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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高速惊魂

    欣语无助地在黑暗的深渊中不断沉沉坠落,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逐渐找回知觉。

    当她拼着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

    汗水湿透了睡衣,整个人虚脱般绵软无力。

    难道这又是一场可怕的恶梦?

    她脑子空洞洞的,在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体力慢慢恢复过来,情绪也稳定了些。

    她挣扎着下了床,仔细查看门窗。她发现睡觉之前绑在插销上的发丝并没有断!

    难道刚才又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不过这个梦太真切了,真切得让人难以分辨。

    欣语想起来夏骏说她有异于常人的能力,难道自己真的有所谓的“声波振频雷达系统”,楼上真有其人,即使是在睡梦中,所有发出的细微声音仍然能够被敏锐听觉和感知系统远距离捕获?

    那么,那个没有五官的“人”就是爷爷吗?自己也能在梦中通过意识的“介质”和爷爷的灵魂进行沟通了?也许正因为没有见过他的样子而无法想像,所以那个“灵魂”才没了五官?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跪在神龛前的人会是谁?

    他在说些什么?

    他真的进了书房?

    书房里有什么?

    太多的问题顷刻间把欣语的脑子塞得满满的,她不知道怎么去寻找这些答案。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03:30。

    记得昨天晚上杨显送她到家的时间是九点左右,心绪烦乱的她冲了个澡就早早倒在床上了。

    刚开始她怎么也睡不着。

    杨显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很大,让她迟迟不能接受。

    “如果是真的,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整个晚上都在反复地折磨着她,直到她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我要到楼上去看个究竟!”

    欣语下了下决心,她想看看是否真的有跟这个噩梦相关联的、一点点现实中的线索。

    她从枕头下摸出那把水果刀,就像梦里一样,悄悄打开门,蹑手蹑脚爬上了二楼!

    二楼的厅里空无一人。

    她把壁灯和吊灯通通打开,仔细查看着神龛前的蒲团。蒲团用的是一个粗软麻绳编织的灰色外罩,灰落在上面都看不清楚,因此也无法判断是否有人刚刚跪过。

    寓所附近有相当高的绿化率,几乎没有一块裸地,再加上远离主马路,所以即便是几个月不清扫房间,也很少有浮尘。

    二楼铺的又是暗灰色直纹木质旧地板,因此也看不出有任何可疑的脚印。

    欣语推开书房,靠墙的一大排书柜,红木写字台,积满灰尘的靠椅,丝毫无异样。

    再查看卧室,卫生间,同样也没有什么不妥。

    她松了口气,水果刀交替着拿,腾出来的手在睡衣上蹭了蹭满掌心的汗。

    放松也只是片刻,很快她的心里又被害怕、焦躁和忧郁填满,这样令人费解的噩梦怎么就像是恶鬼缠身,挥之不去,却之不能?

    难道自己已经相当脆弱的神经就要这么一点一点地被它吞噬吗?

    这样下人是不是会疯掉?

    “喀嚓!”

    ZIPPO的暖色火焰把欣语从胡思乱想中暂时解脱出来。

    她吸了几口烟,从键盘旁边拿起一个蓝色的药瓶,旋开盖子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

    这是杨显开给她的调节神经系统、缓解焦虑的药。

    她刚要吃,突然想起程律师对她的提醒。

    她把药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看不出所以然,闻了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她想事实上这么检查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于是随手将它们扔进了纸篓里。

    她拧好瓶盖把药放了回去。

    欣语这一觉又是昏昏沉沉睡到了中午。

    杨显的短信早早就发了过来,询问她身体的情况,不过她并不打算回复。

    下午一点钟,门铃响了起来,是程浩凡到了。

    欣语把昨天晚上的恶梦告诉了他,同时提到了夏骏说她有“特异功能”的新鲜观点。

    程浩凡听完她的叙述,惊诧不已。

    他和欣语再次来到二楼上查看了一番,但是仍就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你觉得,夏骏说的是不是真的?”相对于夏骏而言,程浩凡是个谨慎而周全的人,欣语想听听他对这些事情的看法。

    “夏骏这个人神经兮兮的,不过他跟你说那些话我认为还是有些道理的。”程浩凡做了一个客观的评价。

    “如果说我睡着的时候‘听’到的都是存在的,那我这里不就是真的有人进来了吗?”欣语说着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我想,有可能。”程浩凡想了想,终于说。

    他的话真正令欣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又气又怕,嗓音都变了:

    “可是……可是我这里能有什么呀?那个人要进来干什么?”

    “这个还不能完全肯定,只是猜测,先别太紧张。”程浩凡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尽可能宽慰她。

    “门窗插销我都是从里面闩好的,而且也没有发现被破坏过。就算是要进来,那个人从哪进来?又是怎么离开的呢?”欣语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错误。

    程浩凡没有吭声。

    其实也已经不需要他多说什么,欣语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直觉告诉她,这一切绝非仅仅是“梦”这么简单。

    谈起对杨显的怀疑,程浩凡劝她说:

    “暂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我们对杨显的怀疑,先不要忙着下结论,给我一点时间去才查一查吧。”

    欣语点点头。

    “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我们必须要弄明白这个人进入寓所的动机是什么?他为何而来?”程浩凡说。

    “对的,这个问题我最不能理解。这间房子里有什么是他们感兴趣的呢?是冲着财还是人?是针对爷爷以前的事情还是针对我的现在?”欣语满脸愁云。

    “说实话,我对你爷爷过去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我还需要对这间房子,尤其是二楼做一个彻底的调查,包括你爷爷留下的一些文书、物件,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这个,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程浩凡提出了他的想法。

    “怎么会?你是在帮我呀!”欣语连忙摆手。

    程浩凡在寓所里呆了两个多时辰,重点检查了何九陵留下来的一些旧书信,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他和欣语观点是一致的。

    如果说这间寓所里真的有“鬼”,那这个“鬼”多半与何九陵以前的事情有关联!

    然而,他一无所获。

    程浩凡没有继续查下去,他改变了方向。

    他想还是先从嫌疑最大的杨显身上开始。

    他让欣语把杨显开的处方和药都交给了他,随后匆匆告辞,赶往药检所。

    程浩凡走后,夏骏的电话打了过来。

    “想去你爷爷的墓地看一看吗?”他在电话里问。

    “现在?”欣语有些好奇,事先并没有听他提过。

    “是。”他哑哑的声音倒是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好的。”欣语爽快地答应了,有些话她正好也想跟他说。

    夏骏开着他的桑塔纳到寓所接她。

    他照例先到楼上上香。

    欣语注意到他将三柱香插入香炉的时候,那只不大灵活的左臂抬高时还是在微微发抖,而且似乎比上次更加厉害。

    “你的手臂有伤吗?”

    她的话让夏骏微微一怔。

    他点点头,缓缓地伸了伸左臂,喃喃地说:

    “会好的吧?”

    “什么意思?”听了他的话,欣语有些不解,“很严重吗?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好?”

    夏骏没有回答。

    “你第一次来这的时候就已经伤了吧?”欣语有些担心。

    “是。没什么了,会好的。”看得出来,他不太愿意谈这个话题。

    何九陵的墓地出了市区,要走一段高速,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刚到上海的时候,夏骏带着欣语来过一次。

    谈起了昨天晚上的恶梦,夏骏双手紧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

    欣语感觉他今天有些心事重重,握着方向盘的手一会攥紧,一会松开,间或不自觉地拧动着胶套。

    “难道是我提起他身上的伤,让他感到不安了吗?是什么伤这么厉害,几个月了都没好转?”欣语想着。

    “你说,昨天晚上真的会有人在我的楼上吗?”欣语见他半天不说话,有些沉不住气了。

    夏骏眼睛盯着前方的路,语气阴郁地说:

    “是。”

    欣语的心里不由得一紧。如果夏骏和程浩凡都这么认为,看来她不信都不行了。

    “你这么肯定?”她其实已经猜得到对方的理由,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不用再去怀疑你在梦里听到的东西了,你超常的感知能力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相比。”夏骏的话里一点余地都没有。

    她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那个人进来做什么?”欣语声音有些颤巍巍。

    “这个,我也不清楚。”夏骏说。

    “那个没有五官的人是我爷爷的‘灵魂’吗?”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身材纤长没有五官披散着花白头发的影像。

    夏骏今天不像往日那般滔滔不绝,他神情有些凝重,他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

    车在红灯面前停下来,夏骏摘了档,侧过头看她一眼,说:

    “是。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入’得多,那个影像我想就是你爷爷,你描述的身形和他老人家一模一样。我想,你已经‘见’到了他。”

    绿灯亮了,他把车开了起来。

    车窗外的天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笔直的高速路尖细地戳进了远处乌黑的云层里,两侧的林木惊恐地向后掠倒,孤独的桑塔纳呜咽着,身不由己地被吸往视线尽头那块未知的天幕。

    欣语感到浑身发冷,伸出手正准备旋开了车里的暖气。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剧烈扭曲着的白色幽灵突然从远远的昏暗云层中蹿将出来,用令人惊骇的速度迎面撞向了欣语他们的桥车!

    欣语的眼前因为极度的恐惧摊出迷蒙蒙一片雪花白,耳朵里充斥着刹车片歇斯底里的尖啸声和自己几近绝望的惊叫!

    桑塔纳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四道诡异的橡胎痕迹,歪斜着横在高速路的中央!

    夏骏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淋漓。

    一个废弃的塑料袋差一点就要了他们两个人的命!

    失魂落魄的桑塔纳重新上路。

    “看样子,你爷爷托梦给你,可能是有目的?”夏骏幽幽地说。

    “哦?”欣语想知道是什么事情。

    “再过七天就是你爷爷谢世整整一百八十天了,他老人家临终前有两桩心事。”夏骏旧事重提,看起来已经早有打算,欣语静静等他把话说完。

    “一桩是要找到他唯一的亲人,那就是你。另一桩则是……”

    他稍顿了一下,微微侧头看了看欣语,似乎想知道她的反应。

    “是什么?”欣语接过话题。

    “是能让他回到生他养他的湘西故土,在家族的祖坟旁入土为安。”说这番话的时候,夏骏表情肃穆。

    “回湘西?”欣语怀疑自己听错了,爷爷早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回去呢?

    “是。你找到了,他的第一个心愿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们应该帮助他实现第二个心愿了。”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我爷爷不是早就死了吗?”欣语直接问道。

    “我们要给你爷爷立的是‘衣冠冢’。”夏骏道出了关键点。

    “哦,原来是这样。”她松了一口气。

    传说古时候黄帝完成了他在人间的使命后,将被黄龙带上天庭。人们为了纪念他,留下了他的衣冠,立冢为陵。这就是“衣冠冢”的由来。

    后来对于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得到尸身的死者,人们习惯以他们生前用过的衣帽物品代葬,供后人凭吊。

    欣语想,爷爷远离故土,客死他乡,如果真的能为他在故乡亲人的墓室旁立这样一个冢,确实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了。

    爷爷对她有恩,这么一点心愿达成并不困难,她觉得自己应当义不容辞。再说,爷爷就剩她一个亲人了,夏骏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他的徒弟,这种事情是需要亲人来操办的。

    她终于弄明白了夏骏今天叫她一起出来的原因了。

    何九陵被安葬在小昆山一个依山傍水、松柏成林、环境清幽的墓地中。

    他的墓碑上没有镶照片,碑文很简单,篆刻着几个大字:“何公九陵先生之墓”。

    上次来的时候欣语问过夏骏,为什么墓碑上没有生卒年份。他的解释颇为古怪,他说何九陵是能够贯通阴阳两界的异人,不似常人简单的生死轮回,他的死只是生的另一种存在方式,所以他没办法在墓碑刻生卒年份。

    再次来到爷爷的坟前,欣语恭恭敬敬地上了三柱香,烧了些冥纸。

    她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她爷爷能保佑她不要为鬼神惊扰,更希望他能给她一些帮助,让她能弄明白那些发生在她梦里梦外的、奇奇怪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