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油画少年
“你看一下资料，Jayden传来的。”
几张图片被投映出来。
S大的音乐社，被害人解长生的尸体被摆放在窗边，怀中抱着一把吉他，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和眼睛里，旁边的钢琴上还有一张邀请函，漆黑的底色上勾勒着烫金花纹，陌生的字符并不像是已知的任何文字，一朵黑色的玫瑰被火漆印禁锢在封口处。
如果他没有死，这应当是一幅非常唯美的画面，可惜，死了一天才被发现的男生脸色已经青灰，身体变得僵硬，嘴角凝固的微笑带来的只有惊悚。
和聂情相同，案发现场非常干净，没有提取到任何有用线索，案发当时仅有被害人一人的信号在场，生物监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信号。
“因为现场都很干净？”青年试探着回答。
“不，是因为中芯局提供的鉴定报告。”男人从车里翻出了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含混不清道，“不着急，回去还有一会儿，你看完了再说。”
青年放下心来，点开了芯片报告。
报告指出，两名被害人死亡前都经历了非常漫长而且痛苦的过程，几次指标都已经到达死亡水平，但是却没有死亡，过程持续15分钟后心脏突然停止跳动。
另外还有一点，被害人的信号被害前曾受到干扰，短暂断联过几秒钟，之后的视频资料就是一片漆黑。
黑暗纪元后，由于科技的飞速提升，传统监控设备几乎退出历史舞台，中心智能的眼睛遍布人类所及的所有地界，中州人所有个人信息均由中州芯片局统一管理，通过中心智能执行指令。
芯片埋于体内，依靠血液动力等人体能提供能量，实时监测人体健康状态和定位，与中州卫星矩阵相连，为了节约资源，监控功能只有检测到信号异常才会即刻捕捉芯片所在位置的视频录像。
智能化的好处就是节省人力和流程，但坏处就是一旦犯罪分子是高功能人才，那么很有可能切断大部分证据链，只能依靠传统刑侦技术。
这样一来矛盾还是没有解决。
一来，黑暗纪元导致人口大量流失，全球总人口不过十亿出头，即使中州地大物博，是世界上人口第二多的国家，但人力依然不足；二来，科技发展让人们越来越依赖AI智能识别，实践也大幅减少，精于鉴识的人才也格外罕见。
所以作为S市安正局刑侦队长，许龙渊不得不带着徒弟兼队员——明天四处奔波。
“虽然作案手法不同，但是隐藏作案痕迹的手法一致，所以可能是一个团伙。”明天一边梳理思路一边道，“但是为什么要对两个普通大学生下如此毒手？就算同学之间有些小磕碰也不至于如此。”
“不是同学，至少不仅是因为矛盾。”许龙渊懒洋洋道，“一个能干扰芯片信号的犯罪团伙，固定15分钟的折磨，他们一定是在进行某种活动，需要记录足够时间作为活动证据。”
“哦！对哦！”明天恍然，“既然是15分钟，那咱们就以15分钟车程为限，划分一下区域，派人驻守，一旦出现异常自己立刻行动！”
“市局距离S大多远？”许龙渊又问。
“不到十分钟？”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距离比较近就不到十分钟……哦！我知道了，您的意思是这距离小于15分钟车程，但是依然是案发之后才知道消息，也就是说，中心智能的警报系统也被干扰了！”明天猛然坐直了身子，加快了语速，“所有数据都是中心智能处理的，如果这端出了问题，凭借人力很难在几百万份不停变化的数据中看出问题。”
许龙渊哼了一声，“我就说依赖科技是不行的，科技是最脆弱的。”
“……”
明天冷静下来。
很好，今天依旧是讨厌科技的师父。
“还有一个问题。”许龙渊咯吱咯吱地嚼碎了棒棒糖，把棍子丢进了回收口，“你怎么确定异常数据就是案发？万一是熬夜玩游戏猝死呢？虽然现在老年病慢性病没有那么严峻，但也不是没有，包括各种急症。”
“？？？”
明天感觉自己心头一梗。
“还有神州。”许龙渊面无表情地补充，“全感官模拟的第二现实，在里面玩游戏更刺激。”
“……”明天沉痛地点了点头，“那怎么办？”
“等等看吧！”许龙渊点开视讯，拨通了连线。
明天看着上面显示的“连秃”两个大字，默默低头，没敢说话。
连局，中州国家安全维正总局下属S市刑安局局长，脸黑头秃，曾经的刑侦队长，办案二十年，基本上没碰到过什么大案，有几个封存的悬案、失踪案也被移交给了上京总局，当上局长后手下又有许龙渊，可以说是天选之人，人称咸鱼局长。
“怎么啦小许？”
连局的半身小人落在车前，光秃秃的头顶甚至有些反光，笑眯眯地端着茶缸看着许龙渊。
“外勤，资金。”许龙渊言简意赅道。
连局嘬了两口茶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多久？多少？”
“先按一周算。餐补、住宿、聚变电池、斥力盾……”
“你要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是去打仗！”
“嫌疑人团伙作案，手段恶劣残忍，高度怀疑持有杀伤武器。”
连局叹了口气，“……写份申请过来！”
“让Jayden写吧，她好擅长。”许龙渊露出了一个敷衍的、大大的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断了通讯。
“……哈——”明天一时没憋住，乐了一下，又在许龙渊瞥来的目光中收了回去。
老实讲，许龙渊才三十多岁，身上也没有什么所谓久居高位的威严，倒像个没什么拘束的富家公子，而且长得也没有多少攻击性，但是明天就是很难不在他面前露怯。
许龙渊见他笑了一声又憋回去，多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还挺好玩的。”
“什、什么？”明天茫然道。
“你们都挺好玩的。”许龙渊回答。
车从长宁到S大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即使足够平稳，但是对于晕车的人来说依然是灾难，这样的灾难因为过快的车速不能开窗而变成了更深的绝望。
后半程，许龙渊整个人靠着车门缩成一团，牙关紧咬、抿着唇，勾出向下的弧度，散发出浓浓的不愉快。
车终于停下，许龙渊像个游魂一样踉跄着飘了下去，脸色苍白，更加颓丧，双眼无神，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冰凉的手搭在明天的肩膀上，“去现场。”
二人顺利通过安全门走进了校园。
明天没带电脑，只能从终端上扒拉，调出了S大的地形图，带着许龙渊往音乐活动室赶。
这是个基础款手表形状的终端设备，沙盘地形图和小箭头漂浮在表盘上，指向目标路线，不是很方便，但是明天习惯了用电脑，几乎没怎么用过终端，所以也懒得调试，或者购买时尚类别的终端设备。
就这样凑活着，两个人走到了音乐活动室门口，许龙渊松开手，扶住了门框。
老式的监控设备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看来废用已久，但明天还是乐观地抱了一线希望，拍照留存后小心地踏进了活动室。
室内的感应系统还正常运行，脚步落下，特效光线便从脚下绽放。
“现场已经处理过一次了，咱们现在应该看不到什么了。”明天转了一圈又出来道，“不如跟Jayden她们去调查一下被害人生活情况？”
许龙渊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门口注视着房间里。
少年人的轮廓若隐若现地模糊在窗口的光里，弦乐器和管乐器分列两侧，古典三角钢琴伫立，黑白键反射出冷光。
“诶呦，许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明天的眼睛稍稍瞪大。
大步赶来的中年男人穿得像个销售经理，热情地上来握住了许龙渊的手，滚烫的掌心蓄了一层热汗。
许龙渊的嘴唇抿得更紧了，把手解放出来后立刻伸向了明天。
趁着那人介绍情况，明天赶紧掏出手帕给师父擦了擦手。
中年人毫不知情，热情洋溢地讲述着学校的光辉历史。
S大是黑暗纪元前延续至今的学府，作为少有的、没有被天灾完全破坏的建筑群，保留着传统的中式风格，占地极广，点缀着大片的园林，从古至今出了不少大人物。S市的市长、安正局下属四大分支——国家信息安全局（信安局）、中州芯片局（中芯局）、中州刑事侦查（刑安局）、中州民事安全局（民安局）均有S大的学子，还有知名企业家冯天晟、著名艺术家唐衍等。
除此之外，他还着重强调了学校的名誉多么好，案子绝对与学校无关。
明天都听得昏昏欲睡，不得不靠看许龙渊提神醒脑。
许龙渊看完了边边角角，长出了口气，转身就离开了活动室。
明天滞后了几步，揽住意图追上去的中年人，叹息道，“师父他已经非常累了，两天没有休息，让他休息一下吧。”
中年人一拍大腿，“都怪我，休息的酒店已经定好了，直接去就行，久诚酒店，还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我，我叫方世成，加个好友？”
“不行，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交朋友的……你想起什么线索直接往局里打电话就行。”明天走出活动室，脚步一顿，指了指头顶上的监控，“你这东西还能用吗？”
“废弃很久了，全是古董，黑暗纪元前的玩意儿。”方世成笑道，“而且公共场合禁止私自安装监控设备，大概早就不能用了。”
明天遗憾地看了摄像头最后一眼。
几张图片被投映出来。
S大的音乐社，被害人解长生的尸体被摆放在窗边，怀中抱着一把吉他，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和眼睛里，旁边的钢琴上还有一张邀请函，漆黑的底色上勾勒着烫金花纹，陌生的字符并不像是已知的任何文字，一朵黑色的玫瑰被火漆印禁锢在封口处。
如果他没有死，这应当是一幅非常唯美的画面，可惜，死了一天才被发现的男生脸色已经青灰，身体变得僵硬，嘴角凝固的微笑带来的只有惊悚。
和聂情相同，案发现场非常干净，没有提取到任何有用线索，案发当时仅有被害人一人的信号在场，生物监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信号。
“因为现场都很干净？”青年试探着回答。
“不，是因为中芯局提供的鉴定报告。”男人从车里翻出了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含混不清道，“不着急，回去还有一会儿，你看完了再说。”
青年放下心来，点开了芯片报告。
报告指出，两名被害人死亡前都经历了非常漫长而且痛苦的过程，几次指标都已经到达死亡水平，但是却没有死亡，过程持续15分钟后心脏突然停止跳动。
另外还有一点，被害人的信号被害前曾受到干扰，短暂断联过几秒钟，之后的视频资料就是一片漆黑。
黑暗纪元后，由于科技的飞速提升，传统监控设备几乎退出历史舞台，中心智能的眼睛遍布人类所及的所有地界，中州人所有个人信息均由中州芯片局统一管理，通过中心智能执行指令。
芯片埋于体内，依靠血液动力等人体能提供能量，实时监测人体健康状态和定位，与中州卫星矩阵相连，为了节约资源，监控功能只有检测到信号异常才会即刻捕捉芯片所在位置的视频录像。
智能化的好处就是节省人力和流程，但坏处就是一旦犯罪分子是高功能人才，那么很有可能切断大部分证据链，只能依靠传统刑侦技术。
这样一来矛盾还是没有解决。
一来，黑暗纪元导致人口大量流失，全球总人口不过十亿出头，即使中州地大物博，是世界上人口第二多的国家，但人力依然不足；二来，科技发展让人们越来越依赖AI智能识别，实践也大幅减少，精于鉴识的人才也格外罕见。
所以作为S市安正局刑侦队长，许龙渊不得不带着徒弟兼队员——明天四处奔波。
“虽然作案手法不同，但是隐藏作案痕迹的手法一致，所以可能是一个团伙。”明天一边梳理思路一边道，“但是为什么要对两个普通大学生下如此毒手？就算同学之间有些小磕碰也不至于如此。”
“不是同学，至少不仅是因为矛盾。”许龙渊懒洋洋道，“一个能干扰芯片信号的犯罪团伙，固定15分钟的折磨，他们一定是在进行某种活动，需要记录足够时间作为活动证据。”
“哦！对哦！”明天恍然，“既然是15分钟，那咱们就以15分钟车程为限，划分一下区域，派人驻守，一旦出现异常自己立刻行动！”
“市局距离S大多远？”许龙渊又问。
“不到十分钟？”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距离比较近就不到十分钟……哦！我知道了，您的意思是这距离小于15分钟车程，但是依然是案发之后才知道消息，也就是说，中心智能的警报系统也被干扰了！”明天猛然坐直了身子，加快了语速，“所有数据都是中心智能处理的，如果这端出了问题，凭借人力很难在几百万份不停变化的数据中看出问题。”
许龙渊哼了一声，“我就说依赖科技是不行的，科技是最脆弱的。”
“……”
明天冷静下来。
很好，今天依旧是讨厌科技的师父。
“还有一个问题。”许龙渊咯吱咯吱地嚼碎了棒棒糖，把棍子丢进了回收口，“你怎么确定异常数据就是案发？万一是熬夜玩游戏猝死呢？虽然现在老年病慢性病没有那么严峻，但也不是没有，包括各种急症。”
“？？？”
明天感觉自己心头一梗。
“还有神州。”许龙渊面无表情地补充，“全感官模拟的第二现实，在里面玩游戏更刺激。”
“……”明天沉痛地点了点头，“那怎么办？”
“等等看吧！”许龙渊点开视讯，拨通了连线。
明天看着上面显示的“连秃”两个大字，默默低头，没敢说话。
连局，中州国家安全维正总局下属S市刑安局局长，脸黑头秃，曾经的刑侦队长，办案二十年，基本上没碰到过什么大案，有几个封存的悬案、失踪案也被移交给了上京总局，当上局长后手下又有许龙渊，可以说是天选之人，人称咸鱼局长。
“怎么啦小许？”
连局的半身小人落在车前，光秃秃的头顶甚至有些反光，笑眯眯地端着茶缸看着许龙渊。
“外勤，资金。”许龙渊言简意赅道。
连局嘬了两口茶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多久？多少？”
“先按一周算。餐补、住宿、聚变电池、斥力盾……”
“你要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是去打仗！”
“嫌疑人团伙作案，手段恶劣残忍，高度怀疑持有杀伤武器。”
连局叹了口气，“……写份申请过来！”
“让Jayden写吧，她好擅长。”许龙渊露出了一个敷衍的、大大的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断了通讯。
“……哈——”明天一时没憋住，乐了一下，又在许龙渊瞥来的目光中收了回去。
老实讲，许龙渊才三十多岁，身上也没有什么所谓久居高位的威严，倒像个没什么拘束的富家公子，而且长得也没有多少攻击性，但是明天就是很难不在他面前露怯。
许龙渊见他笑了一声又憋回去，多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还挺好玩的。”
“什、什么？”明天茫然道。
“你们都挺好玩的。”许龙渊回答。
车从长宁到S大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即使足够平稳，但是对于晕车的人来说依然是灾难，这样的灾难因为过快的车速不能开窗而变成了更深的绝望。
后半程，许龙渊整个人靠着车门缩成一团，牙关紧咬、抿着唇，勾出向下的弧度，散发出浓浓的不愉快。
车终于停下，许龙渊像个游魂一样踉跄着飘了下去，脸色苍白，更加颓丧，双眼无神，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冰凉的手搭在明天的肩膀上，“去现场。”
二人顺利通过安全门走进了校园。
明天没带电脑，只能从终端上扒拉，调出了S大的地形图，带着许龙渊往音乐活动室赶。
这是个基础款手表形状的终端设备，沙盘地形图和小箭头漂浮在表盘上，指向目标路线，不是很方便，但是明天习惯了用电脑，几乎没怎么用过终端，所以也懒得调试，或者购买时尚类别的终端设备。
就这样凑活着，两个人走到了音乐活动室门口，许龙渊松开手，扶住了门框。
老式的监控设备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看来废用已久，但明天还是乐观地抱了一线希望，拍照留存后小心地踏进了活动室。
室内的感应系统还正常运行，脚步落下，特效光线便从脚下绽放。
“现场已经处理过一次了，咱们现在应该看不到什么了。”明天转了一圈又出来道，“不如跟Jayden她们去调查一下被害人生活情况？”
许龙渊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门口注视着房间里。
少年人的轮廓若隐若现地模糊在窗口的光里，弦乐器和管乐器分列两侧，古典三角钢琴伫立，黑白键反射出冷光。
“诶呦，许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明天的眼睛稍稍瞪大。
大步赶来的中年男人穿得像个销售经理，热情地上来握住了许龙渊的手，滚烫的掌心蓄了一层热汗。
许龙渊的嘴唇抿得更紧了，把手解放出来后立刻伸向了明天。
趁着那人介绍情况，明天赶紧掏出手帕给师父擦了擦手。
中年人毫不知情，热情洋溢地讲述着学校的光辉历史。
S大是黑暗纪元前延续至今的学府，作为少有的、没有被天灾完全破坏的建筑群，保留着传统的中式风格，占地极广，点缀着大片的园林，从古至今出了不少大人物。S市的市长、安正局下属四大分支——国家信息安全局（信安局）、中州芯片局（中芯局）、中州刑事侦查（刑安局）、中州民事安全局（民安局）均有S大的学子，还有知名企业家冯天晟、著名艺术家唐衍等。
除此之外，他还着重强调了学校的名誉多么好，案子绝对与学校无关。
明天都听得昏昏欲睡，不得不靠看许龙渊提神醒脑。
许龙渊看完了边边角角，长出了口气，转身就离开了活动室。
明天滞后了几步，揽住意图追上去的中年人，叹息道，“师父他已经非常累了，两天没有休息，让他休息一下吧。”
中年人一拍大腿，“都怪我，休息的酒店已经定好了，直接去就行，久诚酒店，还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我，我叫方世成，加个好友？”
“不行，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交朋友的……你想起什么线索直接往局里打电话就行。”明天走出活动室，脚步一顿，指了指头顶上的监控，“你这东西还能用吗？”
“废弃很久了，全是古董，黑暗纪元前的玩意儿。”方世成笑道，“而且公共场合禁止私自安装监控设备，大概早就不能用了。”
明天遗憾地看了摄像头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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