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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坠楼者(二)

    老烟枪落脚的宾馆在城的东南角,离城东的老化肥厂并不远。我用摩托车带着老烟枪,估计只需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那里。

    当车开到眼睛能够看到老化肥厂厂区的时候,老烟枪就让我停下了。我把摩托车锁在附近一个草垛旁边,用草盖上后,跟老烟枪一块向厂区走去。

    路上,老烟枪一直在观察城郊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那是房地产商在抢地盖楼。他肯定在纳闷,老化肥厂这块地被闲置的原因。这方面的常识,他就不如我了。城郊开发楼盘,环境是第一位的,树林和天然湖泊绝不可少。化肥厂这块地,虽说也在山区,但由于历年的生产污染,周围的山上尽是恶草,基本没有树木。池塘和小溪还有水,但泥都是黑色的,有地方的泥还泛红。这样的地方,是没有房地产商敢把钱扔这里的。正因为如此,废弃的厂区成了流动人口的避难所。没电没水,只要能避风雨,这里从不缺少居民。

    进厂区以后,仿佛来到了一个自然村庄,让人产生遥远的怀念。空地上到处都架着竹竿,晾晒着衣服,竟然还有成群的鸡鸭寻食。厂中心的一个大坑里,蓄满了清水,水源来自山上流下来的雨水,成了一个天然湖泊。临时居民都在这个湖泊里清洗和提饮用水。煤炉和柴火灶随处可见,煤炉放在各家门口,柴水灶建在门口的简易房子里。家家也没有像样的门,像样的家具。张三走了,李四来住,李四走了,王五来住。没人带走什么,留下来的东西,就成了后来者的物品。

    在这里调查命案是困难的,大家都是萍水相逢,住在一起相互照应着。来了,都有暂住的理由,去了,也不打听去处。

    灰楼里黑洞洞的,从一楼到八楼的过道都黑,大白天也只能认清人影。八层楼,零散地住着十几户人家,大白天也基本没什么人在过道活动。我和老烟枪在灰楼走动,尽管从人家门口过,也没人跟我们打招呼,更没人盘查我们。

    我和老烟枪径直上了灰楼的顶部。

    楼顶仍然晾晒着衣物,时不时要低头穿行。宽敞的楼顶有两座建筑物,一是位于楼顶南端的厕所,一是位于北端上楼人口处的一间杂屋。老烟枪到了楼顶,就停在了杂屋旁边,他好像对杂屋更感兴趣。

    杂屋不大,约十几平方米。看起来是屋,其实也就有屋顶和四根柱子。我猜想,杂屋是化肥厂废弃前就有的,当初建这个在屋顶干什么?因为生产区和宿舍楼混搭,估计是职工临时休闲的地方。

    由于杂物围绕杂屋又堆了好几圈,使杂屋看起来相当庞大。老烟枪套上手套,在外围仔细翻看着杂物,不时伸着脑袋从杂物的缝隙向里张望。这些杂物,大部分是化肥厂留下的,有厂子的招牌、办公室用品、还有一些不知道名字的仪器。居民来来去去,也留下不少东西,基本是家用品,破椅子、发霉的被子、不要了的锅碗之类的。杂屋更像是一间历史博物馆,记载着过客们的人生印迹。这间屋如果不是在楼的顶层,东西不方便带走,许多东西不可能保存到现在。

    “你觉得这里面能躲人么?”老烟枪忽然问。

    我目测了一下杂屋内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用手指触了一下外面几层东西上的灰尘,肯定地回答说:“不可能。”

    我又用力推了一下外围的杂物,看能不能挤出一点空来。发现这么做是很危险的,动任何一样东西,其他杂物都有倒下来的可能,人若钻进去,可能会被杂物埋了。而且越往里面越脏,也越恐怖。鬼知道里面有害虫没有!估过用的尾。谁也不会无聊到钻杂屋里去瞧瞧,实在也没什么好瞧的。

    走过杂屋,南端就是厕所了。

    厕所虽然陈旧,但建筑完好。不但明确分男女间,里面的便池也砌得漂亮而坚固。由于年久失修,男厕所已经不能用了,里面又脏又乱,还生了蛛网。能用的是女厕所,估计男女通用了。神奇的是,女厕所发锈的水龙头,竟然还能放水。居民说,这是厂区唯一还有水的水龙头,水从哪来,没人说得清楚。

    厕所坐南、门也开在南边。厕所门离南边的护栏,不过两米。居民到厕所方便,必须从西边走,绕到南边厕所门。西边空旷的屋顶,以前连着已经垮掉的子楼。厕所东边,只有很狭小的距离,而且是楼的排水道。人在厕所出来,直接面对的是南边的楼顶护栏。护栏面对的,是空旷的高山,没有建筑物。

    “告诉我女孩子坠楼的方位。”老烟枪站在厕所门口,对我提供的素材已经很感兴趣了。

    “怪就怪在坠楼的方位。”我简短地说。

    我事先已经查证到三个女孩子坠楼的准确方位,那是从公安局一个哥们那通过照片查实的。哥们不让我带走照片,只陪我到现场来比对了一下。死者坠楼的地方,三个点都在厕所与杂屋之间。也就是说,死者是在厕所方便完以后,在走向楼道的途中坠楼的。

    老烟枪到三个点瞧了一下楼护栏,这段护栏的确损坏严重。按正常行走路线,一般不会靠近这段护栏,除非是特殊情况,如有东西不小心滚到了护栏边,不得不小心地捡拾。

    “奇怪,坠楼者为什么不按正常行走路线到楼道,而走到了护栏边呢?”老烟枪在黑暗中嘀咕道。他退回到厕所,然后向楼道的方向走了几遍,又将这句话嘀咕了一次。

    我推想只有一种可能,护栏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引起了坠楼者的注意。

    是什么呢?我往楼下看去。

    老烟枪已经在楼下了。

    坠楼者坠落的地方,是灰楼正门前一片空旷的水泥路。最近的住房,就是灰楼对面的一排平房。如果有电,灰楼和平房的灯光会让照亮这片空旷地。因为没有电,这片空旷地黑幽幽的。平房里住着人,有人的房间里都有烛光。

    老烟枪推开其中一间平房,发现里面有三个人在用扑克牌“斗地主”。

    进去后,老烟枪反客为主地给打牌的人发烟,并自我介绍说自己是来找房子的。

    “空房子多着呢,你随便住。”有个光头中年男人说,没看老烟枪,只盯着手中的牌。小木桌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些零钞。

    “我们想到灰楼住,但听说最近楼上有人坠楼。”我说。

    “找好地方住为什么跑这里来?”一个老者说。

    “真有人坠楼?”光头男人伸长脖子问,他显然不知道内情。

    “是啊。该你出牌了老杜。八楼有个姑娘夜里上厕所,不小心从楼顶上摔下来了。对,就是那个在城里学美容的小姑娘。”

    “真是太不小心了。以前从楼顶上摔死过两个人,怎么还不注意?”我说。

    “以前也摔死过?”光头吃惊地问老者。

    老者也吃惊地望着我,问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牌友:“张胖子,你在这住的时间长些,知道这事不?”

    张胖子估计是输了钱,闷着头算计手中的牌,没好气地说:“我哪有工夫关心这种事。天天在城里送煤球,脑壳都累木了。我说,打牌就打牌,扯这些干什么?日你娘,我都输二十块钱了。”又转头冲我们说,“要问什么,到灰楼去问,我们对灰楼发生的事不清楚。”

    天色已晚,我和老烟枪悻悻地从厂区出来。

    “这都住的是些什么人啊,什么也不关心,什么也不知道。”我在路上发牢骚说。

    老烟枪笑道:“城市的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