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江风飞剑鱼喷刀
白八戴着斗笠站在走马街旁边的房顶上，看起来和地上的那些杀手一般无二。
他在等雨停，也想看看那个蛮族少年到底有多少能耐。
风雨渐大，一点都没有停歇的意思。隐藏在风雨中的敌人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伴着连续不断的脚步声，靴底踏着溅起的积水，利刃缓缓抽出刀鞘，又有数十名江湖汉子从两侧的巷子中走了出来，远远不止最初堵路的那些斗笠杀手。
祁烈握着手里黑色的长枪，沉默地看着四面八方涌出来的黑压压的人群。
很多人白天都目睹了那场战斗，不明缘由的黑道汉子们觉得这个异族的少年太过狂妄，该教训一下。于是夜里有人牵头，便有人纷纷来应战。
“给我上！”撑伞的公子发了号令。
那些被血勇冲昏了头脑的黑道汉子，被周围己方的人数众多鼓起了悍勇气息，举着手中的兵刃，从四方八面大喊着冲了过来。
祁烈不是能以一敌百的战场虎将，也不是武艺高超的江湖好手，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也会害怕，但他无路可逃。他见过草原北方一种最凶猛的獒狗，当它被狼群围困住的时候，它就不再逃，而是朝着头狼的方向开始撕咬，最终獒狗把头狼咬死，自己也被群狼围攻致死。
现在的祁烈就是一头凶猛的獒，他后腿一蹬快速地向前奔跑了起来，他曾经跟随过蛮族铁骑冲锋，那样无匹的力量和速度，足以把阻挡在前的一切都摧毁。
祁烈全身肌肉绷起，在第一个冲过来的江湖好汉面前纵身跃起，膝盖狠狠地顶在对方的胸膛上，那人刀还扬在半空中，人却已经飞了回去。祁烈借着落地之势，握着枪尾狠狠地扫了出去，顿时把冲在前面的一排刀客扫倒在地。一个照面祁烈便打倒了六七人，但他的冲势也被阻了下来。后面的汉子们又冲了上来，祁烈夷然无惧，如龙般的一枪轰然地刺了出去。枪挑一条线，刀砍一片天，枪是百兵之王，刀是霸道无双。不过武器终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关键在于使用兵器的人。那些拿着刀剑的汉子们显然没有上过战场，气势里少了那么一些戾气，当祁烈那一往无前的一枪刺来时，本能地害怕了。于是祁烈捅破了人墙，开始挥枪劈刺。
这就像是中州的盾甲山阵面对蛮族重骑的冲锋，如果盾甲山阵中的盾甲兵足够勇敢，竖起来的盾阵和枪阵就会足够坚固，纵然前几排的盾甲挡不住重骑的冲击，但骑兵的冲势也会很快的被阻挡下来，当骑兵失去了速度，便也不再有力量，最终被合围上来的长枪盾甲困死阵中。但是反过来，如果山阵过于松散，骑兵便会冲入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奔腾而过，一鼓作气将山阵贯穿，然后回过头来再对更加松散的山阵进行收割式冲锋，到那时，战争的胜负就已经毫无悬念了。
可是，这走马街上的战斗不是骑兵冲阵，祁烈没有战马之力可借，而且他势单力孤，他的冲势被挡了下来。
祁烈杀到街边，背靠着一间铺面的外墙，避免腹背受敌。那些黑道汉子们被祁烈的悍勇所慑，却终究自恃人数众多，被祁烈刺倒了二三十名汉子之后，他们仍然占据着巨大的人数优势，而且刚刚的打斗中已然建功，祁烈被砍伤了。他冷眼看着这些刀客，像一头走到绝路的獒狗，可是他杀不出去。
刀客们大喊着又冲杀了一阵，祁烈枪势早已经散乱，他只能尽力护住要害，挡住那些致命的伤害，可是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再这样下去，他会失血过多而死。
头戴斗笠的白衣剑客就在这时出现在大街上。
那些刀客们没有注意到，也不会想到，有敌人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白衣剑客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见面容，在大雨中一步步走向发号施令的公子。公子身边的几个勋贵子弟发现了这名突兀的剑客，大喊道：“那个白衣服的，快去打杀那个蛮子，公子这里不需要你保护！”
这一喊没有止住白衣剑客的脚步，却吸引了几个黑帮刀客的注意，他们大都是本地的地头蛇，有名有姓的人物大都是见过的，却从未见过此人，心中便生了警觉。
“兀那白衣汉子，可否通个名姓？”
白衣剑客不出声回答，也不停住脚步，刀客们知道来者不善，便分了一部分人过来挡住他。
白八抽剑出鞘，手腕翻飞，快剑挥过斩断了雨线，也斩断了一众刀客的生机。他就那么一路杀了过来，随着飞溅的雨水和血水，脚步甚至都没有停过。
欧阳害怕了，他把围攻祁烈的刀客们招了回来，自己却开始后退。
祁烈手里的短刀已经砍卷了刃，被他扔在一边，手里的长枪却死死握住。他靠坐在墙边，伤口不断地流出血来。他看着那个白衣剑客在人群里大杀四方，没有一个人能阻住他哪怕一息。剑客感受到祁烈的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管他，继续挥剑杀人。
祁烈知道了什么是强大，他在书里看过的那些传奇剑客原来不止存在于传奇之中，《九州风物志》里写的原来都是真的。那个剑客显然不是来帮他的，只是恰好大家的敌人一致，他也不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祁烈拄着长枪艰难地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了，这走马街的战斗已经不需要他了，那个白衣剑客也不需要他帮助。
只是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地上新倒下的刀客已经比祁烈一晚上杀得都要多了。剩余的刀客回头一看，领头的一众勋贵子弟早已经跑路了，纷纷大惊，便也不再拼杀，转头就跑。
白八也不追杀，只是沿着欧阳逃走的方向追去。
白焰从一旁的巷子里拐了出来，一把把白八拉进了旁边的巷子，“老八，今天给他们教训就好，你和老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随后白焰附耳对白八交代了几句，白八便领命而去。
白八虽说只听卫王一个人的命令，但也不会忤逆世子，白焰既然如此说了，那白八便不再前去追杀。
一场杀机便就此化解。
白焰撑着伞，会合了等在路口的南宫煜，便一起往半闲居走去。
“我以为只是个普通护卫，没想到是大名鼎鼎的‘八铁卫’里的白八，卫王殿下舍得这么得力的部下就给你当护卫。”南宫煜说道。
“当护卫还是好的，白大他们还亲自来妓院抓嫖呢！”
白焰说些在南郡城里的趣事，两个人一边说笑着就很快地回到了半闲居，然后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蛮族少年。祁烈浑身是血，还是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长枪，那是他唯一的伙伴。
白焰和南宫煜在走马街的巷子里看到了这个蛮族少年的战斗，知道他伤势不轻。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交流了一下想法，随后南宫煜上前道：“这位兄台，我是这酒馆的东家，外面雨大，先进屋吧。”
祁烈抬头看了看两人，白焰上前搀起他一只手臂，“嚯，你这胳膊上的肌肉可以啊，也是来考书院的？”
祁烈点点头，没有拒绝两人的好意，他确实需要一个地方好好的休息和养伤。
现在的半闲居里只住着南宫煜、白焰和白七三个人，白八不住在店里，也不知道平时在何处落脚，但该在的时候他肯定会在。酒馆的二层有七八间房间，两个人把祁烈扶进了其中一间，白七拿来了金疮药。
南宫煜接过金疮药想给祁烈上药，祁烈本能地想抗拒，刚一摸腰间的匕首，手就被白焰按住了，“给你上药呢，别动手。”
祁烈紧绷的肌肉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南宫煜掀开祁烈的衣服，一道道伤口看着触目惊心，但却大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清洗一下伤口，在上面洒一些金疮药粉，然后包扎起来。过了将近两刻钟，才处理完毕，祁烈看着南宫煜，艰难地说了一句“谢谢”。
“如果不想影响入院试，这两日尽量少走动，等伤口愈合。看你体格健壮，应该恢复很快。”白焰说道。
祁烈点点头，目送着二人离开了房间。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他在外面的时候感觉很冷，因为所有人都想杀他，但在这房间却很温暖。
……
“少爷，咱们为什么要帮那个蛮子啊？”白七道。
“好歹以后可能是同窗，不能看着别人欺负啊！”白焰道。
“可他是个蛮族人。”
“人人生而平等。”
“……”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各自回了房间，南宫煜拿了一壶酒，坐在大堂里，看着外面的夜雨，这样的大雨大概是不会有人来了。
“洒酒浇青天，烧纸问白骨。
名呼千年鬼，应声如咄咄。
往事忽在前，怒立头上发。
江风飞剑鱼喷刀，楚忌吴僚如吹毛。
……
他在等雨停，也想看看那个蛮族少年到底有多少能耐。
风雨渐大，一点都没有停歇的意思。隐藏在风雨中的敌人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伴着连续不断的脚步声，靴底踏着溅起的积水，利刃缓缓抽出刀鞘，又有数十名江湖汉子从两侧的巷子中走了出来，远远不止最初堵路的那些斗笠杀手。
祁烈握着手里黑色的长枪，沉默地看着四面八方涌出来的黑压压的人群。
很多人白天都目睹了那场战斗，不明缘由的黑道汉子们觉得这个异族的少年太过狂妄，该教训一下。于是夜里有人牵头，便有人纷纷来应战。
“给我上！”撑伞的公子发了号令。
那些被血勇冲昏了头脑的黑道汉子，被周围己方的人数众多鼓起了悍勇气息，举着手中的兵刃，从四方八面大喊着冲了过来。
祁烈不是能以一敌百的战场虎将，也不是武艺高超的江湖好手，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也会害怕，但他无路可逃。他见过草原北方一种最凶猛的獒狗，当它被狼群围困住的时候，它就不再逃，而是朝着头狼的方向开始撕咬，最终獒狗把头狼咬死，自己也被群狼围攻致死。
现在的祁烈就是一头凶猛的獒，他后腿一蹬快速地向前奔跑了起来，他曾经跟随过蛮族铁骑冲锋，那样无匹的力量和速度，足以把阻挡在前的一切都摧毁。
祁烈全身肌肉绷起，在第一个冲过来的江湖好汉面前纵身跃起，膝盖狠狠地顶在对方的胸膛上，那人刀还扬在半空中，人却已经飞了回去。祁烈借着落地之势，握着枪尾狠狠地扫了出去，顿时把冲在前面的一排刀客扫倒在地。一个照面祁烈便打倒了六七人，但他的冲势也被阻了下来。后面的汉子们又冲了上来，祁烈夷然无惧，如龙般的一枪轰然地刺了出去。枪挑一条线，刀砍一片天，枪是百兵之王，刀是霸道无双。不过武器终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关键在于使用兵器的人。那些拿着刀剑的汉子们显然没有上过战场，气势里少了那么一些戾气，当祁烈那一往无前的一枪刺来时，本能地害怕了。于是祁烈捅破了人墙，开始挥枪劈刺。
这就像是中州的盾甲山阵面对蛮族重骑的冲锋，如果盾甲山阵中的盾甲兵足够勇敢，竖起来的盾阵和枪阵就会足够坚固，纵然前几排的盾甲挡不住重骑的冲击，但骑兵的冲势也会很快的被阻挡下来，当骑兵失去了速度，便也不再有力量，最终被合围上来的长枪盾甲困死阵中。但是反过来，如果山阵过于松散，骑兵便会冲入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奔腾而过，一鼓作气将山阵贯穿，然后回过头来再对更加松散的山阵进行收割式冲锋，到那时，战争的胜负就已经毫无悬念了。
可是，这走马街上的战斗不是骑兵冲阵，祁烈没有战马之力可借，而且他势单力孤，他的冲势被挡了下来。
祁烈杀到街边，背靠着一间铺面的外墙，避免腹背受敌。那些黑道汉子们被祁烈的悍勇所慑，却终究自恃人数众多，被祁烈刺倒了二三十名汉子之后，他们仍然占据着巨大的人数优势，而且刚刚的打斗中已然建功，祁烈被砍伤了。他冷眼看着这些刀客，像一头走到绝路的獒狗，可是他杀不出去。
刀客们大喊着又冲杀了一阵，祁烈枪势早已经散乱，他只能尽力护住要害，挡住那些致命的伤害，可是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再这样下去，他会失血过多而死。
头戴斗笠的白衣剑客就在这时出现在大街上。
那些刀客们没有注意到，也不会想到，有敌人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白衣剑客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见面容，在大雨中一步步走向发号施令的公子。公子身边的几个勋贵子弟发现了这名突兀的剑客，大喊道：“那个白衣服的，快去打杀那个蛮子，公子这里不需要你保护！”
这一喊没有止住白衣剑客的脚步，却吸引了几个黑帮刀客的注意，他们大都是本地的地头蛇，有名有姓的人物大都是见过的，却从未见过此人，心中便生了警觉。
“兀那白衣汉子，可否通个名姓？”
白衣剑客不出声回答，也不停住脚步，刀客们知道来者不善，便分了一部分人过来挡住他。
白八抽剑出鞘，手腕翻飞，快剑挥过斩断了雨线，也斩断了一众刀客的生机。他就那么一路杀了过来，随着飞溅的雨水和血水，脚步甚至都没有停过。
欧阳害怕了，他把围攻祁烈的刀客们招了回来，自己却开始后退。
祁烈手里的短刀已经砍卷了刃，被他扔在一边，手里的长枪却死死握住。他靠坐在墙边，伤口不断地流出血来。他看着那个白衣剑客在人群里大杀四方，没有一个人能阻住他哪怕一息。剑客感受到祁烈的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管他，继续挥剑杀人。
祁烈知道了什么是强大，他在书里看过的那些传奇剑客原来不止存在于传奇之中，《九州风物志》里写的原来都是真的。那个剑客显然不是来帮他的，只是恰好大家的敌人一致，他也不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祁烈拄着长枪艰难地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了，这走马街的战斗已经不需要他了，那个白衣剑客也不需要他帮助。
只是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地上新倒下的刀客已经比祁烈一晚上杀得都要多了。剩余的刀客回头一看，领头的一众勋贵子弟早已经跑路了，纷纷大惊，便也不再拼杀，转头就跑。
白八也不追杀，只是沿着欧阳逃走的方向追去。
白焰从一旁的巷子里拐了出来，一把把白八拉进了旁边的巷子，“老八，今天给他们教训就好，你和老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随后白焰附耳对白八交代了几句，白八便领命而去。
白八虽说只听卫王一个人的命令，但也不会忤逆世子，白焰既然如此说了，那白八便不再前去追杀。
一场杀机便就此化解。
白焰撑着伞，会合了等在路口的南宫煜，便一起往半闲居走去。
“我以为只是个普通护卫，没想到是大名鼎鼎的‘八铁卫’里的白八，卫王殿下舍得这么得力的部下就给你当护卫。”南宫煜说道。
“当护卫还是好的，白大他们还亲自来妓院抓嫖呢！”
白焰说些在南郡城里的趣事，两个人一边说笑着就很快地回到了半闲居，然后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蛮族少年。祁烈浑身是血，还是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长枪，那是他唯一的伙伴。
白焰和南宫煜在走马街的巷子里看到了这个蛮族少年的战斗，知道他伤势不轻。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交流了一下想法，随后南宫煜上前道：“这位兄台，我是这酒馆的东家，外面雨大，先进屋吧。”
祁烈抬头看了看两人，白焰上前搀起他一只手臂，“嚯，你这胳膊上的肌肉可以啊，也是来考书院的？”
祁烈点点头，没有拒绝两人的好意，他确实需要一个地方好好的休息和养伤。
现在的半闲居里只住着南宫煜、白焰和白七三个人，白八不住在店里，也不知道平时在何处落脚，但该在的时候他肯定会在。酒馆的二层有七八间房间，两个人把祁烈扶进了其中一间，白七拿来了金疮药。
南宫煜接过金疮药想给祁烈上药，祁烈本能地想抗拒，刚一摸腰间的匕首，手就被白焰按住了，“给你上药呢，别动手。”
祁烈紧绷的肌肉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南宫煜掀开祁烈的衣服，一道道伤口看着触目惊心，但却大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清洗一下伤口，在上面洒一些金疮药粉，然后包扎起来。过了将近两刻钟，才处理完毕，祁烈看着南宫煜，艰难地说了一句“谢谢”。
“如果不想影响入院试，这两日尽量少走动，等伤口愈合。看你体格健壮，应该恢复很快。”白焰说道。
祁烈点点头，目送着二人离开了房间。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他在外面的时候感觉很冷，因为所有人都想杀他，但在这房间却很温暖。
……
“少爷，咱们为什么要帮那个蛮子啊？”白七道。
“好歹以后可能是同窗，不能看着别人欺负啊！”白焰道。
“可他是个蛮族人。”
“人人生而平等。”
“……”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各自回了房间，南宫煜拿了一壶酒，坐在大堂里，看着外面的夜雨，这样的大雨大概是不会有人来了。
“洒酒浇青天，烧纸问白骨。
名呼千年鬼，应声如咄咄。
往事忽在前，怒立头上发。
江风飞剑鱼喷刀，楚忌吴僚如吹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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