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二八

    长途飞行的疲惫已经褪去大半，吕宋望着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排着长队，一直延伸到门外。每个人都看起来疲惫不堪，撑着行李箱的把手东倒西歪地站着，不停有人回头看向门外，门口的右边就是机场的出口了。虽然这里离机场出口还有一段取行李的距离，但是坐在屋子里的吕宋仿佛能闻得到从室外飘进来的清新的空气味道。他注意到有一位阿姨在队伍中来回穿梭，胸前挂着吊牌，像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吕宋又听到这个阿姨在用中文找人，这让他喜出望外，走上前去想了解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您好，请问我是犯了什么罪啊？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吕宋在阿姨身前停下问道。”这个我不清楚，我是来这里义务帮忙的。“阿姨回话道，吕宋从没听到过这种口音，仔细辨认，更像是已经西化了的普通话。说不出是的哪里的方言，更像是杂糅南北之后混迹西方的技能而已，他没法要求更多，有一个人可以用中文交流在此刻和自己交流显得很难得，他问完时间之后就发现无话可说，失望地回退到座位上。又过了一会儿，刚才的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来了一名男警官，再一次呼叫吕宋的名字，这次旁边站着那位中国阿姨。

    “你好，我是这次问询的翻译，如果你能无障碍听懂我说话，请在这张纸上签字。”阿姨递过来一张纸，指着需要签字的地方。他抬头看着对面严肃的警官，又扭脸看向刚才还面容和善乐于助人的阿姨，他知道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可挽回了。随后警官拿出一本圣经，从栅栏里推出来，示意吕宋把手放在圣经上，然后直视警官一旁的监控摄像头宣誓。这种场面吕宋只在电影里见过无数次类似的场景，他发现电影里紧张的配乐丝毫不是夸张的渲染，完全是主角内心的直白写照，吕宋真实感到每一秒都如履薄冰。只见他抬起右手，把手掌平放在一本厚厚的《圣经》上宣誓，内容是接下来要只说实话。

    看起来情况很复杂，他看到警官从桌子下面拿出的一叠资料，他看到第一页的抬头时就心底一沉，上一次见到这些内容还是在入学之前，皮特亲手交给自己的时候。警官询问吕宋这些材料是否真实，然后边上的阿姨按着原意翻译了一遍，其实第一遍吕宋就听得懂，他并不需要这个翻译来帮他翻译，但是他需要翻译的时间来思考自己的回答。吕宋表现的更加疲惫，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这些资料是你本人的么？“翻译尽着自己的职责，现在吕宋只觉得这个人聒噪。吕宋点了点头，”是的“，用中文回答道。”我们接到学校举报，内容是你，吕宋，涉嫌学术造假，利用虚假资料获取录取资格。“警官一边说着，一遍拿出另一叠资料。”这不可能啊。“吕宋急了，他没等翻译，选择直接跟警官对话。”警官，我是个正经学生啊！明天就要开学了，怎么可能是造假呢？“吕宋按照刚才决定的办法回答，避重就轻，为了增加真实性，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学生卡和成绩单。”而且我是聘请中介为我申请的学校，材料不会有问题的。“吕宋又强调了自己的无辜。

    警官眉头紧锁，他无法断定眼前的吕宋到底是不是个造假的罪犯，从吕宋手机里在学校拍的照片和学生证看起来，这就是个不能更普通的大学生。“你还有什么办法证明你的材料是真实的么？”警官现在不能证明吕宋有罪，他需要吕宋提供更多能证明自己无罪的材料。“有的，我需要联系我的中介。”吕宋收到一丝希望，只要现在能先出去，别的事情都可以再议。吕宋从郑州坐高铁到上海，然后从上海飞来这里，过去的近两天时间一直在路上，现在的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出去。“司机已经等了我很久了，车上还有别的乘客。”吕宋焦急得补充道，尽可能的博取同情。警官点了点头，把手机还给吕宋，同时递来一张纸，说道：“你的护照我们暂时扣留，明天带着更多的材料来这里。”吕宋知道噩梦远没有结束，他伸手签字之前无助的看向一边待命的翻译，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中国人也帮不了自己，她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翻译人员罢了。可是吕宋还是忍不住向刚才帮助过自己的阿姨求助道：“阿姨，我这个是犯了什么错啊？“吕宋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想说点什么，让时间稍微慢一点。”你涉嫌造假，明天必须回来这里补充材料。“阿姨面目冰冷，陈述着吕宋当前的处境“你有二十三小时联系你的律师或者中介，如果没有可以证明你没有造假的材料。”阿姨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那就让你家人帮你订最早回国的航班吧。”

    吕宋签完字就拿起行李飞奔向出口，他现在心如乱麻，一边跑一边确认司机还在等在等自己。他跑到提取托运行李的传送带前，繁忙的机场已经冷清下来，传送带上早早就被清空了，无人领取的行李被汇总到一堆。吕宋已经顾不上湿透而贴在脑门上的刘海，用最快速度找到自己的行李，再飞奔到大门外。他记得刚下飞机的时候机场里还是熙熙攘攘，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平日里繁忙的店铺也都拉下了防盗铁窗，走出门就远远看到等待自己已久的七座客车。拉开车门走上车的时候，吕宋看到车内黑漆漆坐满了人，七座客车近乎满员，这加深了吕宋的歉意。他开口道：实在对不起，我被海关的人拦下来了。真的是不好意思。“吕宋一边往里走，一边跟车里的人道歉，他还想多解释一些，但是实在是说来话长。

    吕宋在最后一排靠窗坐下，他现在因为一车人等待自己四个多小时满怀歉疚，何况他自己现在的心情更是已经糟透了。汽车很快开动，吕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这种感觉很新奇，仿佛是吕宋第一次看到多伦多的街景。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多伦多的街景了，他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他现在甚至还没有从手机被没收之后陷入的恐惧中缓过来，后面发生的事情基本都是靠着求生的本能而做出的反应。吕宋这才想起来给筱雨发去消息，在家里，筱雨已经早早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等待吕宋回来。刚被扣下的时候吕宋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四个多小时前筱雨只是收到吕宋平安到达的消息，他回过神来，拿起手机“还是出问题了，刚被放出来。大概一个小时就到家。”“没事就行，先回来再说吧。”筱雨很快回复信息，多年的默契让她很快意识到问题，只要现在吕宋平安就好。

    吕宋只记得自己大脑一片混乱，恍惚间车就开到了自己家的楼下，司机没好气的收下吕宋递来的双倍车费，上车扬长而去。吕宋终于有机会抽根烟，他直接拨通了皮特的电话：牛哥，我今天被海关扣下来了。“皮特一直在等吕宋的电话，回答道：“现在已经放你走了么？你已经到家了么？”“我刚到家，但是明天还要再回去一趟，补充材料。”吕宋已经显得急切，接着说道“类似于申请大学的材料。你有什么办法么牛哥？”“你别急，现在还有时间。你先回家休息，我跟学校联系一下。”皮特显得冷静沉着，仿佛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吕宋听到事情还有转机，总算舒了一口气，踩灭烟头之后拖着行李转身走向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