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恐怖噬食
“听！水声！”
就在大家几近绝望的时候，感冒症状稍稍减轻的欣语发挥了她敏锐无比的听辩能力。
她的呼喊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在她的引导下，半个小时之后，一条沅江的小支流果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有了河就意味着有希望甩掉“闪”的追踪，而且这条河流的下游也恰巧是他们要前往的方向，于是大家趁着天色未黑，纷纷淌进水中。
河水的冰冷彻骨锥心，让人难以忍受。没走多久，所有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这种寒冷摧残着每个人的意志，嫣红已经冻得嘤嘤低泣，心疼得袁民不知无措，哀叹连连。
不过事关生死，再艰苦也没有一个人敢回到岸上。
祁岭秋冬季节的河，水位很低，他们找了个水流不急的河面淌到了另一边，不过仍然是在河水里行走。
两个时辰之后，天彻底黑了下来。
这一夜星月灿烂，只是出现他们头顶上的天空只有不宽的一条，其余的都被河流两旁伸延的高大树木遮挡了。
河水在星光下泛着鳞光，欣语觉得这就像是无数的幽灵张舞着他们狰狞的獠牙，欣喜若狂，但又十分耐心地等待着他们这一群人身体最后一点热量被掏光之后倒毙在眼前。
树木荫蔽之下，有着瘆人的黑暗，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到处都有人藏匿在那里。
远近高低错落，抑扬顿挫的虫鸣，是唯一让欣语感觉到有些安心的声音，只不过在刺痛难熬的冰冷河水里，听起来声声凄凉！
“扑通！”
突然河里一声响动，水花溅射！
夏骏一头栽到了水里！
大家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许多了，七手八脚便把他抬上了岸。
欣语摸摸他的额头，已经是烧得烫手！
夏骏浑身剧烈抖动，神志似乎有些模糊不清。
在寒冷的激发下，他身体里的病毒开始肆虐了！
程浩凡决定就地在岸边扎营，他让袁民准备篝火，拿出吊壶准备烧点热水。
他自己去搬弄夏骏的旅行袋，准备给他找几件干的衣服。旅行袋是防水的，刚才只是掉进浅水，里面的衣物仍然是干的。
“生火？你不怕阿威他们发现？”欣语看着在暗夜里十分耀眼的篝火，低声问程浩凡。
“那总不能看着他冻死吧？”
程浩凡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
这个时候，欣语实在想不明白了：他不是要致夏骏于死地的吗？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危险救他呢？难道是怕没了夏骏他们走不出祁岭？但问题是，如果引来阿威，他们也同样走不出祁岭呀？
她突然间有了些愧疚：自己一闪念之间的想法，为什么就不是先救夏骏而是逃命呢？难道自己真的因为贪婪和恐惧已经变得很自私、很残忍了吗？怎么会连一个程浩凡都不如呢？
“我们已经在河里趟了三个小时，这段路不短了。气味中断，再加上先前的河面很宽，岸有两边，那条狗需要来回搜索。就算它再聪明，也没有这么快就能追上来，我们还有点时间。”
夏骏倒下之后，程浩凡突然变得自信起来，他安慰欣语道。
夏骏先前对阿威他们“距离尚远”的判断是否正确，其实程浩凡也只能去赌一把。
其实就算他不赌，这些人也已经无法继续在河水里呆下去了。他们都需要一点热水驱散寒气，烤一下早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的双脚。
夏骏换上了干衣服，神智也清醒过来。他的头还是烫得吓人，但手脚却十分冰凉。
过了一会他开始呕吐，紧接着又是腹泻，他踉踉跄跄地到旁边的林子里解手，一会工夫就跑了两、三趟。
水烧开了，欣语拿了杯子给他倒了些，帮他把退烧药和止泻药都服了下去。
“能行吗？”
欣语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夏骏摆摆手，声音很虚弱：
“不。什么都没用了，体内的尸毒提前发作了。我这次感染的是一种很厉害的病毒。这种病毒，我做过专门的研究，它源自于腐糜之肉，特别是经过防腐处理的尸体糜烂之后最容易产生。它曾经让全世界都为之胆寒，它有个漂亮的英文名字，叫EBOLA！‘伊宝拉’！”
欣语没想到夏骏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说起他那些与尸体有关的研究还能如此理智和条理，甚至有点像在炫耀！仿佛感染“伊宝拉”的是别人，而非他自己！
“这种病毒很厉害吗？能拖到古康吗？”
欣语从他并不慌乱的神情里，感觉到可能还会有一线希望。
“古康？不。不可能了。”
夏骏摇了摇头，在他说这句话的肘候，欣语才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真正的绝望！
“伊宝拉会变异，可以考证的有两种，一种叫MUTATION，这种病毒免疫所有抗生素，这种可怕的东西会顺着血液和淋巴系统，到达大脑，把我的脑细胞吃光……”
夏骏眼里终于流下了两行泪！
欣语这时才觉得他十分的无辜，以往对他的种种鄙视和因他师父而连带对他的怨恨，在这一刻都彻底消散了！
她清楚，谁都害怕面对自己的死亡，而他要面对的还是一种前所未闻的恐怖死法！
“伊宝拉的另一种变异可能是噬肉病毒，这种细菌病毒嗜食肌肉，会在数小时内把人的四肢肌肉吃光，一两天能吃光全身，只剩下一张空皮！”
夏骏接着说，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
“啊！”
在一旁听着的嫣红吓得哭出声来！
所有的人也都是头一回听说有这么可怕的病毒，禁不住毛骨悚然！
“就没有药能治吗？”
袁民搂紧嫣红，浑身像是筛糠般颤抖着，他问。
夏骏再次摇摇头，沮丧而又万分遗憾地说：
“有，但是我来不及了。上世纪九十年代这种病毒曾经肆虐非洲，1997年又大举侵害加拿大。在我们国内没有明确的报道，只是在民间曾出现过的一些疑似病例。我用了三年的肘间，基本上找到了用草药配合抗生素进行控制的方法。这次进山我也采集到了很多稀有的药材，但是我活不到古康了。”
夏骏用含混的眼光看了看程浩凡。
他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说过一句话。
夏骏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欣语原本以为夏骏知道生命无多，肯定会对谁害自己的事情究根问底，甚至有可能会疯狂报复，却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
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到的，最多的是恐惧和无奈，要说有怨恨，那也只是稍纵即逝。
越是这样，她越发觉得他真的很可怜！
其实此时的夏骏并非没有仇恨，只是他找不到可以报仇的人。
他原本认定程浩凡的嫌疑最大，但是刚才摔倒在河里，程浩凡为了救他不顾危险点燃了篝火！
他当时并非完全失去知觉，所以发生的一切他全都知道。
虽说其他人也需要补充热能，但还没到不可或缺的地步，只有他，如果没有这堆火很可能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凭直觉，很可能对他下手的这个人不是程浩凡！
“大家就地休息一会吧，我到后面去看看情况。”
夏骏一时走不了，又不好现在就把他丢在半道，于是程浩凡站起身来说道。
他往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来扛起了那个箱子一道去了。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休息？后面是致命的追杀，周围还潜伏着残忍的对手，换了是谁都只想逃命！
夏骏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想再连累他们了。
他把欣语叫过来，对她说：
“能把我扶到边上去吗？”
欣语点点头，把他扶起来。
他把枪当作拐棍，杵着地支撑身子，艰难地走到河床旁边的树林里。
她以为他要像刚才一样方便，待他坐下来便要离开。
“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夏骏喊住她。
欣语停了下来，蹲在他的身边，耐心地听他说话。
她知道他一定有事要交代。
“我想跟你说，对我下手的人不是程浩凡。”他的声音很冷静。
“啊？”欣语惊住了，“那会是谁？”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其实如果这个人不是程浩凡，问题反倒会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我也不知道。”夏骏摇摇头。
“小语，我要死了。”他的话音里满是凄凉，“你知道吗？一个人要死的时候心里最想念的是什么？”
欣语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自己的家乡呀。”他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这个时候，我不是怕死，我最怕的是弃尸荒山，成为孤魂野鬼，永远都找不到归途，永远都回不到家呀！”
“我知道你对我师父有仇恨，但是他除了做错那一件事情外，其实积的都是德。”
“我对赶尸文化着迷，是出于对湘西人数百年来追崇灵魂归属感的一种由衷敬佩。但我真正理解‘魂归故里’的深层内涵，真正理想为什么‘赶尸’这种奇怪的现象能够存在千百年，你知道是到什么时候吗？”
谈起赶尸，夏骏不再是个病人，籍着不远处的篝火，黑暗中他的眼睛里折射出最后的光芒。
“那是什么时候？”
她对他的这个话题并没有兴趣，但她内心不忍冷落他，于是接下他的话茬。
“是现在，是我马上要死的时候。你相信吗？如果现在有人愿意把我的尸骨带回上海安葬，让我在九泉之下能和先人们团聚，我情愿把所有的金条都给他！”
他掩面哭泣，悲戚已极。
他的话让欣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环视这黑暗无边的荒山野岭，她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夏骏的灵魂今后每个夜晚都将在这里孤独地漂泊游荡，永远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安息！
“小语，你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对吧？没有人会把我领回家的，对吧？”他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拉住欣语的衣服，眼里满是哀怜和绝望。
欣语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她哭了！
程浩凡回来了。他把箱子放好，走过来看夏骏。
“阿威他们还没追上来，不过我感觉那个杀死元清的凶手应该就在附近，我们不能再耽误了。”他说。
夏骏把眼泪擦去，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摆摆手，说：
“别哭了小语，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不要再管我，赶快逃命吧。”
“不行呀！”
欣语哭着说。
“听话。”夏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袁民夫妇，说道，“我会最后帮你们一个忙。”
一番激动过后，他更加虚弱。
“程律师，你快带他们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如果能逃出去，我的那份钱就给袁民吧，毕竟也是生死一场。”
程浩凡点点头，他知道如果再不逃，恐怕真的要全部死在这里了。
袁民、嫣红也过来一起跟夏骏告别，袁民拉着嫣红一起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对他救命之恩的感谢。
“枪你要留下吗？”
程浩凡提醒一句。
“是。枪给我留下吧。”
夏骏最后说。
“砰！”
程浩凡他们刚走出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身后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枪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猛然间把沉寂的夜劈开了一个口子，夜栖的林鸟惊叫着离枝仓惶逃窜，空气中久久激荡着四壁山峦的阵阵回音！
就在大家几近绝望的时候，感冒症状稍稍减轻的欣语发挥了她敏锐无比的听辩能力。
她的呼喊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在她的引导下，半个小时之后，一条沅江的小支流果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有了河就意味着有希望甩掉“闪”的追踪，而且这条河流的下游也恰巧是他们要前往的方向，于是大家趁着天色未黑，纷纷淌进水中。
河水的冰冷彻骨锥心，让人难以忍受。没走多久，所有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这种寒冷摧残着每个人的意志，嫣红已经冻得嘤嘤低泣，心疼得袁民不知无措，哀叹连连。
不过事关生死，再艰苦也没有一个人敢回到岸上。
祁岭秋冬季节的河，水位很低，他们找了个水流不急的河面淌到了另一边，不过仍然是在河水里行走。
两个时辰之后，天彻底黑了下来。
这一夜星月灿烂，只是出现他们头顶上的天空只有不宽的一条，其余的都被河流两旁伸延的高大树木遮挡了。
河水在星光下泛着鳞光，欣语觉得这就像是无数的幽灵张舞着他们狰狞的獠牙，欣喜若狂，但又十分耐心地等待着他们这一群人身体最后一点热量被掏光之后倒毙在眼前。
树木荫蔽之下，有着瘆人的黑暗，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到处都有人藏匿在那里。
远近高低错落，抑扬顿挫的虫鸣，是唯一让欣语感觉到有些安心的声音，只不过在刺痛难熬的冰冷河水里，听起来声声凄凉！
“扑通！”
突然河里一声响动，水花溅射！
夏骏一头栽到了水里！
大家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许多了，七手八脚便把他抬上了岸。
欣语摸摸他的额头，已经是烧得烫手！
夏骏浑身剧烈抖动，神志似乎有些模糊不清。
在寒冷的激发下，他身体里的病毒开始肆虐了！
程浩凡决定就地在岸边扎营，他让袁民准备篝火，拿出吊壶准备烧点热水。
他自己去搬弄夏骏的旅行袋，准备给他找几件干的衣服。旅行袋是防水的，刚才只是掉进浅水，里面的衣物仍然是干的。
“生火？你不怕阿威他们发现？”欣语看着在暗夜里十分耀眼的篝火，低声问程浩凡。
“那总不能看着他冻死吧？”
程浩凡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
这个时候，欣语实在想不明白了：他不是要致夏骏于死地的吗？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危险救他呢？难道是怕没了夏骏他们走不出祁岭？但问题是，如果引来阿威，他们也同样走不出祁岭呀？
她突然间有了些愧疚：自己一闪念之间的想法，为什么就不是先救夏骏而是逃命呢？难道自己真的因为贪婪和恐惧已经变得很自私、很残忍了吗？怎么会连一个程浩凡都不如呢？
“我们已经在河里趟了三个小时，这段路不短了。气味中断，再加上先前的河面很宽，岸有两边，那条狗需要来回搜索。就算它再聪明，也没有这么快就能追上来，我们还有点时间。”
夏骏倒下之后，程浩凡突然变得自信起来，他安慰欣语道。
夏骏先前对阿威他们“距离尚远”的判断是否正确，其实程浩凡也只能去赌一把。
其实就算他不赌，这些人也已经无法继续在河水里呆下去了。他们都需要一点热水驱散寒气，烤一下早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的双脚。
夏骏换上了干衣服，神智也清醒过来。他的头还是烫得吓人，但手脚却十分冰凉。
过了一会他开始呕吐，紧接着又是腹泻，他踉踉跄跄地到旁边的林子里解手，一会工夫就跑了两、三趟。
水烧开了，欣语拿了杯子给他倒了些，帮他把退烧药和止泻药都服了下去。
“能行吗？”
欣语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夏骏摆摆手，声音很虚弱：
“不。什么都没用了，体内的尸毒提前发作了。我这次感染的是一种很厉害的病毒。这种病毒，我做过专门的研究，它源自于腐糜之肉，特别是经过防腐处理的尸体糜烂之后最容易产生。它曾经让全世界都为之胆寒，它有个漂亮的英文名字，叫EBOLA！‘伊宝拉’！”
欣语没想到夏骏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说起他那些与尸体有关的研究还能如此理智和条理，甚至有点像在炫耀！仿佛感染“伊宝拉”的是别人，而非他自己！
“这种病毒很厉害吗？能拖到古康吗？”
欣语从他并不慌乱的神情里，感觉到可能还会有一线希望。
“古康？不。不可能了。”
夏骏摇了摇头，在他说这句话的肘候，欣语才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真正的绝望！
“伊宝拉会变异，可以考证的有两种，一种叫MUTATION，这种病毒免疫所有抗生素，这种可怕的东西会顺着血液和淋巴系统，到达大脑，把我的脑细胞吃光……”
夏骏眼里终于流下了两行泪！
欣语这时才觉得他十分的无辜，以往对他的种种鄙视和因他师父而连带对他的怨恨，在这一刻都彻底消散了！
她清楚，谁都害怕面对自己的死亡，而他要面对的还是一种前所未闻的恐怖死法！
“伊宝拉的另一种变异可能是噬肉病毒，这种细菌病毒嗜食肌肉，会在数小时内把人的四肢肌肉吃光，一两天能吃光全身，只剩下一张空皮！”
夏骏接着说，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
“啊！”
在一旁听着的嫣红吓得哭出声来！
所有的人也都是头一回听说有这么可怕的病毒，禁不住毛骨悚然！
“就没有药能治吗？”
袁民搂紧嫣红，浑身像是筛糠般颤抖着，他问。
夏骏再次摇摇头，沮丧而又万分遗憾地说：
“有，但是我来不及了。上世纪九十年代这种病毒曾经肆虐非洲，1997年又大举侵害加拿大。在我们国内没有明确的报道，只是在民间曾出现过的一些疑似病例。我用了三年的肘间，基本上找到了用草药配合抗生素进行控制的方法。这次进山我也采集到了很多稀有的药材，但是我活不到古康了。”
夏骏用含混的眼光看了看程浩凡。
他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说过一句话。
夏骏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欣语原本以为夏骏知道生命无多，肯定会对谁害自己的事情究根问底，甚至有可能会疯狂报复，却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
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到的，最多的是恐惧和无奈，要说有怨恨，那也只是稍纵即逝。
越是这样，她越发觉得他真的很可怜！
其实此时的夏骏并非没有仇恨，只是他找不到可以报仇的人。
他原本认定程浩凡的嫌疑最大，但是刚才摔倒在河里，程浩凡为了救他不顾危险点燃了篝火！
他当时并非完全失去知觉，所以发生的一切他全都知道。
虽说其他人也需要补充热能，但还没到不可或缺的地步，只有他，如果没有这堆火很可能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凭直觉，很可能对他下手的这个人不是程浩凡！
“大家就地休息一会吧，我到后面去看看情况。”
夏骏一时走不了，又不好现在就把他丢在半道，于是程浩凡站起身来说道。
他往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来扛起了那个箱子一道去了。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休息？后面是致命的追杀，周围还潜伏着残忍的对手，换了是谁都只想逃命！
夏骏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想再连累他们了。
他把欣语叫过来，对她说：
“能把我扶到边上去吗？”
欣语点点头，把他扶起来。
他把枪当作拐棍，杵着地支撑身子，艰难地走到河床旁边的树林里。
她以为他要像刚才一样方便，待他坐下来便要离开。
“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夏骏喊住她。
欣语停了下来，蹲在他的身边，耐心地听他说话。
她知道他一定有事要交代。
“我想跟你说，对我下手的人不是程浩凡。”他的声音很冷静。
“啊？”欣语惊住了，“那会是谁？”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其实如果这个人不是程浩凡，问题反倒会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我也不知道。”夏骏摇摇头。
“小语，我要死了。”他的话音里满是凄凉，“你知道吗？一个人要死的时候心里最想念的是什么？”
欣语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自己的家乡呀。”他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这个时候，我不是怕死，我最怕的是弃尸荒山，成为孤魂野鬼，永远都找不到归途，永远都回不到家呀！”
“我知道你对我师父有仇恨，但是他除了做错那一件事情外，其实积的都是德。”
“我对赶尸文化着迷，是出于对湘西人数百年来追崇灵魂归属感的一种由衷敬佩。但我真正理解‘魂归故里’的深层内涵，真正理想为什么‘赶尸’这种奇怪的现象能够存在千百年，你知道是到什么时候吗？”
谈起赶尸，夏骏不再是个病人，籍着不远处的篝火，黑暗中他的眼睛里折射出最后的光芒。
“那是什么时候？”
她对他的这个话题并没有兴趣，但她内心不忍冷落他，于是接下他的话茬。
“是现在，是我马上要死的时候。你相信吗？如果现在有人愿意把我的尸骨带回上海安葬，让我在九泉之下能和先人们团聚，我情愿把所有的金条都给他！”
他掩面哭泣，悲戚已极。
他的话让欣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环视这黑暗无边的荒山野岭，她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夏骏的灵魂今后每个夜晚都将在这里孤独地漂泊游荡，永远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安息！
“小语，你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对吧？没有人会把我领回家的，对吧？”他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拉住欣语的衣服，眼里满是哀怜和绝望。
欣语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她哭了！
程浩凡回来了。他把箱子放好，走过来看夏骏。
“阿威他们还没追上来，不过我感觉那个杀死元清的凶手应该就在附近，我们不能再耽误了。”他说。
夏骏把眼泪擦去，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摆摆手，说：
“别哭了小语，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不要再管我，赶快逃命吧。”
“不行呀！”
欣语哭着说。
“听话。”夏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袁民夫妇，说道，“我会最后帮你们一个忙。”
一番激动过后，他更加虚弱。
“程律师，你快带他们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如果能逃出去，我的那份钱就给袁民吧，毕竟也是生死一场。”
程浩凡点点头，他知道如果再不逃，恐怕真的要全部死在这里了。
袁民、嫣红也过来一起跟夏骏告别，袁民拉着嫣红一起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对他救命之恩的感谢。
“枪你要留下吗？”
程浩凡提醒一句。
“是。枪给我留下吧。”
夏骏最后说。
“砰！”
程浩凡他们刚走出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身后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枪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猛然间把沉寂的夜劈开了一个口子，夜栖的林鸟惊叫着离枝仓惶逃窜，空气中久久激荡着四壁山峦的阵阵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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