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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蒹葭情深

    打马回到客店,张乐康对等候他的胡一刀夫妇说道:“胡大哥、嫂夫人,幸不辱命!”

    胡一刀道:“多谢张兄弟了,苗人凤、范兴汉、田归农三人是怎么说的?”

    张乐康道:“苗人凤打算明日再到客店,与胡大哥分说清楚,范田二人以他马首是瞻,到时会一并前来。

    我看苗人凤、范兴汉、田归农三人对祖上结怨的情由当时就有五分信了,等他们静下心来想一想,五分就能变成七分。若是胡大哥能够带他们寻得苗人凤、田归农两人父亲的尸首,胡大哥托我转述的前两件事就算是做得比较圆满。至于那闯王宝藏一事。以小弟观之,金面佛苗人凤乃是坦荡之人,大概不会起什么心思。而范、田二人,财帛动人心,小弟也说不好他们是怎么想的。”

    胡一刀夫妇想起苗人凤、田归农两人父亲当年的死状,心中知道张乐康所说不假。就连胡、田二人的父亲当年亲若兄弟的关系,在巨量的财富面前尚且互相杀死了对方,其他人不好说能不能受得住这种考验。

    胡一刀摇了摇头:“他们若是想要这宝藏的秘密,为兄便是将之拱手奉上也是无妨,只是唯恐所托非人,不能将它用到正途。”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如大哥一样,是宝藏如粪土呢?”胡夫人柔情似水地看着丈夫,想起了两人缘定今生的旧事。

    当年胡一刀暗中在玉笔山庄附近查访,最终找到了藏宝的洞穴。就在这洞穴中,他见到了苗人凤的父亲和田归农的父亲当年的死状。正想发掘藏宝时,谁知道已经被胡夫人跟着进来了。胡夫人的本事要比玉笔山庄庄主杜希孟高得多,胡一刀连日以来在附近出没,她早已看出了端倪。于是跟进宝洞,和胡一刀动起手来。

    两人不打不成相识,互相钦慕,胡一刀就提出求亲之议。

    胡夫人却说,她自幼受表哥杜希孟的抚养,若是让胡一刀取去藏宝,那是对表哥不起,问胡一刀要她还是要宝藏,两者只能得一。

    胡一刀当时便哈哈大笑,说道:就是十万个宝藏,也及不上她。

    两个人这才定下了鸳盟。

    胡一刀显然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也回以温柔的眼神。

    看到两个人这样旁若无人的恩爱样子,自觉被喂了一口狗粮的张乐康只好当做没看见。

    小胡斐不惯他爹娘这种臭毛病,在这个时候哭了起来。

    胡夫人赶忙抱起儿子,低声哼着歌哄了起来。不多时,就哄好了小胡斐。

    胡一刀啊呀一声,笑着对张乐康说道:“这两日纷纷扰扰,竟忘了你与我夫人尚未正式见礼。这是内子郎剑秋,武功、机巧都是江湖一流,若不是嫁给了我这个粗人,想来也是侠名远播的一代女侠。”

    又对胡夫人说道:“夫人,这位少侠是武当派马真人的嫡传弟子张乐康,近半年来自关西东来北京,一路上不知道挑战了多少江湖人士,未尝一败;与那成名三十年的镇远镖局总镖头王维扬恶斗二百招,也仅仅是惜败,可谓是不世出的少年英才。”

    待两人见礼后,胡一刀又从旁边拿出一个木盒,递给了张乐康。

    “这是为兄送给张兄弟的一份礼物,还请笑纳。”

    张乐康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宛若小儿的人参,只看个头大小差不多要有一斤多的份量。

    胡一刀笑道:“之前幸得张兄弟施针,内子才没有难产,顺利地生下斐儿。为兄粗鄙,只能用这份百年野参感谢这份大恩。这份野参只要使用得当,能助张兄弟的功力更进一步。”

    张乐康拒绝道:“胡大哥,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还不若留给斐儿,以后作为筑基之用。”

    胡一刀道:“这东西关内难得一见,关外却算不得什么珍奇异宝,张兄弟尽管收下。”

    医术不俗的张乐康心里清楚胡一刀是在扯谎,人参素有“七两为参,八两为宝”的说法,重逾一斤的百年野山参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因此坚持不肯接受。

    郎剑秋温婉地笑了笑:“张兄弟给斐儿起的名字,我和外子十分喜欢。而且斐儿降生,整个客店上下都得了外子的礼物,怎么能少得了张兄弟的礼物。”

    “也罢,小弟愧受了!”

    张乐康只得收下了这份礼物,心中暗道:这位嫂夫人果然厉害,说话行事不让须眉分毫。

    郎剑秋笑吟吟地说道:“这才对嘛。张兄弟,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请你答应。”

    胡一刀听到妻子这话面露意外之色,显然之前并没有和他商量。

    张乐康看见这一幕,也有些好奇郎剑秋会有什么请求,便道:“嫂夫人请讲。”

    郎剑秋的目光落在了胡斐的襁褓之上,轻轻地说道:“斐儿得张兄弟的援手才平安降生在这荒郊野店,可见你二人是有缘之人。我有意让斐儿认你作义父,具体仪式等斐儿五岁时再办。”

    张乐康沉吟道:“这……”

    收未来的一代大侠、“雪山飞狐”胡斐当义子,这事想起来其实挺爽的。以后会不会因为收了这个义子的缘故惹上原著中的一屁股麻烦,张乐康心中也不担心。有他在这里,胡一刀夫妇当然不会死在这个荒郊野店,胡苗范田四家的恩怨说不定也能就此解决,小胡斐的成长经历肯定不用如原著一样那么坎坷。

    但是他一个尚未娶妻生子的少年,突然多了一个干儿子,感觉好像有点怪怪的。

    胡一刀和郎剑秋心意相通,明白妻子这是担心自己二人万一还是因为那百年恩怨而丧命,自家儿子以后能多一个依靠。

    论身份,张乐康是武当掌门的弟子,在武林之中还是很有分量的;论武功,张乐康不仅是年轻一代第一高手,与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相比也不逊色,至少那“威震河朔”王维扬他也不敢说一定能战而胜之。这等武功、这等身份,给自家儿子当义父那是绰绰有余。

    看到胡一刀夫妇二人期盼的眼神,张乐康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们夫妻二人的爱子之心。于是说道:“贤伉俪乃是张乐康平生仅见的英雄人物,小胡斐有二位教养,以后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得到这样一个义子,小弟自然是乐意的。那咱们就此约定,五年后再办仪式。”

    郎剑秋语气铿锵有力地道:“一言为定。”

    言语之间,将她女中豪杰的气概展现得淋漓尽致。

    心知夫妻二人还有许多话想说的张乐康起身告辞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胡一刀才问道:“妹子,你让张兄弟认斐儿为义子,却是何意?”

    郎剑秋展颜笑道:“大哥,张兄弟的人品、武功、身份俱是一时之选,难道还做不了咱们斐儿的义父?”

    胡一刀艰难地说道:“张兄弟少年英雄,自然是做得了。可是妹子,你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心中还存着若我不幸死了,你绝不独活的念头。”

    郎剑秋并不接话,而是说道:“张兄弟虽然将话传给了苗人凤、范兴汉、田归农,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了转机,但是他毕竟年轻,对江湖中的恩怨纠缠还不甚了解。像是胡苗范田四家这样的百年血仇,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就算苗人凤真的如传闻中一样是一代大侠,有那个气度愿意放下恩怨,范兴汉、田归农二人又是否能有这种气度。这恩怨中还牵扯到那金银财宝不可计数的闯王宝藏,事情就更难说了。

    我让张兄弟认斐儿为义子,就是担心出现了万一的情形。措手不及之下,也好有一个后手。”

    胡一刀虎目含泪道:“妹子,你难道忍心斐儿出生不过几日便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将来没人疼他爱他?纵然张兄弟一诺千金,真的一手教养斐儿长大成材,又如何比得了你这个母亲亲自教养。”

    郎剑秋半晌没作声,忽然说道:“大哥,你不要伤心。倘若明日苗范田三人来此,你真的遭遇不幸,我答应你不会随你而去,好好将孩子带大就是。”

    胡一刀大喜过望,大笑道:“妹子你肯毅然挑起这副重担,我就没什么担忧的了。正好与那苗人凤好好地斗上一斗,看看他这‘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头是不是名副其实!”

    大笑了一会,胡一刀忽然又叹气道:“妹子,人都说‘千古艰难惟一死’,但是死有什么可怕的。刀剑一割,颈中一痛,什么都完事啦。我若死了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但是你一人独活又该有多难。我死了之后,无知无觉,你却要日日夜夜地为我伤心难过,这叫我如何舍得。”

    郎剑秋侧头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泪,强笑道:“我瞧着斐儿,就跟瞧着你一般无二。等他长大了,我就叫他学大哥你的样,什么贪官污吏、土豪恶霸,见了就是一刀。”

    胡一刀问道:“我生平的所作所为,你觉得都没错?要孩子全学我的样?”

    郎剑秋骄傲地道:“都没错!要孩子全学你的好样!”

    胡一刀道:“好,不论我是死是活,这一生过得无愧天地!”

    郎剑秋嘱咐道:“大哥,我带着斐儿去隔壁了。明日苗范田三人要来,恐怕会是一场恶战。你今日好好休整,明日方可放手一战。”

    胡一刀点点头:“我听妹子的。”

    半个多时辰之后,郎剑秋敲响了张乐康的房门。

    张乐康开门见是郎剑秋,心里有些疑惑,问道:“嫂夫人,你怎么来了?请进。”

    郎剑秋进屋之后便要跪下,被张乐康轻轻托住,“嫂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郎剑秋抬起头来,泪眼盈盈地说道:“张兄弟,你虽然说他们三人已经有几分相信胡苗范田四家祖上结怨起于误会,但是百年恩怨,仇深似海,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明日苗范田三人就要来这客店与外子了结恩怨,到时必有一场恶战。若只是苗人凤一人,就算他有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头,我也不会太过担心。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我担心外子敌不过他们几人联手。因此,我想请张兄弟出手相助,助外子一臂之力。”

    张乐康肯定地问道:“嫂夫人,胡大哥不知道你来找我吧?”

    郎剑秋无奈道:“自是不知。大哥何等骄傲的人,若是求人助拳,也不至于有现下之事。就是我,原来也多半是求人不如求己的。只是我实在担忧斐儿幼年丧父,这才出此下策。”

    郎剑秋的一片爱夫爱子之心溢于言表。

    而小胡斐何止是幼年丧父那么简单。

    若是原著的剧情线,小胡斐在出生不到十天的时候就父母双亡,由平阿四抚养长大。

    等他历经坎坷最终成长为一代高手,却也未见得过上了好日子。二十多岁时,与爱人袁紫衣有缘无分,红颜知己程灵素为他而死,简直就是天煞孤星转世。到故事的结局才有了苗若兰这个与他心灵相通的爱人,这个时候的胡斐已经三十多岁,人生过半了。

    张乐康想了想,正色道:“胡大哥何等样的英雄豪杰,我若是贸然插手,那是看轻了他,他心中也定然不喜。苗范田那三人之中只有苗人凤堪称胡大哥的对手,看起来也是一位豪杰人物。这样,明日若是动起手来,胡大哥自可与苗人凤尽情一战。范田二人不论是来明的还是暗的,我都接下了,就说是要让胡大哥和苗人凤公平一战,绝不叫他们打搅了胡大哥的兴致。嫂夫人,这样可好?”

    郎剑秋想想丈夫的性格,心知张乐康说的没错,如果他真的出手相助,丈夫多半是不会答应的。但如果张乐康出手只是为了保证丈夫和苗人凤交锋的公平性,那丈夫应该还是能接受的。“如此,便有劳张兄弟了。”

    张乐康道:“小弟定当不辱使命。”

    郎剑秋得了张乐康的承诺,心中的惶恐缓和了几分,起身就要告辞离开。

    张乐康又道:“嫂夫人且慢。小弟有份两份礼物送给斐儿,一份待他五岁时,我会亲自交给他;这另外一份,还请嫂夫人带回去。”

    说着就将一个薄薄的书册递了过去。

    郎剑秋道:“张兄弟,这是?”

    张乐康道:“道家内功最善养生,我武当派乃是玄门正宗,当然更是如此。这是我和师父用所学内功和医术结合创出的一门粗浅法门,由内力高强之人用特殊手法每七天为孩童运功一次,可以温养经脉,为将来修行内功打下基础。除此之外,还可以让孩童身体康健、百病不生。”

    听到这法门的功效,郎剑秋自是感激不尽,“多谢张兄弟费心了。”

    张乐康摆了摆手:“斐儿是我的义子,有好东西自然是要先想着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