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黑夜交易
他欣喜若狂地将夹层的暗门移开，打着电筒顺着台阶摸了进去后，才发现这竟然是一间实验室！
在狭窄的空间里摆着一张长条桌子，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这在当时把程浩凡吓了一大跳！
他惊慌之下，不小心撞上了身边摆满了器皿的木架子，发出了一阵杂乱的响动。
声音引来了嫣红。
程浩凡好不容易定下心神，还没来得及细看，却感觉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书房的门口！
他急忙从夹层上来躲在门后，心里祈祷着嫣红千万别推门进来。
但是，门还是被犹犹豫豫地打开了！
嫣红看到书柜被移开露出了一道暗门。顿时惊讶得合不拢嘴。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程浩凡已经从门后跳出来，他随手一挥，一股烟砂拂面而来，嫣红惊叫一声瘫倒在地！
程浩凡不敢有片刻耽搁，他来不及看一眼暗道夹层里到底藏了什么便匆忙扳动机关，合拢暗门，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从窗户那里逃了出去！
害嫣红中了蛊毒，程浩凡刚开始十分愧疚。他心里没底，不知道夏骏是不是真的会解蛊，如果不会，那嫣红这辈子就完了！
他是不可能出手去救她的，那样做弄不好就会让他暴露，会彻底毁了他的计划。
但是这种愧疚来得快，去得也同样的快。
耿家那四十三条屈死的生命早就已经在他的内心铸就了一个巨大的鲜血熔炉，任何懊丧、愧疚、困惑和不安，甚至是道德、法律和良知，都会在这里被熔炼成炽热的仇恨！
他觉得和耿家遭遇的灭门惨剧相比，他对嫣红再怎么做都是微不足道的！
不过，嫣红的事情后，他再不敢贸然进入寓所。但是，有了那晚的发现，他对夏骏频繁潜入寓所的原因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离开上海后，在火车上，程浩凡趁着大家在餐车喝酒的时候，脱身回到卧铺车厢，偷偷将欣语药瓶子里剩下的药换了回来。
他已经不再需要用药物来麻痹欣语，相反出门在外，如果欣语还一直处于药物作用下，困顿虚弱，反倒会耽误行程，影响他计划的顺利实施。
这就难怪，在柯盐寨他给欣语送药时，欣语曾经拿来做比对，却已经看不出有任何破绽了！
到了湘西，欣语觉得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她以为是大自然的新鲜空气让她恢复了活力，却没想到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摆脱了药物和迷香的侵害，摆脱了噩梦的侵扰！
程浩凡始终不敢相信那天在寓所夹层里见到的就是何九陵的尸体，因为这实在是太荒唐！太可怕！太恶心了！
但是当夏骏提出来要在柯盐给何九陵立衣冠冢时，他就已经明白，一场由一个变态博士生导演的“现代赶尸”即将拉开序幕！
这一路上他看着夏骏鼓囊囊的大背包，他清楚这里面背的是什么，因而不时感到毛骨悚然！
在柯盐的每个晚上，程浩凡都对夏骏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始终不敢深睡，稍有响动就会惊醒。
懂得用“迷香”这种蛊术之人通常都还配有一剂解药。
这种被称作“麝香栀嗅通”的药囊，里面混合了麝香、栀子、冰片、郁金、丁香、木香、香草、藿香、人参叶、细芯、泽兰、白芷、甘松、广零香、甘松、苍术等上百种草药的精华，为了便于隐匿，还特意对药草的香味做了消减淡释，即使揣在身上别人也闻不出来。
在放迷香的时候，施蛊者只要将药囊放在鼻子上嗅一下，半个时辰之内便不会中毒。
但是这种方法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只能使用一次，再用时神经中枢就有了短暂的抗药性，不再起任何作用。
夏骏和程浩凡的身上都无一例外地带着这种药囊。
只是因为这种特殊的抗药性存在，所以在湖口老寨过夜时夏骏没有使用它。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对手的迷香会在何时施放。
而程浩凡的“麝香栀嗅通”在柯盐寨老爹家里的时候，就已经成功地用过一次。
那天晚上，凌晨时分。
和程浩凡同睡一屋的夏骏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动作尽管轻微，但是程浩凡还是醒了。借着黑暗的掩护，他睁开眼缝观察夏骏的一举一动。
夏骏从包里摸出一些东西，片刻之后，他的手举到了鼻子处深吸了一口气。
“麝香栀嗅通！”
程浩凡知道他要行动了，他自己的药囊每天晚上临睡前也已经被他攥在手里，此时他故意翻了个身，顺势将药囊送到鼻前。
迷香的施放有几种方式。
“吹”是最为常用、也是药效发挥最强的方式，因为烟雾可以通过呼吸迅速深入人的脏器，直接导致中枢神经麻醉中毒。
吹迷香需要一根铜管，迷香的初始状态为粉剂，遇热即化为烟雾。
所以古时候流传下来的“铜枪”是带有一根金属加热棒的，类似于箫一样的东西。
只不过它有两个相连在一起的管子，一个稍大点的管子是灌粉剂的地方，另一个管子是插加热棒的地方。
加热管和粉剂管只有很薄的一层铜皮相隔。
放迷香的人把“迷香”放进粉剂管后，会用火褶子将“加热棒”烧热插入加热管。
这个时候加热管的热量会逐渐传递到粉剂管，管中的粉剂因此慢慢雾化，只要在管子的一头轻轻吹，可怕的蛊香就会被送出去！
除了“吹”，还有的就是“扑”和“饮”。
“扑”，顾名思义，就是将粉剂直接撒向受害者，靠皮肤的渗透致人中毒。“饮”则是直接将毒下在食物中，有类似施耐庵《水浒传》中蒙汗药的效果。
夏骏的“铜枪”是经过改进的，加热棒已经消失，靠的是电池的直流电供热雾化粉剂。
吹完迷香，夏骏耐心等了五分钟，程浩凡一动不动，这他才放下心来。
他从大行李袋中取出一个包裹，里面正是他师父的尸块！
他轻轻拉开门，他唯一担心的是被欣语察觉。
但是这毕竟不是在上海，他想她的潜意识里，未必会去关心一个陌生环境里的所有声响。
事实上他错了。
欣语也早就已经对这一夜即将发生的事情有所准备，所以他前脚出了吊脚楼，后脚就跟出了欣语！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两个在各怀心事的当口，根本没有想到程浩凡也在这个诡异的夜里，像幽灵一般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夏骏和欣语在坟场的对话，躲在暗处的程浩凡听得清清楚楚！
夏骏赶尸既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又不能不让他感到震惊和难以接受！
事情弄明白之后，程浩凡没有继续听下去，他对夏骏这个疯子的表白不感兴趣。
他当时觉得愤慨的只是，何九陵罪该万死却得以尸身还乡，还能在自家的祖坟旁入土为安！这是天大的不公！
程浩凡回到吊脚楼，门像刚才出来的时候一样，仍然开着一道缝。他悄无声息地闪身进屋，轻轻摸到到自己的房间。
当他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把他吓得跳将起来，差一点魂飞魄散！
原来房间里有一个人！
一个瘦弱的黑影正借电筒微弱的光线，在翻他的行李！
“谁？”
程浩凡迅速回过神来，在嗓子眼里低喝着，随即推开了手中的加长电筒，一道白炽的强光照在了黑影的脸上。
“老爹？”
程浩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噗通”老爹一声不吭，跪倒在程浩凡的面前，不住地磕头，喉咙隐隐有抽泣声。
程浩凡这个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他刚开始第一反应是夏骏设的局，现在看起来并不像。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冷冷地问：
“你在找什么？”
老爹没有说话，颤巍巍地把两只手举过头顶，呈在他的眼前。
指节粗大，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两只手里皱巴巴地攥着两把钱！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程浩凡这个时候才发现，夏骏的包也被翻开了！这个老头子原来是在偷钱！
程浩凡把钱拿回来，生气地问：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给你的还少吗？”
老爹抹了把眼泪，跪在地上道出了原委。
原来阿布这两年来一直喊头疼，最近有些熬不住了，老爹带他到县城的医院做检查，才发现在他的颅脑里竟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肿瘤！
医生说肿瘤已经开始压迫视神经，如果不及时手术，阿布很快就会失明，而且还会危及生命。
由于肿瘤的位置靠近脑干，非常危险，只有省城一级的医院才能做这种难度极高的手术。
阿布的病对老爹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他老伴早亡，一个人好不容易把独生儿子拉扯大，没想到儿子儿媳外出打工又双双出了车祸，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半傻的孙子。
儿子死后老爹觉得万念俱灰，他认为阿布根本没有办法自己生存，一旦他死后孙儿就是活受罪，生不如死。
所以他曾经动过无数次的念头，想亲手杀掉阿布，然后再自杀。
但是冥冥中似乎注定了阿布命不该绝，每次在爷爷动杀机的时候，阿布总是非常懂事，让老爹高高举起的砍刀怎么也不忍心落下去！
阿布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他用自己那一点点残缺的智慧，顽强地学习着最基本的生存方法。
经过了漫长的煎熬，阿布奇迹般地懂得了生活自理！老爹也终于看到了希望！
老爹每次看着孙子的进步，都会喜极而泣，这个孩子求生的欲望比他想象的要强烈得多，是他在有意无意间自己救了自己，也因此救了他！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正当老爹重新燃起希望之时，阿布的突发病情再次将他的精神击溃！
如果说当初他还想杀死阿布的话，那么现在他宁愿自己死十次也不愿意再伤害他。
他甚至想，就算老天爷让他下地狱来拯救这个可怜的孙子，那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阿布的医疗费用对他来说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天文数字，这个数字在他的心里就像一把最无情的刀，挥舞着冰冰冷冷的绝望，留给他的唯一选择就是死亡！
程浩凡没想到这个像一张干枯树皮一样乏味冷漠的老人，命运竟是如此多舛，内心的痛苦这般剧烈，和白天所见完全判若两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
程浩凡语气软了许多。
“千真万确呀！您等等。”
老爹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他又推门进来，手里多了一叠纸。
“您是文化人，这个您能看得懂！”他将东西递给程浩凡。
程浩凡电筒照着翻看。
没错！是阿布的病例，确诊是脑部胶质瘤！看来老爹没有骗他。
就在这一刻程浩凡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做这个手术需要多少费用？”程浩凡问。
“噗通！”老爹一听他的口气，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他又跪了下去。
“五万！就五万！您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您能办得到的！”老爹老泪纵横，声音嘶哑颤抖，“您要是救了这个孩子，我这辈子给您当牛做马、上刀山下地狱、剜心挖肺、死个百八十回我都毫无怨言呀！求求您了！”
“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做什么呢？”程浩凡轻叹一口气，故作思索。
老爹年纪大了但脑子还很清醒，他听得出程浩凡似乎话里有话，心底下那一点点快要熄灭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我什么都能做！别看我年纪大，我还有体力，只要能救阿布，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急得带着哭腔，就生怕程浩凡不信。
“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
程浩凡在黑暗里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在狭窄的空间里摆着一张长条桌子，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这在当时把程浩凡吓了一大跳！
他惊慌之下，不小心撞上了身边摆满了器皿的木架子，发出了一阵杂乱的响动。
声音引来了嫣红。
程浩凡好不容易定下心神，还没来得及细看，却感觉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书房的门口！
他急忙从夹层上来躲在门后，心里祈祷着嫣红千万别推门进来。
但是，门还是被犹犹豫豫地打开了！
嫣红看到书柜被移开露出了一道暗门。顿时惊讶得合不拢嘴。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程浩凡已经从门后跳出来，他随手一挥，一股烟砂拂面而来，嫣红惊叫一声瘫倒在地！
程浩凡不敢有片刻耽搁，他来不及看一眼暗道夹层里到底藏了什么便匆忙扳动机关，合拢暗门，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从窗户那里逃了出去！
害嫣红中了蛊毒，程浩凡刚开始十分愧疚。他心里没底，不知道夏骏是不是真的会解蛊，如果不会，那嫣红这辈子就完了！
他是不可能出手去救她的，那样做弄不好就会让他暴露，会彻底毁了他的计划。
但是这种愧疚来得快，去得也同样的快。
耿家那四十三条屈死的生命早就已经在他的内心铸就了一个巨大的鲜血熔炉，任何懊丧、愧疚、困惑和不安，甚至是道德、法律和良知，都会在这里被熔炼成炽热的仇恨！
他觉得和耿家遭遇的灭门惨剧相比，他对嫣红再怎么做都是微不足道的！
不过，嫣红的事情后，他再不敢贸然进入寓所。但是，有了那晚的发现，他对夏骏频繁潜入寓所的原因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离开上海后，在火车上，程浩凡趁着大家在餐车喝酒的时候，脱身回到卧铺车厢，偷偷将欣语药瓶子里剩下的药换了回来。
他已经不再需要用药物来麻痹欣语，相反出门在外，如果欣语还一直处于药物作用下，困顿虚弱，反倒会耽误行程，影响他计划的顺利实施。
这就难怪，在柯盐寨他给欣语送药时，欣语曾经拿来做比对，却已经看不出有任何破绽了！
到了湘西，欣语觉得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她以为是大自然的新鲜空气让她恢复了活力，却没想到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摆脱了药物和迷香的侵害，摆脱了噩梦的侵扰！
程浩凡始终不敢相信那天在寓所夹层里见到的就是何九陵的尸体，因为这实在是太荒唐！太可怕！太恶心了！
但是当夏骏提出来要在柯盐给何九陵立衣冠冢时，他就已经明白，一场由一个变态博士生导演的“现代赶尸”即将拉开序幕！
这一路上他看着夏骏鼓囊囊的大背包，他清楚这里面背的是什么，因而不时感到毛骨悚然！
在柯盐的每个晚上，程浩凡都对夏骏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始终不敢深睡，稍有响动就会惊醒。
懂得用“迷香”这种蛊术之人通常都还配有一剂解药。
这种被称作“麝香栀嗅通”的药囊，里面混合了麝香、栀子、冰片、郁金、丁香、木香、香草、藿香、人参叶、细芯、泽兰、白芷、甘松、广零香、甘松、苍术等上百种草药的精华，为了便于隐匿，还特意对药草的香味做了消减淡释，即使揣在身上别人也闻不出来。
在放迷香的时候，施蛊者只要将药囊放在鼻子上嗅一下，半个时辰之内便不会中毒。
但是这种方法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只能使用一次，再用时神经中枢就有了短暂的抗药性，不再起任何作用。
夏骏和程浩凡的身上都无一例外地带着这种药囊。
只是因为这种特殊的抗药性存在，所以在湖口老寨过夜时夏骏没有使用它。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对手的迷香会在何时施放。
而程浩凡的“麝香栀嗅通”在柯盐寨老爹家里的时候，就已经成功地用过一次。
那天晚上，凌晨时分。
和程浩凡同睡一屋的夏骏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动作尽管轻微，但是程浩凡还是醒了。借着黑暗的掩护，他睁开眼缝观察夏骏的一举一动。
夏骏从包里摸出一些东西，片刻之后，他的手举到了鼻子处深吸了一口气。
“麝香栀嗅通！”
程浩凡知道他要行动了，他自己的药囊每天晚上临睡前也已经被他攥在手里，此时他故意翻了个身，顺势将药囊送到鼻前。
迷香的施放有几种方式。
“吹”是最为常用、也是药效发挥最强的方式，因为烟雾可以通过呼吸迅速深入人的脏器，直接导致中枢神经麻醉中毒。
吹迷香需要一根铜管，迷香的初始状态为粉剂，遇热即化为烟雾。
所以古时候流传下来的“铜枪”是带有一根金属加热棒的，类似于箫一样的东西。
只不过它有两个相连在一起的管子，一个稍大点的管子是灌粉剂的地方，另一个管子是插加热棒的地方。
加热管和粉剂管只有很薄的一层铜皮相隔。
放迷香的人把“迷香”放进粉剂管后，会用火褶子将“加热棒”烧热插入加热管。
这个时候加热管的热量会逐渐传递到粉剂管，管中的粉剂因此慢慢雾化，只要在管子的一头轻轻吹，可怕的蛊香就会被送出去！
除了“吹”，还有的就是“扑”和“饮”。
“扑”，顾名思义，就是将粉剂直接撒向受害者，靠皮肤的渗透致人中毒。“饮”则是直接将毒下在食物中，有类似施耐庵《水浒传》中蒙汗药的效果。
夏骏的“铜枪”是经过改进的，加热棒已经消失，靠的是电池的直流电供热雾化粉剂。
吹完迷香，夏骏耐心等了五分钟，程浩凡一动不动，这他才放下心来。
他从大行李袋中取出一个包裹，里面正是他师父的尸块！
他轻轻拉开门，他唯一担心的是被欣语察觉。
但是这毕竟不是在上海，他想她的潜意识里，未必会去关心一个陌生环境里的所有声响。
事实上他错了。
欣语也早就已经对这一夜即将发生的事情有所准备，所以他前脚出了吊脚楼，后脚就跟出了欣语！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两个在各怀心事的当口，根本没有想到程浩凡也在这个诡异的夜里，像幽灵一般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夏骏和欣语在坟场的对话，躲在暗处的程浩凡听得清清楚楚！
夏骏赶尸既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又不能不让他感到震惊和难以接受！
事情弄明白之后，程浩凡没有继续听下去，他对夏骏这个疯子的表白不感兴趣。
他当时觉得愤慨的只是，何九陵罪该万死却得以尸身还乡，还能在自家的祖坟旁入土为安！这是天大的不公！
程浩凡回到吊脚楼，门像刚才出来的时候一样，仍然开着一道缝。他悄无声息地闪身进屋，轻轻摸到到自己的房间。
当他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把他吓得跳将起来，差一点魂飞魄散！
原来房间里有一个人！
一个瘦弱的黑影正借电筒微弱的光线，在翻他的行李！
“谁？”
程浩凡迅速回过神来，在嗓子眼里低喝着，随即推开了手中的加长电筒，一道白炽的强光照在了黑影的脸上。
“老爹？”
程浩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噗通”老爹一声不吭，跪倒在程浩凡的面前，不住地磕头，喉咙隐隐有抽泣声。
程浩凡这个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他刚开始第一反应是夏骏设的局，现在看起来并不像。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冷冷地问：
“你在找什么？”
老爹没有说话，颤巍巍地把两只手举过头顶，呈在他的眼前。
指节粗大，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两只手里皱巴巴地攥着两把钱！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程浩凡这个时候才发现，夏骏的包也被翻开了！这个老头子原来是在偷钱！
程浩凡把钱拿回来，生气地问：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给你的还少吗？”
老爹抹了把眼泪，跪在地上道出了原委。
原来阿布这两年来一直喊头疼，最近有些熬不住了，老爹带他到县城的医院做检查，才发现在他的颅脑里竟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肿瘤！
医生说肿瘤已经开始压迫视神经，如果不及时手术，阿布很快就会失明，而且还会危及生命。
由于肿瘤的位置靠近脑干，非常危险，只有省城一级的医院才能做这种难度极高的手术。
阿布的病对老爹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他老伴早亡，一个人好不容易把独生儿子拉扯大，没想到儿子儿媳外出打工又双双出了车祸，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半傻的孙子。
儿子死后老爹觉得万念俱灰，他认为阿布根本没有办法自己生存，一旦他死后孙儿就是活受罪，生不如死。
所以他曾经动过无数次的念头，想亲手杀掉阿布，然后再自杀。
但是冥冥中似乎注定了阿布命不该绝，每次在爷爷动杀机的时候，阿布总是非常懂事，让老爹高高举起的砍刀怎么也不忍心落下去！
阿布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他用自己那一点点残缺的智慧，顽强地学习着最基本的生存方法。
经过了漫长的煎熬，阿布奇迹般地懂得了生活自理！老爹也终于看到了希望！
老爹每次看着孙子的进步，都会喜极而泣，这个孩子求生的欲望比他想象的要强烈得多，是他在有意无意间自己救了自己，也因此救了他！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正当老爹重新燃起希望之时，阿布的突发病情再次将他的精神击溃！
如果说当初他还想杀死阿布的话，那么现在他宁愿自己死十次也不愿意再伤害他。
他甚至想，就算老天爷让他下地狱来拯救这个可怜的孙子，那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阿布的医疗费用对他来说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天文数字，这个数字在他的心里就像一把最无情的刀，挥舞着冰冰冷冷的绝望，留给他的唯一选择就是死亡！
程浩凡没想到这个像一张干枯树皮一样乏味冷漠的老人，命运竟是如此多舛，内心的痛苦这般剧烈，和白天所见完全判若两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
程浩凡语气软了许多。
“千真万确呀！您等等。”
老爹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他又推门进来，手里多了一叠纸。
“您是文化人，这个您能看得懂！”他将东西递给程浩凡。
程浩凡电筒照着翻看。
没错！是阿布的病例，确诊是脑部胶质瘤！看来老爹没有骗他。
就在这一刻程浩凡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做这个手术需要多少费用？”程浩凡问。
“噗通！”老爹一听他的口气，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他又跪了下去。
“五万！就五万！您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您能办得到的！”老爹老泪纵横，声音嘶哑颤抖，“您要是救了这个孩子，我这辈子给您当牛做马、上刀山下地狱、剜心挖肺、死个百八十回我都毫无怨言呀！求求您了！”
“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做什么呢？”程浩凡轻叹一口气，故作思索。
老爹年纪大了但脑子还很清醒，他听得出程浩凡似乎话里有话，心底下那一点点快要熄灭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我什么都能做！别看我年纪大，我还有体力，只要能救阿布，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急得带着哭腔，就生怕程浩凡不信。
“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
程浩凡在黑暗里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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