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训练赛（2）

    齐泽看了看戴在右手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七点半了。俱乐部的司机之前和齐泽约定好，晚上八点半开车来接他，离开盖尔森基辛，送他回在杜塞尔多夫的酒店，此时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貌似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干，齐泽打算就在这里度过这最后一个小时，明天早上他就要从杜塞尔多夫乘飞机离开这里，这是他这次旅途中能够亲眼看着这座球场的最后的一段时间了。

    齐泽抬起头，接着观看训练，这特殊的对抗训练变换了许多不同的形式，但都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很快，所有球员都被分为两个组，换上了两种不同颜色的训练马甲，齐泽看得出来，这是要踢训练赛了。齐泽从兜里拿出眼镜布，擦了擦眼镜，这大概可以让他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训练赛看得更清楚些。再抬起头时，沃尔夫冈大叔和那梯队的主教练都站在自己的眼前，和自己仅仅相距一块隔板。

    那教练看起来很年轻，最大也不过二十八九岁，个子很高，最起码也有一米八五，壮实的肌肉把全身上下的沙尔克教练服撑得满满当当的，胸口的沙尔克队徽旁，两个白色的英文字母十分醒目，“GH”，那是他的姓名缩写。此刻他正拿着战术板，和沃尔夫冈大叔商量着些什么，但他们两个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弄得齐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两个不知说了些什么，便朝自己走过来，看起来像是要和自己交谈些什么。齐泽便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有点松垮垮的衣服，用手指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

    那梯队教练走到齐泽面前，和他说了些什么，但他说的是标准的德语，而且语速极快，甚至不给齐泽去猜他说的是什么的机会。好在沃尔夫冈大叔就站在一边，他把这段话用英文复述了一遍，大叔知道齐泽英语不咋地，所以用的是极慢的语速，几乎就是把那些英文单词一个一个单独念了出来，还特地把那些比较复杂的单词换成同一个意思的最简单的单词。

    齐泽这才勉强听明白，那梯队教练先做了个自我介绍，他说他叫霍夫曼，然后他问齐泽，问他是否接受过有体系的训练。

    齐泽连忙摇头，他从来没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连像样点的基础训练都没有，自己关于训练的全部知识都来自于网上找的足球专业书籍。

    霍夫曼教练紧接着表示他也许有着不错的足球天赋，并邀请他和梯队的这些小伙子一起参加一场训练赛，今天正好有一个人的空缺。齐泽顿时感到有些慌张，背后立马涌起了一股滚烫的感觉。他倒的确是想去和这些球员踢上一踢，但他看了这么久，别说这些人的水平都远远超出自己，就连这些小球员的身高都没有比自己矮的。

    齐泽不知所措的挠了挠脸颊，下意识地摆了摆手，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的好。齐泽知道，梯队教练邀请自己参加训练，肯定不是觉得自己是个会踢球的，这无非也是这次活动中商业宣传的一部分，一路上都有人负责跟拍齐泽参加俱乐部活动的瞬间，如果把这段视频发到网上，再有人适当地宣传一下，那无疑会为俱乐部在中国的人气收获极大的支持。只是齐泽觉得，自己去和这些球员同场竞技，虽然只是一场训练赛，但是齐泽自己的水平自己最清楚，这么烂的技术水准估计只会让自己的面子掉在地上，摔得稀碎稀碎，连渣都捡不起来，回头网上肯定会有人说自己丢脸丢到了国外吧。

    想想就丢人，齐泽赶忙摇了摇头。但一旁的沃尔夫冈大叔把手搭在齐泽的肩膀上，拍了拍他，并且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机会难得啊，小子，不试试吗？”

    齐泽在一瞬间突然想起了很多东西，很多原本只是静静地躺在他的回忆之中，那些平平无奇，波澜不惊的瞬间，就像电影放映一般，一幕幕地快速在他眼前划过。齐泽回想起了很多东西，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得到，这一刻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足以拨动命运原本沉重无比的琴弦，足以让齐泽那个原本遥不可及，只能在暗处默默枯萎的梦想真的和现实产生交集，哪怕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交际，也足以改变齐泽原以为自己注定要一直普通下去的人生了。

    齐泽最终点了点头，他看着霍夫曼教练，教练也对他微微笑了笑。沃尔夫冈大叔带着齐泽去一旁的装备室拿了一套装备，齐泽此行并没有带着他的球鞋，他根本没想到居然还有能在这里踢球的机会，于是沃尔夫冈大叔还给他翻出了一双几年前老款的彪马碎钉球鞋，在这种草坪并不算厚的训练场地上踢球，碎钉球鞋也够用了。

    齐泽赶紧在场边将这全套装备换好，霍夫曼教练便开始手把手地带他一个人单独做热身运动，去拉伸主要的韧带，让那些重要的关节紧张起来，以避免不必要的损伤。不过是短短五六分钟的时间，齐泽已经感到背部开始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齐泽放开腿脚在训练场上跑了几个来回，感觉身体上上下下的每一条韧带和肌肉都被拉伸了开来，不知心理作用是否有加成，齐泽一瞬间觉得自己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劲。不愧是德国的专业教练，连热身都这么给劲，齐泽心想，脑子里满是赞叹之词。他最后在教练的指导下活动了手腕和脚踝，而一众梯队的球员都已经排开阵仗，就等训练赛开始了，他们都站在场上，看着齐泽，有些人聚在一起，悄悄地在讨论着些什么。齐泽做完拉伸，抬起头来才发现那么多人都在盯着自己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齐泽套上红色的马甲，赶紧跑向红队的那半场。训练赛是八人质的小比赛，非常符合这一块训练场地的尺寸，在并不算大的场地边上，这些眼神锐利的教练组成员们可以清楚地发现每一个球员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从而针对年轻球员提出针对性的训练安排。霍夫曼教练安排齐泽去踢红队的左边后卫，在八人制的训练赛中，两个小组的阵型大致都是3-3-1，像是一个简化版的4-4-2。

    左后卫，又是这个熟悉的位置，离开了高中之后，齐泽基本上都是在踢这个位置，虽然他的惯用脚依旧是右脚，但左脚水平已提高了不少，至少不用像以前那样，在前场左侧却只能把球扣过来再用右脚传中。不过齐泽还是更擅长做个纯防守型的左边后卫，现在，无论是职业赛场上还是踢业余比赛的，边后卫插上进攻的能力更加被人看重，用一句万金油的话来说，那就是“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如果一侧的边后卫可以频频插上参与进攻，并和己方这一侧的边前锋或者是边前卫产生化学反应的话，那么对手在这一侧的防守压力将会倍增，在现在的足坛名帅们的眼里，一个优秀的边后卫的进攻能力甚至要比防守能力更重要，一个优秀的边后卫的战术价值也绝不比一个边锋要低。

    齐泽并非不想去享受进攻，去享受取得进球或者助攻的感受，只是每当他插上进攻时，奔跑到对方半场却看见自己身后的空当没人补位的时候，都会感觉强烈的不安，仿佛看到了对手正沿着这条空当长驱直入，而自己在其身后疲于奔命的狼狈景象。齐泽有那么三四年没有看到过出名的防守型边后卫了，但上一次，有人出任这位置正是在2014年巴西世界杯上最终夺魁的德国国家队，彼时勒夫安排沙尔克04的队长，中后卫赫韦德斯改踢左边后卫，用来填补之前因伤退出国家队的多特蒙德左边后卫杜尔姆，而赫韦德斯之前从未在俱乐部尝试过这位置。在整个德国国家队甚至没有一个正印左边后卫的窘境下，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无奈之举，但谁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成为了勒夫的神来之笔，作为那一届世界杯上德国队仅有的三个全勤球员之一，赫韦德斯在左边后卫位置上踢满了每一分钟，不仅在左路粉碎了对手的进攻，还屡屡在定位球中创造机会，最终帮助德国队拿下大力神杯。

    这段经历很打动齐泽，也正是因为赫韦德斯，和这种对于他的敬佩和仰望，齐泽也最终成为了沙尔克04的球迷。只是对于齐泽来说，要成为一个赫韦德斯，一个的德国队的赫韦德斯注定不现实，对于像齐泽这样身高不占优的球员来说，在定位球和高空球中很难发挥作用，要胜任纯防守型边后卫这个位置注定困难重重，像拉姆那样的矮个子球员最终也都是依靠着在进攻端的作为才成为世界最佳的球员。

    但是已经站在了球场上，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齐泽看着对面，那一队穿着绿色马甲的球员，正对着齐泽的位置上，那个黄头发的球员也正看着齐泽。他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不容易察觉的笑容，但齐泽还是瞧见了，齐泽不知道他是否在对自己表达善意，只是也朝他微笑了一下。

    霍夫曼教练站在中圈旁边，吹响了口中的哨子，他负责在这场训练赛中扮演主裁判的角色，另外两个教练则站在边线两侧，承担边裁的职责。

    双方球员立刻开动了起来，在中场努力地争夺球权，齐泽站在左边后卫的位置上，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但对面绿队那黄头发的球员的站位几乎就在自家防线的越位线上，齐泽觉得那家伙的速度一定不慢，便下意识地贴近他，不管视线看向哪里，都用余光瞥着他，预想着在他启动接他的队友传球之前就封堵住他的跑位路线，不让他接到球。另一侧的边后卫站位似乎有些过于靠前，几乎参与了对于绿队防线的跑位压迫，齐泽自然也就默认了自己作为防守型边后卫的职责，如果对手沿着右侧的空挡进攻，中后卫补位到偏右的位置，那么自己还有机会补上中后卫的位置，就可以尽可能拖延对手的进攻来重组本方防线。

    那黄头发的球员很快就发现了齐泽在盯防自己，便有意识地回撤接球，齐泽不敢压得太靠上，最多也就跟到中圈前，如果那家伙继续后撤组织球权，齐泽就也撤回自己的防守位置。

    训练赛开始了大概有两三分钟了，齐泽才第一次碰到球，可能是齐泽的站位总是太靠后，又或许是梯队的球员都和齐泽不熟，所以队友都不怎么传球给他。齐泽拿住球，余光扫向左侧，那黄头发的球员立刻跑过来逼抢自己，齐泽假装回传门将，实则做了个假动作将球一拨，转身想过掉那家伙，那家伙见状便准备上身体对抗，齐泽以为梯队的训练赛上大家都不会怎么较真，也就没有摆出防守姿态，只是想着怎么把脚下的求传出去。

    齐泽只感觉他和那球员的肩膀轻轻一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就从肩膀上传来，顿时让自己失去了身体平衡，下一秒，齐泽已经被撞倒在了草地上。霍夫曼教练赶紧吹了哨子，示意那球员犯规了，朝着那球员用德语说了几句什么，齐泽听不懂，那球员也只是朝着主教练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把球踢给了门将，转身朝着坐在地上的齐泽伸出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