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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儿子

    即将空降拾意,芮阳先让崇康把肆一的帐送了过来。

    其实肆不过是第一个被拎出来针对的对象而已。对方,至少蒋联柏想要的结果只是驱赶蒋珑。忍了三年丧子之痛的他,急切地想将内心的恨发泄出去,毕竟曾经玺元董事长的位置除了蒋珑也可能会是蒋钦的。

    肆一还没有上市,最方便的就是釜底抽薪。好在它却不只是单纯的依靠玺元供血的公司,而是由一个共同使用品牌。一品、一饮、一食、一宿,早被拆分出去,一品专注高品质的中式家具和物件,现在已经由沈良主管,背后的人是吴觎,而吴觎背后则是更多数不清的利益关系。一食主打绿色产品,实际由全国二十多个自产地的商会共享,已经形成了很完整的供销链,背后更有当地政府撑腰。一宿则依靠玺元旅游二十多年的基础,挂牌肆一的休闲旅游产业,不划算自伤根本。如今只有真正还在蒋珑管理下,而账目又不太好看的一饮才是惹人口舌的短板。

    蒋联柏被丧子的恨意蒙住双眼,不顾玺元大局,频频用小动作挑衅蒋珑,将他的精力扯回集团内斗。

    蒋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虽未言明芮阳却猜到他的想法,躲不过去,只能把对方拍死在岸上。最后元气大伤的只会是玺元。

    当务之急必须在还没有更多想分汤割肉的利益方搀和进来之前制止这种无意义的争斗,她不想看到蒋珑孤家寡人,或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局。

    ***

    蒋联柏和妻子早在半年前就般进了蒋元生的别墅,约了时间,芮阳登门拜访。

    雨过天才青,一辆银色的奔驰缓缓驶入葱绿的庭院。尖细的黑色高跟鞋从车内伸出,踩在浅浅的水面上,芮阳身着深蓝色的竖纹西服,卷曲的长发随性地披着。她手里拎着一个方形的皮质古董硬箱,抬头望向这座簇新的中式旧宅有些失望,不变的只是隐于闹市,不乏古香。

    被一路引进一楼的会客室。

    那里已经和往日不同,尽是芳香木材雕龙画凤的装饰。蒋联柏夫妻坐在一幅巨大的山水画下,同是面无表情,却有些细微的差别。

    礼貌问好后,芮阳在他们对面的长椅坐下,将箱子摆在几上,笑不做声的看着两人。

    原是相处不错的人,何佳音的脸上有些尴尬,几次微微抬手,似是试图招呼客人,在扫了眼身旁的蒋联柏后,还是默默收回了手。

    蒋联柏没有看芮阳,视线始终落在她的后上方,察觉到妻子的回避后,他默默抓住她的手,威严,又脆弱的。

    目的明确就不用啰嗦,芮阳开口了。

    “前段时间爷爷去世……。”

    “这和你也不大关系。”

    蒋联柏出言打断,言下之意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芮阳稳稳的。

    “是,我只是众多敬重他老人家的后辈之一。上一次见爷爷他让我帮着蒋珑和你们蒋家做事。就当,我是他的人吧。”

    芮阳递上拾意的名片,见没人收,便放到了桌上。她笑着继续道。

    “蒋珑的性格你们是知道的,我也不喜欢他这样,不过好歹他现在是我的老板。爷爷曾说蒋家的大船一定要稳稳的撑下去,我想这一点大家都没有其他的想法吧?”

    “小风小浪,还不至于。你有空来约我们,还不如好好劝劝他。”

    对方态度生硬。

    “劝他倒是不难,可是劝了他之后呢?您是怎么打算的?”

    蒋联柏一时脸青。

    “你没必要知道。”

    “无所谓。你们不想跟我说的话,也不用开口。反正我这次也是背着蒋珑来的。”芮阳打开硬箱,取出里面的骨灰盒。

    往别人家带骨灰盒这是头一遭见,何佳音大惊失色,身子直往后缩。

    此时芮阳的神色有些寂寥。

    “蒋钦好像很喜欢我这个姐姐。所以有件事想跟你们报告。”

    对面的两人脸色大变。

    “对,里面也是他。一直被蒋珑放在书房。”

    何佳音扑到几上揭开盒子,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她想芮阳说的都是假的,却又希望是真的,在孤寂的生活里她太期望有关于儿子的只言片语了,任何都好。

    对着空盒直愣双眼,何佳音觉得自己明明身体好好地,甚至还张着嘴,却连呼吸也进行不了。

    芮阳眼底不含笑意的抽动嘴角,笑了一下,令对面的两人冷汗涔涔。“不过前几天都被洒进海里了。”

    “你们做了什么!你在说什么?”

    蒋联柏盛怒至极,如果是真的他想跳过去立刻暴打面前的人,不管对方是不是女人。但理智在劝阻他,这事很荒谬,必须保持冷静。

    作为对逝去儿子日夜思念的母亲,何佳音就没那么克制了,她摊在地上对着空空的骨灰坛掩面微微抽泣。她比老公更熟悉芮阳,知道对方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就当话里有假,但有一部分儿子在蒋珑手里不会是假的。

    “不要小看年轻人。年轻人做事爱冲动。我们和你们那一代人不一样,心里藏得秘密更多。为什么只是站在你们的角度来看待我们呢?”

    芮阳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反问。说完,她掏出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递给何佳音。

    何佳音抬起悬泪的双目望向蒋联柏,还是接过了信纸。

    才看见儿子的笔迹,哭声就忍不住从口中大肆放出,何佳音涕泪横流。蒋联柏见妻子哭得越发惨烈,声音越发嘶吼,感觉不对劲,颤手拿过她手里的信纸。

    那是蒋钦走前留给蒋珑的一封信,纸面留有数处泪痕。

    “珑哥。

    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我想还是撒进大海里好,那样就轻松了。

    昨天妈妈带我去练习的时候,我又想死了。觉得一了百了该多好。可我明明就生活得很幸福啊?有疼爱我的爷爷、爸爸、妈妈还有你。但是我却一直高兴不起来。我知道没有人懂得这样的感觉。我看不到花的颜色,吃不出菜的味道,只希望能缩在没有人的房间里,全世界都昏天黑地。

    你带我去看医生,劝我住院。可是我怕辜负了爸爸和妈妈。只有你是想要了解我的。你给我逃避这个世界的地方,能让我睡一整天。可是我醒来还是要面对这个世界。

    我扛不住了……可是那样我才觉得轻松。才能在这个吵吵闹闹的,费力的世界好受一些。

    我好像病得很严重,就要死了。

    我想姐姐了,为什么你没有留住她?我不想看到你不幸福。如果连你们都不幸

    如果大家都快乐幸福,我就能愉快的去……。

    我是个无能的废物。如果我解脱了,希望爸爸、妈妈,所有人都只是短暂的伤心。不会为了我多难过一点点

    哥,我想见你。”

    看着对面两人情绪的变化,从隐忍到崩溃,芮阳将自己的气息隐匿,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宣泄。

    终于,两人收拾好了情绪。

    蒋联柏捏着信纸。

    “你是来做什么的?”

    芮阳抬手收拾桌上的骨灰坛,边收,边委婉的半含眼泪。

    “我个性强,是一个死也要死的明白的人。当年离开蒋珑也是因为得了和蒋钦一样的病。我运气好,遇到了一个能陪上命照顾我的人。蒋钦运气不好没挺过去。我那时突然离开,没有好好照顾他,是我的遗憾,也不想他再被自己的所爱的人误解了。有时候选择离开,只是不想要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受到与自己同样日积月累的伤害。我希望爱我们的人都懂这些。如果不懂,身上就更沉重了。所以我才会背着他来。”

    说完,芮阳起身生硬的从蒋联柏手里夺过了信纸。

    “这是蒋珑的。我得还回去。”

    “你给我吧。”

    何佳音起身,抓住芮阳的手哀求。

    “这也是蒋珑的宝贝。我不会让他珍视的东西到了别人手里。”

    “这是我儿子的。”对方突然厉声就要抢。

    芮阳毫不留情。

    “是他留给他哥哥的。你们爱蒋钦,我也爱蒋珑。以后可能就是敌人,我也不怕跟你抢。”

    “芮阳。”蒋联柏抓起桌上的名片,一时间分不清是威胁还是示好。

    芮阳挺身。

    “我明白,当初蒋钦的离开不可避免的让一些人受到了伤害,影响到了你们,我希望现在不要扩大这些伤害。蒋珑不会说的话我帮他说,他重亲情,更重蒋家。他身上的担子不重吗?他有多想要蒋钦能在他身边帮他分担,他们是兄弟,血浓于水。你们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还多,比我们小辈更明白事理。为什么就要盯着他的好意造成的一时失误不放,这不也是你们的疏忽吗?”

    她提起硬箱,流泪致歉。

    “我们还年轻,做事莽撞。今天冲撞到了你们,也是怪我笨手笨脚,只想为钦仔鲁莽做一件事。”

    看着芮阳离去的背影,蒋联柏的眉皱得更紧了。何佳音扭身看了丈夫半天,抓起桌上的杯子往他脚前一砸也气呼呼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