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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过去

    事先联系过古崇康,刚到榕市芮阳立即前往原来居住的小区。对方已经在停车场了,看上去是等了有一段时间的样子。

    她四下张望了一阵,才从古崇康手里接过钥匙。

    “谢谢。”

    “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吧。”古崇康板着脸。

    芮阳避而不答,古崇康的脸又黑了一截。

    许久不见他这样的人,又板正又一脸霉,有些好笑,芮阳

    笑道。

    “你的脸怎么老是这样。明明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要多温和一点啊。”

    “真这么困难吗?我这也有些钱,可以借给你。”

    “借来借去还不是要还。反正东西房子我留着没用,迟早要处理的。”

    “要不你回来吧。总会过去的,其实他早就想通了。”

    知道他指的是蒋珑,芮阳反问。

    “那他过去了吗?”

    “现在还没。不过快了。”

    “哈哈,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不敢上去了。”

    芮阳开玩笑,抬眼望着楼上的窗户。

    “那就不要上去了。我是认真的。你不想回来的话,我这有钱。我想……应该够了。”

    古崇康颇为认真。

    “别乱想,你这样说我心里有底了。”

    芮阳拍拍古崇康的手,转身往楼上走。

    看着她的背影,古崇康心情颇为复杂。他已经明白之前的厮杀哪里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是为了另一种生活。只是她既然已经选了另一条路,就不要在回来趟这些她不爱的河了。

    大概生活里就是有那么些迫不得已吧,短短半年的时间,竟然到了卖房抵债的境况。要不是因为离婚的事冯周洲和家里闹得挺没脸面,也不至于没有了后盾,仔细追究起来也是有自己冒失的缘故。

    ***

    芮阳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映入眼中的那一方小巧的世界仍旧是昨天的模样。她关上门,扭头看玄关右侧的衣帽间,那些柜子和衣物统统罩在透明塑料膜下,整整齐齐的排放着,比之前住人时还整齐干净。

    她沉着步子继续往里走,客厅里的景象震动她的瞳孔。

    一件庞大的裸粉色婚纱竖在中央,蕾丝上衣罩在钻石点缀的马甲里,蓬松羽毛的裙摆正如城堡下蔓延的草地、峰峦、花海与骑士的道路,每一寸都鲜活的展现出女人心中的梦。

    她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掩在嘴前,睁圆的双目从吃惊到脆弱,最终转为克制,压住心里涌起的巨浪。

    不合时宜大概是蒋珑的天赋,不知深浅就是芮阳的软弱。

    “哼,你们能不能安安分分的过几年好日子。一年半载的总要搞些事来烦我。”蒋珑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手里的头纱,语气里几分讥笑又几分高傲。“你一个有能耐逆天改命的人,好好的深海鱼非要到浅水王八池子里。怎么样?糟了吧。”

    “谢谢关心,还过得去。”

    芮阳冷着面孔答道。

    蒋珑缓缓起身将头纱挂在半身模特上,对着婚纱得意地挑眉。

    “漂亮吗?”随后他叉腰转身,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单手在芮阳面前打开。里面是两枚戒指,其中一枚是由小颗祖母绿和钻石镶嵌而成的简单环戒,另一枚则由璀璨的钻石簇拥着硕大的方形祖母绿。

    芮阳看着盒子,又抬头看向蒋珑。

    他继续刻薄着。

    “明明长着一张对感情没有任何向往的脸,还是逃不过,活该。哈,哈哈。这些本来都是你的,漂亮吗?想要吗?”说着他拿起环戒端详起来。“我打心里已经娶过你一次了,至于你嫁给了谁我都认了……就顺其自然。实不相瞒,我确实会想你,但能控制,问题不大。”他顿了顿,收起戒指。“你说你把我对你的偏心拿捏得死死的,除了我愿意,还能说什么?这屋子多少钱你只管开口。”

    芮阳避免让蒋珑和冯周洲站在同一个位置,她很怕,他们一个热情开放,抱着光一路奔向你,一个表面上冷漠高傲,心中山川海啸,却有着闭口不言的温情。无论谁都是难以割离的病灶。她强撑着冷脸。

    “你真要买?”

    “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挺多的,不便宜,也不适合给别人。”

    “其实你买的话省了很多麻烦。”

    “哈哈,小小爱意,不成敬意,也合你心意。”

    蒋珑挺拔着身体,明明爱得卑微,有点像舔狗,但是又舔出了一种唯我独尊的气质。

    “那?那就这样了。之后和古哥联系就好了吧。”

    芮阳提着的那口气散了,小心的怯弱开口,似是有想走的意思。

    蒋珑表情突然凝固,又很快舒展开来。他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太快太满,而芮阳不过就讲了简简几十个字。突然之间心里刚迈开步子的情意就走投无路了,接着嘲笑她也好,亲口询问她境况也好,问问她对自己的感受也行了,怎么就结束了?他其实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只是太想掌握主动权,却犹如一个初上战场的愣头青,一场飓风似的战役倏地结束了,耳红脑热的连打了两颗还是三颗子弹都没记得。

    终不过他想多见见她几秒。

    遗憾就遗憾吧,爱情已经丢了,面子就再不能丢了。

    他故作大气地耸肩,扭头,负气又随意地。

    “是啊。其实没有什么遗憾的,饭也吃过,手也牵过,抱也抱过,吻也吻过,人也得到过,这辈子……算了。”

    意料之外,芮阳突然顽皮的笑了,看来他想得也挺多的。她走近蒋珑,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温柔得跟怀着水似的。

    她抬起手,好似端起杯水汩汩浸入蒋珑的心。

    体内一阵手足无措的慌乱,锅碗瓢盆,刀枪剑戟,噼哩哐啷,蒋珑的双腿有些软。好在芮阳及时捉住了他的手,软软的握着,轻声细语。

    “日子还这么长,你想到哪里去了。”

    “哪,哪有,什么。”

    蒋珑语无伦次,僵着脖颈想要扭头,又忍不住贪恋她那长久未见的温柔模样。

    “做不了情人,也不会是仇人吧。好久没见,说会儿话。”

    她是聪慧的,哪怕肯定有所图,也恰好迎合了蒋珑的心思。他终于安稳的吸了一口气,放下了局促,好好看着她。低扎的马尾,未施粉黛的脸,比以前圆润了些,干净又透彻,眼角弯弯,那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生活气息,从她身上不可思议的散发出来。仿佛一个仙女落到了泥土之上,才发现这个仙女刚好又是让万物富饶的大地女神。

    蒋珑暗暗的吞了一口唾沫,生出一股羞涩。

    “看着你,我好想说不出话来。”

    芮阳还是捏了一下蒋珑的手,才轻轻绕到蒋珑身后,缓缓的靠在他的背上。

    “这样可以了吗?……你,们还好吗?”

    小心的呼吸着,感受着芮阳传过来的压感,尽管这份爱意仿佛早已尘埃落定,蒋珑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揣测。他故意答非所问。

    “古崇康要离婚了。”

    “为什么?”

    “他说没什么时间陪老婆孩子,不想耽误人。”

    “是吗?是他会想的。你呢?”

    “什么?没有啊,哼哼,我不就是在你面前,看得见的嘛。”

    再次确定芮阳关心的是自己,蒋珑嘴巴又硬了,语气高昂。没想到对方软绵绵的接了他的针尖。

    “你讲话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呵,我凶吗?你对我才凶。”

    蒋珑觉得自己对芮阳倒是比她对自己好多了。

    “你凶啊。不是说的话也不是态度,只是感觉。而我凶是因为胆小啊,我怕得很。”

    他心里一震,沉着声音问。

    “怕什么?”

    “倔强惯了,外强中干,其实知道自己心里虚得很,只想保护好自己。”芮阳在蒋珑背后缓缓坐下。听到动静蒋干脆坐下了去,两人背靠背。

    她望着透光的窗帘,还是旧日的模样,继续开口。

    “听古崇康说你早就想通了,只是还没过去。”

    “对。”蒋珑点了下头,“慢慢的想通了。我们没有足够重要到拥有每天的早安和晚安。你要走也是对的,不走我也不会只忠于你一个人,更委屈。以此往复,本来是爱着的,相处得不开心,也爱不了了。”

    “对啊,是霸占,也是破坏和摧毁。其实我很好奇你怎么就突然喜欢上我了。”

    “哈哈,不自觉的。”

    “没有更好的理由吗?”

    蒋珑没有迟疑,可以敞开了说话也是难得的畅快。

    “怎么可能,又不是做题非要搞个前因后果。而且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就不能喜欢上了吗?只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看到你在天桥的那一晚,我会转身就走。”

    “是吗?那个时候啊。”

    “是啊,爱上你并不是有意,却又显得那么故意。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你和别人不一样了。但是我很清醒,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所以只是兴趣。直到我认可你是可以成为站在我背后的人的时候,才觉得或许一起走下去也可以。之后情深也是没法控制的事了。”

    “真是一个现实的故事。”芮阳轻笑。

    “是啊,我以前有错觉,现在也清醒了,没有人能让我对她心无旁骛的专一,我不想吗?我想,但是勉强不来。你应该懂的,有的东西,对我真的没那么重要。”

    “嗯。我也不想不知深浅,沦落成为讨你厌的人。”

    两人这时都是感同身受,回味着用绝对的清醒和理智去压制心里的喜欢和难过的感受。只是太过努力的压制,难免让彼此吞下不少怨气。芮阳的怨被冯周洲排解,而蒋珑这样的人,必然无处开口自己的软弱。

    她轻轻的讲诉着。

    “说起来我从小就被说沉闷,实际上却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我骨子里是不擅长和人交往,浑身带刺,并不喜欢融入。他对于这样的我很有耐心,总是陪在我的身边,无限的包容,我很喜欢这样对外界有排斥性的氛围,很安稳。和他在一起,是必然的。”

    “他让你变了很多。”

    “哈哈,那是可能杀死了一次不合时宜的自己。不都是这样一个过程吗?”

    蒋珑低头玩着手指,突然一笑。

    “认真地讲,我们都是同路人,挺配的。”

    “只是,就算是同路人也有可能走不下去。”

    他感慨。“我想……不过,别管我想不想,放没放下,放不下你是我的事,你结婚了,我没那么过分,非要所有人都不开心。”

    蒋珑突然的矫情,戳动芮阳的心,窃喜中又失落自己成了别人生命中美好重要的一部分。

    “这是我的荣幸。”

    “你其实爱过我吧?”

    蒋珑理直气壮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不要随意的下决定啊。不过,虽然不是爱人,可如果是爱的话,有好好的包含在其中。”

    “你勉强过?还在说谎吗?”

    “没有。都没有。”

    ***

    曾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想要听到的也听到了,心里瞬间轻松,蒋珑微笑着吸气,感受着与方才不同的世界。他仰头,此刻他不用命令自己不去爱,还爱着并不是一件特别挫折的事,那股折磨人的气如今消散了,呼吸着的是崭新的人生,只是接下来是继续或告别都是难以抉择的事。

    时间戛然而止,两人低头沉默着。突然,蒋珑提了一句。

    “房子卖了,你又要到哪?”

    “寂寞吗?”

    “一直挺寂寞的,还每天都有那种被吓短了寿命又被延长的感觉。现在我的坎好像就要过去了。”

    芮阳掂量着,婉转的开口。

    “古崇康跟我说过……让我回来。”

    “是吗!”

    蒋珑几乎没有间隙的接上了芮阳的话。内心的欣喜掩盖不住。只是一瞬,在暗喜古崇康干了件好事的同时又心生怀疑。

    她之前敢走,现在也只怕是又摆自己一道,就像一个暗雷,矛盾发生还是会走。

    一件难过的事,他不想重复多次。

    芮阳转身扳过蒋珑的身子,看着他。

    “你不敢?怕我又走了?”

    “那你真的愿意回来吗?”

    “如果你真的不会那么过分。”

    他还是不信。

    “你不是不想要接近我了吗?”

    “我没读什么书不好找工作。而且,也算是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吧。”

    “是吗?什么心愿?”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怎么,要交投名状吗?”芮阳挑嘴一笑,“用你以前最爱用的手段,把他捏在手里就能控制我。以前不行,现在可能可以哦。”

    “真的可以吗?我不会再犯蠢的。”

    “我无所谓。说白了人与人之间就是利用。只要互不越线,都能平安相处。”

    蒋珑咂嘴。他喜欢和芮阳相互算计又互相获取,明明是另有所图又能哄得人心甘情愿甚至满心欢喜。

    他取出了插在口袋里的笔,假意要递给芮阳,又收了回来。

    “要是他不愿意呢?我可不想再背一次黑锅。”

    芮阳伸出手拿过那支笔。逃避的人还是要回到现实,总是被保护的人也必须有牺牲。

    “哪有象牙塔一直给他住呢。我不喜欢那种再三犯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