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0章 重涉家计
连里林前，地姑挑着只灯笼走在前面，翠花搀着如月缓缓离去，嘴上正劝着她：“小姐，天黑了，回房歇息吧。”
“嗯。我只是再看看这片林子，不知明天起来，这些果子又会熟透几分。”如月恋恋不舍地移动步子。
刘全张嘴要叫，和珅举袖阻止住他，只轻轻地跟在如月她们后面走去，刘全跟了几步便停下来，心事重重地目睹着他们的背影。
“大少爷对你可真是有心。”翠花边走边劝她。“你现在好起来了，将来可要对他好一点，别再一直对他冷漠得象个陌生人。”
如月脚步停顿一下后，又慢慢向前，没有出声。
“你看他对你多有心思，当初为你种下这片连里林，才有了今天这些可爱的连里果。不知老爷吃到你带过去的连里果该怎么样的地高兴。”翠花唠叨着。
和珅在后面听得眼里一酸，连她的丫头都为他说话了。
“翠花，你少说几句不行？”地姑在前面挑着灯笼，怕翠花说些让小姐不高兴地话，便回头看了眼她，却看到跟在最后面的和珅，忙道：“大少爷回来了。”
如月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眼他，客气地点点头以示招呼，然后又向后院走去。
和珅默默地跟在她背后，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在眼前，却又远得遥不可及。如今她好了，自己连照顾她的机会和理由都没了。
穿过山石，花影斜错在青石子路上。四个人突然没有了一点说话声，走到东院与后院相连的月亮门时，如月停下脚步，回身向他盈盈行了个福礼，小声道：“你就送到这里吧，累了一天，你也该早点休息。”
和珅手忙脚乱地要过去搀扶她，翠花已扶着她转身离去。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们进入后院那边的花园，想跟上去，脚步却如钉在地上。
“小姐。听说和珅学业完了，就要参加恩科考试了，你也不问一下？”月亮门那边传来翠花淡淡的说话声。
“多嘴。”又是地姑责怪的声音。
和珅双手垂落，搭下头，转过身，向东院走去。刘全从另一边已经弄好热水送到他房里。
“先更洗一下吧。”刘全依然单身着，他发过誓，主子不当官，他就不结婚。
和珅深深地吸口气，脱下衣服，把自己泡在温水里，询问道：“和琳在干嘛？”
“回大少爷。二少爷他白天出去玩了阵，天黑前回来洗了澡吃了点东西，说要看书，抱着本书在床榻上睡着了。”刘全轻轻地为他搓背，总害怕他还过不去如月这个坎。
“你出去吧。我洗好了叫你。”和珅闭上眼，自己清洗着身子。
刘全感觉到他今日情绪极复杂，便退了出去。
和珅用温热的水浇着头和身子，心里郁闷得慌，问着自己：“今天倒底是个什么日子？”
脑子里乱七八糟起来，一会是梦依在世的样子，以及她那香滑粉嫩的身体，一会又是那伙计口中讲出的传闻，一会又是与如月相识以来的往事，一会又是如月病重时的样子，一会又是下午在冯府临走前，冯大人拉着他，叫他明日带如月回家吃中饭的事……
“刘全。”和珅闷闷地叫道。
“来了。”刘全一直立在门外，听到叫唤又跑了进来。
和珅从洗澡盆里爬出来，刘全帮着他擦干身子，换上衣服。
“待会，你去后院那边，给夫人说说，爷爷叫明中午一起过去吃饭。”和珅懒懒地吩咐道。
“你不自己去？”刘全诧异道，这种事可是大少爷多接近少夫人的机遇。
和珅轻轻地摇下头，催促他：“你快去传话，不然夫人早睡了，明早一起来又出去玩了。”
“是。”刘全顾不上收拾，连忙跑了出去。
和珅穿好衣服，背着手走出屋里，来到屋外的花木前，轻轻掐下一朵白色的牡丹，双手一点一点地将花瓣揉碎，一片片撒在花坛的泥土间，心中默念道：“梦依，是我负了你，倘有来世，即使化作一株花木，你也别再作女子。今世我能与你的，便只有这些如同凋碎的花语。倘若你化作一株花木来到我的世界，我将更加爱护你。”
夜色中繁花前，和珅贮立许久。
刘全给如月传了话回来，看到和珅定定地站在牡丹花前，眼神柔中带痴，花坛里花瓣飘零，手上还残余着一点瓣蕊，便无声地进了屋里收拾整理干净，然后道声夜安就回了西侧的小偏院。
和珅转过身回到屋里，来到书案前，取出一卷洁白的宣纸铺开，挥笔涂画。
次日上午，如月让地姑打下一蓝连果，半上午时与和珅回到冯府。翠花刚在花园里摆好茶果，冯英廉便早朝回来了。
一家人坐在花园里，喝茶吃果，共叙天伦，冯英廉心里有了久违的轻适。
“月儿。你生病时，可把爷爷累坏了。你看，以后生意和瑞景园里的事还是你来管，好不好？”冯英廉笑着把这些事交回给如月，昨夜他细细想了，是时候让她回复到忙碌中，以免她闲着无事时又想起些旧事忧伤。
昨日巡过瑞景园和几间铺子后，如月便有了继续打理的准备，自己所做的一切无非孝道，爷爷公务一向繁忙，不能再让年老的爷爷为这些事费神操心。便愧疚道：“月儿不孝。以后这些就交回给我吧。”
冯英廉笑得眯拢双眼，道：“月儿小时都能经营持家，如今长大成人，定能让家计更加兴旺。”
如月算过，现在几边的人加起有近七十人，若不好打理经营，只怕遇到点坎坷波折，大家就会没有好日子，当初她要来了瑞景园，又做了几个铺子的生意，招买了许多人回来，自然有着努力经营好的责任。
“月儿身体才好，我会尽量帮着月儿分担的。”和珅脸上微红地道。
冯英廉笑道：“依月儿的能力，我们不用操心那些事。就让月儿自己慢慢打理吧，反正她闲着时也是闲着，不如为大家做些事情。”
和珅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怕她太闲乱想。爷爷对自己越来越看重，越来越心疼。今年以来，如月有了明显的好转，爷爷曾暗示过他几次，要他早点和如月圆房好添曾孙。
“这个月吏部开笔贴试。我给和琳准备了封推荐信。”这是冯英廉请他们过来吃饭要说的正事。
就未来的事，和珅和太岳丈冯英廉商谈过几次，春天时就商量好，让和琳参加笔贴试先混点文职，自己参加恩考，以期御用。听到这个消息，和珅双眼一亮，喜悦道：“谢谢爷爷举荐。吃罢中饭我就回去通知和琳准备应试。”
“依和琳的才干，考入吏部作个秘书没有问题。七月恩考，你可得放下万事准备应考。”冯英廉眼里充满期望地看着俊秀出众孙女婿，如果和珅能一举而中，将会迎得更多的大机会。
“是。”和珅恭敬应道。
听他们说到和珅将来的事，如月把个削好的连里果递到爷爷手上，柔声道：“爷爷，尝尝我们种的鲜果。”
冯英廉吃了口果子，甜中略带酸，不由酸得脸上肌肉一皱，微眯了下眼，道：“好吃。希望你们以后就象这果一样可口开心。”
“爷爷，我去屋里整理一下。就和琳考试的事，你就多教下和珅吧。”如月笑着离开回了自己屋里。
冯英廉对和珅的确有许多事要交待，这些话对如月来说听着自会乏味，便由她去。
吃罢午饭，冯英廉把如月单独叫到房里叮嘱了一番，和珅夫妇俩便向他辞别回家，告知了和琳可以参加吏部的笔贴试的消息，并嘱他好好准备。
和琳已经脱去稚气，长成一个清俊的男子，但性格依然随和天真。小时虽然志气高远，但长大后知道在这个世间要当上大官，光凭学识和武功还不够，还需要靠山和契机。
家里原来的几亩地，两年前被个恶霸和县令勾结强占了，那时忙着照顾如月，和珅没心思去争那事。家里没有一点经营收入，继母那边除了生活费还常看病吃花，和琳就有了先挣钱养家的想法，此时能有机会谋职是桩美事。
如月把五十两银子放到和琳手上，关切道：“这些钱，你先给继母拿过去，这个月你就安心准备笔贴试。”
和珅一把拦着，道：“你莫担心，前两天我才给继母和王嬷嬷送过钱回去。”
如月道：“你们哪来多余的钱给继母治病？”
和琳推回银子，眼珠略一转，有的事还不能让她知道，笑道：“外祖母逝去时留给我额娘一处宅子，一直闲着，每年又需不少修缮费，我们就把它给卖了。”
兄弟俩自尊心强，需给他们留着面儿。如月收回银子，道：“好吧。这阵子，几边家里的事，你们莫操心，由我来担着。下午，我打点果子给继母送去。”
兄弟俩对视一眼，感觉如月和从前一样，又体贴着他们，连对继母也和从前一样关照起来，这可是个久盼的转折。两人心中一喜，齐声应承：“是。”
“嗯。我只是再看看这片林子，不知明天起来，这些果子又会熟透几分。”如月恋恋不舍地移动步子。
刘全张嘴要叫，和珅举袖阻止住他，只轻轻地跟在如月她们后面走去，刘全跟了几步便停下来，心事重重地目睹着他们的背影。
“大少爷对你可真是有心。”翠花边走边劝她。“你现在好起来了，将来可要对他好一点，别再一直对他冷漠得象个陌生人。”
如月脚步停顿一下后，又慢慢向前，没有出声。
“你看他对你多有心思，当初为你种下这片连里林，才有了今天这些可爱的连里果。不知老爷吃到你带过去的连里果该怎么样的地高兴。”翠花唠叨着。
和珅在后面听得眼里一酸，连她的丫头都为他说话了。
“翠花，你少说几句不行？”地姑在前面挑着灯笼，怕翠花说些让小姐不高兴地话，便回头看了眼她，却看到跟在最后面的和珅，忙道：“大少爷回来了。”
如月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眼他，客气地点点头以示招呼，然后又向后院走去。
和珅默默地跟在她背后，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在眼前，却又远得遥不可及。如今她好了，自己连照顾她的机会和理由都没了。
穿过山石，花影斜错在青石子路上。四个人突然没有了一点说话声，走到东院与后院相连的月亮门时，如月停下脚步，回身向他盈盈行了个福礼，小声道：“你就送到这里吧，累了一天，你也该早点休息。”
和珅手忙脚乱地要过去搀扶她，翠花已扶着她转身离去。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们进入后院那边的花园，想跟上去，脚步却如钉在地上。
“小姐。听说和珅学业完了，就要参加恩科考试了，你也不问一下？”月亮门那边传来翠花淡淡的说话声。
“多嘴。”又是地姑责怪的声音。
和珅双手垂落，搭下头，转过身，向东院走去。刘全从另一边已经弄好热水送到他房里。
“先更洗一下吧。”刘全依然单身着，他发过誓，主子不当官，他就不结婚。
和珅深深地吸口气，脱下衣服，把自己泡在温水里，询问道：“和琳在干嘛？”
“回大少爷。二少爷他白天出去玩了阵，天黑前回来洗了澡吃了点东西，说要看书，抱着本书在床榻上睡着了。”刘全轻轻地为他搓背，总害怕他还过不去如月这个坎。
“你出去吧。我洗好了叫你。”和珅闭上眼，自己清洗着身子。
刘全感觉到他今日情绪极复杂，便退了出去。
和珅用温热的水浇着头和身子，心里郁闷得慌，问着自己：“今天倒底是个什么日子？”
脑子里乱七八糟起来，一会是梦依在世的样子，以及她那香滑粉嫩的身体，一会又是那伙计口中讲出的传闻，一会又是与如月相识以来的往事，一会又是如月病重时的样子，一会又是下午在冯府临走前，冯大人拉着他，叫他明日带如月回家吃中饭的事……
“刘全。”和珅闷闷地叫道。
“来了。”刘全一直立在门外，听到叫唤又跑了进来。
和珅从洗澡盆里爬出来，刘全帮着他擦干身子，换上衣服。
“待会，你去后院那边，给夫人说说，爷爷叫明中午一起过去吃饭。”和珅懒懒地吩咐道。
“你不自己去？”刘全诧异道，这种事可是大少爷多接近少夫人的机遇。
和珅轻轻地摇下头，催促他：“你快去传话，不然夫人早睡了，明早一起来又出去玩了。”
“是。”刘全顾不上收拾，连忙跑了出去。
和珅穿好衣服，背着手走出屋里，来到屋外的花木前，轻轻掐下一朵白色的牡丹，双手一点一点地将花瓣揉碎，一片片撒在花坛的泥土间，心中默念道：“梦依，是我负了你，倘有来世，即使化作一株花木，你也别再作女子。今世我能与你的，便只有这些如同凋碎的花语。倘若你化作一株花木来到我的世界，我将更加爱护你。”
夜色中繁花前，和珅贮立许久。
刘全给如月传了话回来，看到和珅定定地站在牡丹花前，眼神柔中带痴，花坛里花瓣飘零，手上还残余着一点瓣蕊，便无声地进了屋里收拾整理干净，然后道声夜安就回了西侧的小偏院。
和珅转过身回到屋里，来到书案前，取出一卷洁白的宣纸铺开，挥笔涂画。
次日上午，如月让地姑打下一蓝连果，半上午时与和珅回到冯府。翠花刚在花园里摆好茶果，冯英廉便早朝回来了。
一家人坐在花园里，喝茶吃果，共叙天伦，冯英廉心里有了久违的轻适。
“月儿。你生病时，可把爷爷累坏了。你看，以后生意和瑞景园里的事还是你来管，好不好？”冯英廉笑着把这些事交回给如月，昨夜他细细想了，是时候让她回复到忙碌中，以免她闲着无事时又想起些旧事忧伤。
昨日巡过瑞景园和几间铺子后，如月便有了继续打理的准备，自己所做的一切无非孝道，爷爷公务一向繁忙，不能再让年老的爷爷为这些事费神操心。便愧疚道：“月儿不孝。以后这些就交回给我吧。”
冯英廉笑得眯拢双眼，道：“月儿小时都能经营持家，如今长大成人，定能让家计更加兴旺。”
如月算过，现在几边的人加起有近七十人，若不好打理经营，只怕遇到点坎坷波折，大家就会没有好日子，当初她要来了瑞景园，又做了几个铺子的生意，招买了许多人回来，自然有着努力经营好的责任。
“月儿身体才好，我会尽量帮着月儿分担的。”和珅脸上微红地道。
冯英廉笑道：“依月儿的能力，我们不用操心那些事。就让月儿自己慢慢打理吧，反正她闲着时也是闲着，不如为大家做些事情。”
和珅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怕她太闲乱想。爷爷对自己越来越看重，越来越心疼。今年以来，如月有了明显的好转，爷爷曾暗示过他几次，要他早点和如月圆房好添曾孙。
“这个月吏部开笔贴试。我给和琳准备了封推荐信。”这是冯英廉请他们过来吃饭要说的正事。
就未来的事，和珅和太岳丈冯英廉商谈过几次，春天时就商量好，让和琳参加笔贴试先混点文职，自己参加恩考，以期御用。听到这个消息，和珅双眼一亮，喜悦道：“谢谢爷爷举荐。吃罢中饭我就回去通知和琳准备应试。”
“依和琳的才干，考入吏部作个秘书没有问题。七月恩考，你可得放下万事准备应考。”冯英廉眼里充满期望地看着俊秀出众孙女婿，如果和珅能一举而中，将会迎得更多的大机会。
“是。”和珅恭敬应道。
听他们说到和珅将来的事，如月把个削好的连里果递到爷爷手上，柔声道：“爷爷，尝尝我们种的鲜果。”
冯英廉吃了口果子，甜中略带酸，不由酸得脸上肌肉一皱，微眯了下眼，道：“好吃。希望你们以后就象这果一样可口开心。”
“爷爷，我去屋里整理一下。就和琳考试的事，你就多教下和珅吧。”如月笑着离开回了自己屋里。
冯英廉对和珅的确有许多事要交待，这些话对如月来说听着自会乏味，便由她去。
吃罢午饭，冯英廉把如月单独叫到房里叮嘱了一番，和珅夫妇俩便向他辞别回家，告知了和琳可以参加吏部的笔贴试的消息，并嘱他好好准备。
和琳已经脱去稚气，长成一个清俊的男子，但性格依然随和天真。小时虽然志气高远，但长大后知道在这个世间要当上大官，光凭学识和武功还不够，还需要靠山和契机。
家里原来的几亩地，两年前被个恶霸和县令勾结强占了，那时忙着照顾如月，和珅没心思去争那事。家里没有一点经营收入，继母那边除了生活费还常看病吃花，和琳就有了先挣钱养家的想法，此时能有机会谋职是桩美事。
如月把五十两银子放到和琳手上，关切道：“这些钱，你先给继母拿过去，这个月你就安心准备笔贴试。”
和珅一把拦着，道：“你莫担心，前两天我才给继母和王嬷嬷送过钱回去。”
如月道：“你们哪来多余的钱给继母治病？”
和琳推回银子，眼珠略一转，有的事还不能让她知道，笑道：“外祖母逝去时留给我额娘一处宅子，一直闲着，每年又需不少修缮费，我们就把它给卖了。”
兄弟俩自尊心强，需给他们留着面儿。如月收回银子，道：“好吧。这阵子，几边家里的事，你们莫操心，由我来担着。下午，我打点果子给继母送去。”
兄弟俩对视一眼，感觉如月和从前一样，又体贴着他们，连对继母也和从前一样关照起来，这可是个久盼的转折。两人心中一喜，齐声应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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