注意才是。”

    洛玉媃点点头,对我盈盈行了一礼,道:“多谢吴公子,玉媃会多加注意的。时候也不早了,吴公子也早做休息吧。”

    我急忙作揖称是,告了退,便由孟方引着到了客房。一踏进屋子,便觉这屋内陈设与那时我在孟府所住一模一样!想来是逐妍有心了,心下一暖,今日也累了,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之后的日子倒是和在孟府时大差不差,白日里便是陪着逐妍练会儿剑——幸好这长公主还算开明,最开始仍是不同意,最后在逐妍的央求下也只好放她不管了。虽然在天一教上也是做配练,但这感觉自是不一样的,有时练得累了,逐妍这妮子还会亲自过来捏肩捶腿,好不快活。那洛玉媃有时也会来看逐妍练剑,渐渐地与她倒也熟稔起来,虽然礼节还是有的,但总归不似刚认识那般拘谨了。

    其余时候不是窝在房中便是去豫州城闲逛,当然,因为是在京城的关系,逐妍与洛玉媃是不会出门的,我在集市上瞧见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便买下来带回府中,见两女满怀欣喜的神情,我心中也是乐开了花。

    很快,就到了年关,这日正是腊月三十,将军府上上下下皆洋溢着过年的气氛。不仅每扇窗户都贴上了窗花与福字,在过廊与房檐处也都挂上了红灯笼,一片喜气洋洋。晚间吃了饺子饮了屠苏酒,就坐在后园那一大片空地上守起岁来。

    期间逐妍连打了好几个大呵欠,但总归是等到了爆竹声响起,元嘉年间的第三个十年便到来了。逐妍同我们一起向长公主拜了年后,就由翠儿搀着回房歇息去了。我见四周的仆役们仍旧沉浸在欢乐祥和的氛围中,心下却突然生出一股悲戚感来,便寻了个理由向长公主告了退,行至了这后园中相对僻静的地方,发起呆来。

    正怅然回想着以前的事,就听见足靴轻柔踩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头一看,却见洛玉媃捧着手炉走了过来,她的脸因为长时间待在这干冷的室外,显得有些发红,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对我盈盈一笑:“抱歉,打扰到吴公子了。”

    我摆摆手,道:“无妨,又无要紧之事,何来打扰?”

    她走上前来与我并肩而立,轻声道:“已过了年关,逐妍也回房休息了,吴公子还不歇息?”

    “看见今日如此喜庆,让我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不太能入睡了。”

    “若是吴公子不介意,可否说与玉媃知晓一二?”她转头望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见她如此,竟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将全部的心事都吐露于她的感觉,便缓缓开口道:“以前,我总是与师父待在西溟山上,只知朝夕,不知时日。每日,除了练功,便是叫我钻研那三易,要说过年守岁也不是没有,只是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师父会坐在崖边叫我陪他饮酒,直到晨雾渐起,太阳初升才作罢。虽然那时日日叫苦连天,但现在想来,却又怀念得紧!”

    我说完朝她那边看去,却见她低着头,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急忙道:“抱歉,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却让你听如此悲伤之辞,还望公主恕罪!”

    她听后摇摇头,朝我展颜一笑,可我分明从那笑容中瞧出了苦涩,只听她道:“吴溟,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听她对我换了个称呼,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元嘉十二年,我出生了,父皇见我生得可爱,又是唯一的一位公主,便当即封了号,为“永昌”,期望我能佑他的王朝永世昌盛。可是,出生在帝王家,虽享尽荣华富贵,但困于深宫,那人间百态,众生百相,却又如何去体味?”

    她说到这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接着道:“每逢过年,宫中虽有年味,但父皇却也只是在我这里稍作停留,便要去和母后以及众娘娘们吃宴,晚上同她们一起守岁,虽有宫女与我作伴,但真真是寂寞冷清!”

    我见她抱臂叹惋的模样,虽知她不是真的冷,但还是解下裘衣披在她身上,毕竟现下,我也做不出其他安慰的举动了。

    她吸了吸鼻子,对我歉意地一笑:“是不是觉得皇宫生活和你想象中的差别很大?”

    我哑然一笑,摇了摇头,答道:“在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总是要失去一些什么,王宫的生活固然荣华,但终归如那笼中鸟一般。公主,虽然我不懂帝王之道,但圣上能在除夕来看你,也算是想着你了。”

    我见她低头不语,以为是父女矛盾导致我说错了话,慌忙朝她看去,却见她面颊通红,一道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耳中:“你仍唤我为“公主”,还是觉得我高高在上,于你来说遥不可及,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