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总会有痕迹吧！”陆鼎峰叹了口气，“我走访了那些跟被害人有关系的人，但缺乏关键性证据，单凭动机可不能给人定罪。”
“特事部定罪没这么多讲究。”
“那咱们还是说回门钥匙吧。”陆鼎峰从自己恢复信号的终端上找到了那张门钥匙发布不久的作品，“门钥匙，之前W市绑架案就是她报的警，直接送我回W市，我去找她谈谈。”
“现在？谈什么？”
“怎么了？”陆鼎峰抬眼一瞥。
“没什么，您可真是行动派。”秦乐摸了摸鼻子，重新设置了目的地。
“行了，有话就说吧！是组里有事还是特事部有事？”陆鼎峰放下其他手边的事，“你很不擅长撒谎。”
秦乐挠头，尴尬道，“陆队还真是……黎组长希望您尽快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上门，他们没怎么学过问话。”秦乐略显腼腆地笑着，“人现在已经被保护起来了，就等着您问呢。”
“他们不会借调一个吗？”陆鼎峰眉头紧皱，“怎么就只能是我了？”
“因为许队走了。”
“我说为什么不向市局借人。”
“没有人可借。”秦乐无奈道，“您知道，各个市局也都不轻松，尤其是在123专案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下，犯罪的是越来越多，他们都会挑曾经特事部处理过的案发现场，很多地方污染不能彻底清除，对信号和刑侦人员的认知都有不小的影响，调查起来十分困难，特事部库存的黑晶屏蔽器已经全都发放下去了。”
“特事部呢？”
“这……不瞒您说，特事部每一次都尽了最大努力去清理污染的，但污染残余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大家都称之为无根草，因为想斩草除根却无处下手，反而有更强的效力。”
“执行者对污染有抗性啊。”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秦乐惶恐道，“要真是如此，也不至于不让那么多执行者出外勤，特事部每次出任务身上也都是带着黑晶的，他们本来就大部分身负污染，接触污染会诱发更加严重的症状。”
“他们对污染也是没有抗性的？”
“也不必瞒您，目前来说对污染有抗性的只有一个人，许队，代价就是他非常非常敏感，只要携带或者接触污染的人接近他，他就会非常痛。”秦乐无奈道，“而且您也看到过了，即使是许队最后也是死于污染，超标的污染量连对污染有抗性的许队也难以招架，因为污染不是针对许队自身，而是影响了他身边的一切，让他孤立无援。”
陆鼎峰沉默了下来。
污染的危险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你解释的可比那个站门口跟我絮絮叨叨的那个清楚多了。”
秦乐嘿嘿一笑，“他们说习惯官话了，像我们这些后勤的不一样，随便听一听说一说，也不会影响什么。”
“如果只有阿渊有抗性，那为什么是我去问？”
“因为……”秦乐迟疑了片刻，“您在3区待过对吧？”
“怎么又提三区？”陆鼎峰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欸，这就……”秦乐压低声音，“您在三区待了一个来月，据说三区在污染以及克莱耶上的研究远远领先于特事部，所以上面才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实说，您之前查三区查得紧，上面也很难办……”
“他们可是在做人体实验！”
“证据呢？”
“……”
“您知道，可是没有证据，不能抓人。”
“那是我们刑安局的规矩，你们特事部可是除了活着，没什么规矩。”陆鼎峰耷拉着眼皮，头也不抬道。
秦乐干笑一声，没再接话。
特事部的存在确实是对司法体系的一次挑战，他们不接受任何束缚，只受上级调令，手里掌握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力量和财富，他们随心所欲，唯一的束缚就是那个不知所谓的上级，那个——它。
陆鼎峰对特事部的未来并不乐观。
进了W市的地界儿，远远地就能看见一片黑沉的云笼罩在上空，那里就是三区。
“停车。”
陆鼎峰突然开口。
“啊？”
“停车！”
“哦……”
秦乐只好把车慢慢停在了路边。
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从C市过来直接就是一座小镇，低矮的平房连成片，隔开两座城市的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
小镇头前有一座大石，上面朱笔点了“白石镇”三个大字，一颗老柳树歪歪扭扭地吐了绿。
“乐一乐一，收到请回答！”
陆鼎峰下车的动作一顿。
秦乐瞥了眼陆鼎峰，解释道，“紧急情况信号通道。”随后接通，“乐一收到，请指示。”
“乐一，123专案组成员遇袭，请务必保证陆队的安全。”
“是谁？”陆鼎峰抓住秦乐的手，眉头皱得死紧，严肃极了。
秦乐吓了一跳，只好代问。
手环里传出电流滋滋啦啦的声音，许久，才有人声，夹杂着某种沉闷的嗡鸣，“不……不清楚，保护……陆队……”
声音能明显听出力竭气尽。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下来。
秦乐立刻动作起来，车辆一骑绝尘，直奔三区而去。
“你要干什么？”
“保护您。”秦乐的语速前所未有地快，“他们能杀到2号基地，至少一个执行者，而且我是一个后勤人员，是不可能保证您的安全的，基地也拦不住他们，目前唯一的机会就是三区了，至少三区没想杀了您，不是吗？”
陆鼎峰哼笑一声，“都明牌了，不可能正面对抗公职人员。”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片被浓雾包绕的世界也愈发清晰，只是那些矮楼的边角依旧不够凌厉，影影绰绰地隐在雾里，铺天盖地地压过来，灰调的青蓝色让这片街区即使是青天白日也依旧让人遍体生寒。
车飞速驶过大桥，连水面的雾气都被惊扰。
下一刹，一片死寂。
车停了下来。
驾驶位上的秦乐已经血肉模糊，巨大的截停惯性让他的头几乎完全和脊椎脱节，耷拉在胸前，股骨头从髋关节后方脱出，两条腿面条一样耷拉着，依靠着安全带才没有瘫下去。
奇怪的是，车辆本身包括陆鼎峰都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害，只是车里的AI已经熄灭。
陆鼎峰的手抖得厉害，尝试了好几次才打开了车门。
他见过很多惨不忍睹的尸体，只是上一秒还鲜活的人下一秒毫无道理地成为一滩烂肉，饶是他的心理素质也很难保持冷静。
他踉跄着跑向那个狭小的胡同，却觉后颈一凉。
他不敢回头，一头撞进了那片甜蜜的雾中。
雾气虽然浓郁，却依旧能透过一线天看见一轮圆月缓缓巡过，挂着水汽的墙壁似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苔藓，湿滑油润，腻得人手放在上面直打滑。
危机感消退后，陆鼎峰才站住脚，定了定神，往来时的方向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雾气连带着三区的建筑，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大口，参差的边缘还滴滴答答地渗着液体，落点就在他面前不足五步远，看起来至少有三座楼被吞掉了。
凄冷的月光染了红。
他站立不稳，晃荡了一下半跪下来。
不多时，他又慢吞吞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的脚步停在切断的路前，探头一望，是万丈深渊。
“陆队，真是……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龙乾……”
对比龙乾隐藏狠劲的压抑声线，陆鼎峰的声音低哑干涩，活像被人抽走了灵魂。
“走吧，你总该给我一个解释。”
几只手按上来，拖着他离开了现场。
截面越来越远，陆鼎峰也渐渐冷静下来，他用力挣扎，但动弹不得。
“放下吧，他跑不了。”
龙乾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意味着龙乾比刚刚更加生气。
陆鼎峰理了理衣服，转身跟上了几人的脚步。
“抱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哦。”
龙乾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陆鼎峰叹了口气，“我会向上级报告，自觉接受处罚的。”
“哦？”龙乾停下脚步，灰白的瞳投下满溢嘲讽的眼神，“那陆队觉得您接受什么样的处罚可以抵得过这么多条人命？换句话说，你这条命到底是多金贵？”
“我只有这一条命，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等我解决了眼前的案子再来受死？”
“哦，你又懂了，我现在又不懂你了。”龙乾伸手卡住了他的下颌，左右晃了两下，像是检查货物一样看了个遍，“以前我很欣赏你的轴和执拗，想你这样一定要把案子差个水落石出的人不多了，你可能不讨人喜欢，但你至少是个好人，但现在呢？你看看你，明明要你活下去会让更多的人替你死，你却还可以拿着鸡毛令箭，用办案当挡箭牌，换自己苟活，你不觉得你有点无耻吗？”
“为什么我活下去会有更多的人死？”陆鼎峰问。
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已经飘得远远的，甚至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龙乾放开他，拽了手套丢给了手下，又慢条斯理地抽出了一副新的手套戴着，“你们散吧，注意警戒。”
“是。”
“特事部定罪没这么多讲究。”
“那咱们还是说回门钥匙吧。”陆鼎峰从自己恢复信号的终端上找到了那张门钥匙发布不久的作品，“门钥匙，之前W市绑架案就是她报的警，直接送我回W市，我去找她谈谈。”
“现在？谈什么？”
“怎么了？”陆鼎峰抬眼一瞥。
“没什么，您可真是行动派。”秦乐摸了摸鼻子，重新设置了目的地。
“行了，有话就说吧！是组里有事还是特事部有事？”陆鼎峰放下其他手边的事，“你很不擅长撒谎。”
秦乐挠头，尴尬道，“陆队还真是……黎组长希望您尽快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上门，他们没怎么学过问话。”秦乐略显腼腆地笑着，“人现在已经被保护起来了，就等着您问呢。”
“他们不会借调一个吗？”陆鼎峰眉头紧皱，“怎么就只能是我了？”
“因为许队走了。”
“我说为什么不向市局借人。”
“没有人可借。”秦乐无奈道，“您知道，各个市局也都不轻松，尤其是在123专案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下，犯罪的是越来越多，他们都会挑曾经特事部处理过的案发现场，很多地方污染不能彻底清除，对信号和刑侦人员的认知都有不小的影响，调查起来十分困难，特事部库存的黑晶屏蔽器已经全都发放下去了。”
“特事部呢？”
“这……不瞒您说，特事部每一次都尽了最大努力去清理污染的，但污染残余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大家都称之为无根草，因为想斩草除根却无处下手，反而有更强的效力。”
“执行者对污染有抗性啊。”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秦乐惶恐道，“要真是如此，也不至于不让那么多执行者出外勤，特事部每次出任务身上也都是带着黑晶的，他们本来就大部分身负污染，接触污染会诱发更加严重的症状。”
“他们对污染也是没有抗性的？”
“也不必瞒您，目前来说对污染有抗性的只有一个人，许队，代价就是他非常非常敏感，只要携带或者接触污染的人接近他，他就会非常痛。”秦乐无奈道，“而且您也看到过了，即使是许队最后也是死于污染，超标的污染量连对污染有抗性的许队也难以招架，因为污染不是针对许队自身，而是影响了他身边的一切，让他孤立无援。”
陆鼎峰沉默了下来。
污染的危险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你解释的可比那个站门口跟我絮絮叨叨的那个清楚多了。”
秦乐嘿嘿一笑，“他们说习惯官话了，像我们这些后勤的不一样，随便听一听说一说，也不会影响什么。”
“如果只有阿渊有抗性，那为什么是我去问？”
“因为……”秦乐迟疑了片刻，“您在3区待过对吧？”
“怎么又提三区？”陆鼎峰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欸，这就……”秦乐压低声音，“您在三区待了一个来月，据说三区在污染以及克莱耶上的研究远远领先于特事部，所以上面才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实说，您之前查三区查得紧，上面也很难办……”
“他们可是在做人体实验！”
“证据呢？”
“……”
“您知道，可是没有证据，不能抓人。”
“那是我们刑安局的规矩，你们特事部可是除了活着，没什么规矩。”陆鼎峰耷拉着眼皮，头也不抬道。
秦乐干笑一声，没再接话。
特事部的存在确实是对司法体系的一次挑战，他们不接受任何束缚，只受上级调令，手里掌握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力量和财富，他们随心所欲，唯一的束缚就是那个不知所谓的上级，那个——它。
陆鼎峰对特事部的未来并不乐观。
进了W市的地界儿，远远地就能看见一片黑沉的云笼罩在上空，那里就是三区。
“停车。”
陆鼎峰突然开口。
“啊？”
“停车！”
“哦……”
秦乐只好把车慢慢停在了路边。
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从C市过来直接就是一座小镇，低矮的平房连成片，隔开两座城市的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
小镇头前有一座大石，上面朱笔点了“白石镇”三个大字，一颗老柳树歪歪扭扭地吐了绿。
“乐一乐一，收到请回答！”
陆鼎峰下车的动作一顿。
秦乐瞥了眼陆鼎峰，解释道，“紧急情况信号通道。”随后接通，“乐一收到，请指示。”
“乐一，123专案组成员遇袭，请务必保证陆队的安全。”
“是谁？”陆鼎峰抓住秦乐的手，眉头皱得死紧，严肃极了。
秦乐吓了一跳，只好代问。
手环里传出电流滋滋啦啦的声音，许久，才有人声，夹杂着某种沉闷的嗡鸣，“不……不清楚，保护……陆队……”
声音能明显听出力竭气尽。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下来。
秦乐立刻动作起来，车辆一骑绝尘，直奔三区而去。
“你要干什么？”
“保护您。”秦乐的语速前所未有地快，“他们能杀到2号基地，至少一个执行者，而且我是一个后勤人员，是不可能保证您的安全的，基地也拦不住他们，目前唯一的机会就是三区了，至少三区没想杀了您，不是吗？”
陆鼎峰哼笑一声，“都明牌了，不可能正面对抗公职人员。”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片被浓雾包绕的世界也愈发清晰，只是那些矮楼的边角依旧不够凌厉，影影绰绰地隐在雾里，铺天盖地地压过来，灰调的青蓝色让这片街区即使是青天白日也依旧让人遍体生寒。
车飞速驶过大桥，连水面的雾气都被惊扰。
下一刹，一片死寂。
车停了下来。
驾驶位上的秦乐已经血肉模糊，巨大的截停惯性让他的头几乎完全和脊椎脱节，耷拉在胸前，股骨头从髋关节后方脱出，两条腿面条一样耷拉着，依靠着安全带才没有瘫下去。
奇怪的是，车辆本身包括陆鼎峰都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害，只是车里的AI已经熄灭。
陆鼎峰的手抖得厉害，尝试了好几次才打开了车门。
他见过很多惨不忍睹的尸体，只是上一秒还鲜活的人下一秒毫无道理地成为一滩烂肉，饶是他的心理素质也很难保持冷静。
他踉跄着跑向那个狭小的胡同，却觉后颈一凉。
他不敢回头，一头撞进了那片甜蜜的雾中。
雾气虽然浓郁，却依旧能透过一线天看见一轮圆月缓缓巡过，挂着水汽的墙壁似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苔藓，湿滑油润，腻得人手放在上面直打滑。
危机感消退后，陆鼎峰才站住脚，定了定神，往来时的方向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雾气连带着三区的建筑，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大口，参差的边缘还滴滴答答地渗着液体，落点就在他面前不足五步远，看起来至少有三座楼被吞掉了。
凄冷的月光染了红。
他站立不稳，晃荡了一下半跪下来。
不多时，他又慢吞吞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的脚步停在切断的路前，探头一望，是万丈深渊。
“陆队，真是……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龙乾……”
对比龙乾隐藏狠劲的压抑声线，陆鼎峰的声音低哑干涩，活像被人抽走了灵魂。
“走吧，你总该给我一个解释。”
几只手按上来，拖着他离开了现场。
截面越来越远，陆鼎峰也渐渐冷静下来，他用力挣扎，但动弹不得。
“放下吧，他跑不了。”
龙乾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意味着龙乾比刚刚更加生气。
陆鼎峰理了理衣服，转身跟上了几人的脚步。
“抱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哦。”
龙乾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陆鼎峰叹了口气，“我会向上级报告，自觉接受处罚的。”
“哦？”龙乾停下脚步，灰白的瞳投下满溢嘲讽的眼神，“那陆队觉得您接受什么样的处罚可以抵得过这么多条人命？换句话说，你这条命到底是多金贵？”
“我只有这一条命，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等我解决了眼前的案子再来受死？”
“哦，你又懂了，我现在又不懂你了。”龙乾伸手卡住了他的下颌，左右晃了两下，像是检查货物一样看了个遍，“以前我很欣赏你的轴和执拗，想你这样一定要把案子差个水落石出的人不多了，你可能不讨人喜欢，但你至少是个好人，但现在呢？你看看你，明明要你活下去会让更多的人替你死，你却还可以拿着鸡毛令箭，用办案当挡箭牌，换自己苟活，你不觉得你有点无耻吗？”
“为什么我活下去会有更多的人死？”陆鼎峰问。
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已经飘得远远的，甚至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龙乾放开他，拽了手套丢给了手下，又慢条斯理地抽出了一副新的手套戴着，“你们散吧，注意警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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