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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军中重聚

    铜镜中映照的是一个老人的面庞。他确是个老人无疑,低垂着的眼睑,大大的眼袋,以及那鬓角处的几缕白发无不昭示着这一点。他忽然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摸到了一把梳子,一边梳理自己的头发一边微微地摇头叹息。

    “好头颅,谁当斩之?”他轻轻说了一句。

    听到此言,他身后的两个侍女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说道:“陛下,您千万不可如此说呀。”

    老人回过头来望了望那两个侍女,笑问道:“你们可知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两人互相瞅瞅,一脸疑惑地望着老人。她们心里似乎是在说:“不就是您说的吗?”但这话,她们可不敢说出口。

    “呵呵呵……”老人将梳子一丢,说道:“是隋炀帝杨广说的。”

    “陛下,您是千古圣君,杨广和您比可差远了。”左边那个侍女颤声说道。

    “是啊,差远了。”老人瘫坐在椅子上,说道:“不过,是我不及他。”

    两个侍女又对视了一眼,只好双双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下去吧,都下去吧。”老人说道。

    “奴婢告退。”两人应了一声,便起身缓缓而退。

    这老人正是当今的永乐皇帝朱棣。他亲率京畿的五万大军来到居庸关督战。用他的话说,是要效仿当年宋真宗的御驾亲征,扭转战场的劣势。

    当居庸关的士卒们听说皇帝亲率大军赶来,顿时军心大振。往后的几天里,明军在居庸关前挡住了阿鲁台大军的好几次冲锋。朱棣的部队趁势将这铁桶一般的包围圈打破,成功进入了关内。而阿鲁台的蒙古大军暂避锋芒,在关外几十里的地方扎下营盘。

    此时的朱棣意兴阑珊、异常疲倦。他双手扶在椅子的扶手上,支撑着早已发福的身体站起身来,一步步向自己的卧床走了去。

    居庸关不比北京城,这里的一切都很简陋。守将张辅能为他整理出这样一个单独的房间已实属不易。

    朱棣坐在自己的床边,正要将两边的纱帘放下,忽听得门响了一下。他探出半边身子,向前张望着问道:“什么人?”

    “父……父皇。”方静姝迈步走了过来。她眼含热泪,微微低着头。

    朱棣急忙揉了揉眼睛,惊道:“静姝?真的是静姝吗?”

    “是我。”方静姝走到朱棣的身旁,双膝一弯,跪在了他的面前。她那声“父皇”叫的好难受。她本是打算叫“陛下”的,可最终还是叫了“父皇”。

    “在大战之前,千万不能让皇帝为别的事分神。”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或者说是安慰自己。

    朱棣望着方静姝,呆了片刻。很快,两行滚滚的热泪顺流而下。他一把将方静姝揽入自己的怀中,说道:“静姝,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早已不认我这个父亲了。”

    朱棣的眼泪滴在了方静姝的肩膀上,她感觉烫烫的。她此刻也已哭成了泪人,哽咽地说道:“父……父皇,你的养育大恩,静姝一辈子也不会忘的。”

    朱棣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望着眼前的方静姝,说道:“你说这样的话真奇怪,好像你是我抱养来的一样。”

    方静姝又低下了头,更是泣不成声。朱棣的嘴角现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但这笑容很快就又凝固了。他慌张地问道:“你怎么会来居庸关?这儿很危险。”

    “我本来想回北京的。”方静姝一擦眼泪,说道:“可当我到了北京才知道父皇已经亲率大军赶赴居庸关了。”

    “哎呀。”朱棣忙将她搀起来,说道:“父皇是来打仗的,你跟来干什么?我这就叫张辅过来,让他派人送你回北京去。”

    方静姝急忙摇头,说道:“不,我不回去。我能只身一人进来见您,自然也能一人离开居庸关。”

    “哦。”朱棣沉吟了片刻,又笑道:“看来我的静姝这大半年来功夫进步了不少。可战场毕竟是男人待的地方。”

    “父皇。”方静姝的心绪越来越乱。她终于鼓足勇气说道:“父皇还记得方孝孺吗?”

    “方孝孺?”朱棣惊叫了一声,身子本能地向后仰去,忙问道:“你问他干什么?”

    “这次我在江南长了不少见识。方孝孺是龙头老爷的徒弟,他会使玄火神功。”方静姝说道。

    朱棣双目圆睁,惊慌地望着方静姝,一言不发。

    “孩儿想知道,方孝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方静姝咬着嘴唇,含泪问道。

    朱棣重重地呼吸了两声,慌乱地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听静姝的口气,她似乎还不知方孝孺就是她的生身之父。”朱棣这样想着。

    他拉过方静姝的手,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叹道:“方孝孺呀……我当初一时激愤,错杀了好人呀。”

    “他是建文皇帝的忠臣,是吗?”方静姝问道。

    朱棣含笑摇了摇头,说道:“说他是忠臣的人都小瞧了他。”

    “哦?”方静姝的目光又充满了疑惑。

    朱棣轻抚着方静姝的秀发,笑着说:“他所忠的不仅是建文皇帝,更是法理和道统。”

    “法理和道统?”方静姝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是啊。”朱棣点了点头,苦笑道:“你父皇我虽自诩文韬武略远胜朱允炆,但可惜我得位不正。方孝孺……绝不是一个愚忠之人。”朱棣说着,不禁轻轻摇起了头来。

    方静姝望着他,心中各种滋味翻涌奔腾,不知是喜还是忧。

    萧然正斜靠在一张虎皮长椅上。她的双手环抱在脑后,双脚交叠在长椅的末端。她目光深邃地望着正前方桌上的一个烛台。那烛台是红色的,闪烁着同样是红色的光芒。

    她忽然想到那日在南京的太子府,为朱文圭易容的一幕幕。那天也点着这样的烛台,闪烁着这样的烛火。可唯独没有了那个人。

    她的面上看不出半分的喜怒哀乐。即使现在的她愁肠百结,脸上也看不出一点点愁苦的表情。萧然,就如梅花一般,顽强而又坚韧。

    忽然,她的大帐破了一个洞。一个小纸团“嗖”地一声飞了进来。萧然侧眼一瞧,急忙挥手在空中一抄,便将那纸团抄在了手中。

    “难道是朱文圭?”她在心里想着,一点点将那纸团展开。上面写着:“军营外,向东三里相见。”

    “是朱文圭!”萧然心头一颤,一骨碌拾起身子,急匆匆地向大帐外走去,顺手抄起了挂在墙上的红色马鞭。

    萧然拔足狂奔,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纸条上所说的地点。她手里握着双剑,四下探寻着。

    “朱文圭!”萧然望着茫茫的黑夜,大声叫道:“你既然叫我来此,又为何要遮遮掩掩呢?”

    她话音刚落,就见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唰”地从眼前滚了过去。还不待她回过神来,就感到一阵疾风从天压迫而来。她心头一惊,急忙向后一闪,但一条白森森的绳子也“嗖”地飞出,将她的右膊捆得结结实实。几乎同时,另外三条绳子也从空中直窜下来,分别捆住了她的左臂和双腿。

    “哈哈哈……”一阵狂肆的笑声伴随着四个人影从半空中缓缓而落。每个人手上握着一条绳子。他们将绳子拉得很紧,萧然再怎么挣扎也是动弹不得。

    这四个人落位在萧然的四个角,双手紧紧握着绳子。右手边那个说道:“诺敏公主,咱们兄弟得罪你了。但这是巴鲁王子的吩咐,属下不得不从。”

    萧然一声冷哼,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四个小鬼。”

    “诺敏公主,我们兄弟叫做‘鬼煞四凶’。”右手边那个说道:“可不是什么小鬼。”

    “哈哈哈,你们又何必与她讲那么多呢。”巴鲁的声音从暗处飘了来。

    萧然侧目一望,正见到巴鲁背着双手朝这边走了来。

    “好妹妹,你恐是想你的情郎想得着了魔。如此轻易地就将你骗了你出来。”巴鲁得意地说道。

    “巴鲁王子,咱们将公主殿下擒着不能给王子行礼了。”左边那个双手紧紧握着白绳说着。

    “不打紧。”巴鲁走到萧然面前,笑眯眯地盯着她,话却是对鬼煞四凶说的:“我这妹妹的功夫远在你们之上。你们能将她擒住已属不易了。”

    萧然冷目一眯,说道:“巴鲁,你究竟想干什么?”

    巴鲁也眯起双眼,将脸贴近萧然,说道:“念在咱们兄妹一场,我劝你还是尽早交出朵颜军的虎符和双剑,然后滚回你那放羊的母亲身边去。”

    萧然嘴角现出了一丝笑意,轻轻说道:“你休想。”

    巴鲁的面目变得冷峻而恐怖。他抡起手掌,“啪”地一声,重重打在了萧然的脸上。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也依然可以得到虎符和双剑。”巴鲁说道。

    萧然的脸上现出了一个红红的五指掌印。但她仍挂着微笑,淡淡说道:“我可以猜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巴鲁眼珠一转,退了两步,将双手环抱在胸前,说道:“好,你猜猜看。”他饶有兴致地望着萧然。

    “我带朵颜军及时参战,立下了一件大功,因此你心生嫉妒。”萧然说道:“我要带人去伏击永乐皇帝,也是你给父汗进了谗言,他才不许我去。你怕我,你怕我再立战功,从而显得我这个哥哥更加地庸庸碌碌。”

    巴鲁的双眼中几乎就要冒出火来。他死死地盯着萧然,点头道:“你说得都对。可如今你已落在了我的手上,你的生死就在我的一念之间。”

    “哈哈哈……”萧然一阵大笑,说道:“你真以为这四个小鬼凭这过家家的软绳就困得住我吗?”

    这时,一阵夜风吹过,吹过巴鲁的面庞,吹过萧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