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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场梦,一个电话,一份礼物

    脚下的草地软软的,在光的照耀下闪着的生机勃勃的绿,一旁厚重的苔藓上生长着一株长相奇特的植物。

    头顶的天空被纵横的枝叶切割成小块,大概是处于白天的缘故,头顶投射下的光亮度并不算低,但碍于茂盛枝叶的阻挡,整片树林内部的光线算不上多高,偶有几个缺损的树梢使得外界的光得以投入这片空间,在草地和灌木中投下了零零散散的光斑。

    圆润的叶片和蜷曲的茎,层叠的,蓝紫色渐变的宽大叶片中心,是浅到泛白的青蓝花蕊,泛着现实里根本无法看见的点点荧光,足以证明这玩意大概不在地球植被的范围内。

    迎面就被独属于森林的清新水汽糊了满脸,那一刻羲岁年整个人都是懵的。

    光穿透叶片的缝隙,闯过蒸腾的水汽照亮了她面前草地。

    亮眼的银线如血管般遍布书皮的每一处,层层叠叠地线条相互纠缠,构成了无数细看简直让人眼疼的复杂阵构。

    那是一本书,一本看起来非常有魔法气质的黑底硬皮书。

    ——而在几分钟之前这东西还只是一本封皮全黑内部完全空白没有任何线条的普通白板本。

    原本朴素的书籍侧边多了一个嵌着不知名矿石十字星的金属卡扣,与四个撞角泛着相同的冷质色泽,光看着就很让人脑壳一痛。

    被亮晶晶闪到的羲岁年迟疑了一瞬。

    考虑到这是在出现意外之后接触到的最后一样东西,她在简单思考了几秒后还是向前走了几步将那本书捡了起来。

    书的手感介于厚重与轻便之间,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脱离强光来到阴影下的时候,羲岁年能很清楚的看见那些环环相扣的阵图中似乎有光在流淌,就如同夜幕之上流转的星辰。

    周围满溢的潮气似乎更浓厚了,被古朴厚重的自然气息包围的少女有些不自觉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一把被寒气激得冒疙瘩的胳膊。

    “所以……我这是,赶上穿越大潮了?”

    她盯着这本古古怪怪的书籍看了好一会儿,片刻后露出了一个牙疼的表情。

    不知从哪天开始,羲岁年发现自己在睡醒后依旧能清晰的记得梦中的一切。清晰,持久,甚至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一直到第三次梦到同一个梦后,她开始对这个不会被大脑遗忘的神奇梦境产生了好奇。

    人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吗?

    一般而言,在脱离睡眠状态后的一到两小时内,梦里的记忆就会悄无声息的流失,最终只会在记忆深处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残响。

    但她记得那个梦中的所有,记得那片血色的雾气,遮天蔽日的枯树,荒凉残破的战场残骸,也记得那艘超越了一切想象的巨大飞船。

    羲岁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梦中的红色迷雾中徘徊了多久,但当她于梦中苏醒,眼前迷障被扫清的那一刻,那幅残破久远的‘画’像是某种印痕一般刻入了少女的大脑皮层。

    梦是人类尚未涉足的领域,它虚幻多变、难以触碰,但同样也是某种特质的体现。

    ——想象力,创造力,那些是藏于人类灵魂深处无法触及却又近在咫尺的灿烂星光。

    为了能更细致地观察梦的细节,每到夜晚,羲岁年在临睡前告诉自己要在之后随时猛掐自己一把,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这样就可以自主靠近那座战舰一样的东西进行观察。

    但遗憾的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并没有进化出能自由控制自己脑子做梦的力量。

    个别极端人间清醒的个体除外。

    而今年刚满二十的羲岁年就是那类无法控制自己脑子的普通麻瓜。所以哪怕知道是梦,哪怕脑子里在不断嘶吼需要收集信息,潜入梦中的那一刻身体与意识便不再受控。

    好奇心,探究欲,那些情绪好像从未降临在梦中人的身上。

    这就导致了每次梦醒之后的复盘都非常惨不忍睹,其离谱程度都让她在清醒之后都恨不得掐着梦里那个自己的脖子狂摇一通,听听脑子里的水会不会哗哗响。

    这种影响很弱,却刚刚好卡住了梦中的探索进度,也许是大脑里负责思考的部分在入夜时间里彻底停摆从而导致的智商下降也说不定。

    不过这点小问题可不会挫败一个正处于无聊中的人类。

    羲·已有工作·岁·家里蹲·年有着非常多的空闲时间,跳级考完研究生,修完自己的专业,考完一大堆需要或不需要的证之后,她表示自己短时间内是再也不想看见堆起来的资料了。

    学生党的痛苦就是从那一堆堆永远也看不完的资料中诞生的,放假了为什么不体会一下该如何在家当个能躺平饿不死的宅生物,至于工作?笑死,谁收尾是不卡着预期底线上交的?

    于是在家躺平,看书看剧吃好喝好五体不勤的同时顺带着研究研究自己的梦就变成了那段时间里的日常。

    而在这样悠闲的时光里忽然收到一个来自偷跑去度蜜月的父母寄回来的包裹时,羲岁年第一时间就被那个扭曲的寄件地址吸引了注意力。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此处的扭曲并不是说文字似狗爬,但就羲岁年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那段文字在她眼里是这样的:‘@#¥%…&*(@#¥’

    羲岁年:…………

    羲岁年:?

    看一眼,皱起眉头,再看一眼……一些有关克苏鲁传说的联想莫名蹦到了这位种花家在读研究生的脑子里。

    当然,以上不科学的东西在当下这个被马克思主义庇佑的社会里当然是不存在的,但作为一个闲的没事干去研究自己梦的00后青年,奇奇怪怪的好奇心这不嗖的一下就出来了吗?

    在翻了各大搜索引擎一遍却没什么收获之后,并不打算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上死磕的羲岁年当即就是一通视频通话拨了出去。

    *

    “很大的树,还有飞船?听起来感觉是个很有意思的梦。”

    笔记本上的视频窗口里的女士,看起来莫约二十几的年纪,不施粉黛却也依旧姿形秀丽,电脑的扬声器略微有些失真,反倒使她的声音增添了一丝风味。

    她头顶一个大大的遮阳帽,笑得相当灿烂,看起来年轻的完全不像一个已经有了个孩子的妈。

    “嗯,有趣大概就有趣在这个梦我连续做了好几天,不过睡眠质量倒并没有因此下降就是了。”羲岁年说着,一边端起边上装着水果汁的茶杯撮了一口。

    屏幕那头的女士冲着摄像头眨了眨眼睛:“但我不觉得你会为这种事情专门打个电话哦!快快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确实有其他需要通过视频询问的事情,”黑发的少女慢悠悠道,整个人像没骨头似地歪在沙发垫子上,手里的茶杯倒端着很稳健,“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在汇报无关情况的时候顺带提一嘴,之前在家庭会议上有提过‘家人之间需要分享趣事’这个要求,而我恰好记性还不错。”

    羲岁年歪着头,声音因为她现在的姿势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工作用的文档图纸我已经交了,需要处理的边边角角也都处理的差不多只需要好好收个尾,最近没什么的事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之后大概可以试着把那个梦里的东西画出来,感觉蛮有意思的。”

    “欸……这样吗?”羲妈拉长声音,随后转开脸,眉飞色舞地用一种能让两边都听清楚的声音‘小声’嘀咕着,“……怎么一股子汇报正经工作风格,这性子,到底随的谁?明明我和孩子他爸都不是这种干部性格的说。”

    明显不聋,甚至相当耳聪目明的某人感觉自己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嗯咳……”察觉到自家崽子眼神越来越危险的羲女士转过脸抬手掩唇轻咳一声,再转回来的时候一脸严肃认真,“总之,等到那个梦画出来之后,请我可爱的小岁年一定一定记得拍张照片给老母亲我鉴赏一下,我家宝的梦肯定超——漂亮的吧,本人超期待的哦!”

    “……”

    顶着对面都快具象化出‘哔咔哔咔’闪光的期待眼神,羲岁年平静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平静地直起身子将手里拿着的杯子稳稳放回了茶几上。

    “总之这次我是因为那个快递才打电话的,另外顺带确认一下你们是不是真的很乐不思蜀。”她平静地说,“现在看来,您二老目前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还是各种层面上的没有问题……甚至可能过于活泼了些?留守青年持续性面无表情。

    她只是一个十八岁零二十四个月大的孩子,月薪堪堪过万的宅系社畜,这个社会太复杂,家长太不靠谱,心好累。

    “快递?”

    羲女士拧眉,思索了几秒后恍然大悟:“哦!是那个啊!我一个月前发的货,居然今天才到?这也太慢了吧……我都快忘了这回事儿了来着。”

    “……”

    “那个是我和你老爸为我们守护家中安稳的小岁年的慰问品,慰问品啦!虽然我们短时间内回不去,但当地特色之类还是很有必要的。”

    说到这,她开始兴冲冲地向自己的女儿讲述这几个月的蜜月旅行,说她和羲爸一起加入的那个考古团,说他们去了很多很棒很棒的地方,说道激动的地方还会举着手机扒拉里面的照片怼到镜头前,丝毫不在意这些事情她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家庭群聊里长篇大论过。

    羲岁年只是撑着脑袋很安静地听,偶尔认真附和一声。

    等到对面那位吧啦吧啦一通说渴了去端保温杯的时候才幽幽开口问了一句:“所以一个月前发件的那个地名怎么读的?”

    “??”

    还捧着杯子的羲女士顿住了。

    羲岁年的声音依旧平静:“不认识的文字,搜不出来的条码,查不到的物流信息……从五个月前你们突然风风火火消失只给我留了个纸条开始,我就有很多疑问了。”

    “抱歉,老妈,并不是想要破坏现在这个好氛围的意思,我只是一直都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哪个时机开口,因为之前我发消息问的时候你和老爸都很默契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这个天生有些情感淡漠的毛病,不太擅长读气氛的女生语气淡淡,似乎根本没有被电话那边的血脉家人的热情感染分毫。

    “刚好今天就有想要告诉你们的事情,于我而言时机非常合适,所以,可以告诉我吗?”她很诚恳地向长者询问着。

    *

    对于羲岁年来说,父母的远行来的很突然。

    某天出门买菜回来后在桌子上发现一条写着不需要做他们那份饭的便签,看完纸条的她也就没有想太多,默默吃完晚饭后发了几条消息询问情况。

    ‘是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时间不定而且得暂时保密,不过问题不大,总之家里就拜托你了我靠谱的崽儿!’

    羲女士欢快的语气似乎可以透过文字和屏幕扑面而来。

    ‘对了,之后我和你爸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复你的消息,是正常情况,不用太担心的哦(笑脸.jpg)’

    ‘好的,记得注意安全。’

    羲岁年习惯性地敲出叮嘱,很淡定的就去干自己的事儿。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总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原本她觉得自家老妈那个欢快劲儿大概只是失联几天,但这之后整整大半个月的了无音讯让这名少女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那是一种直觉,一种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的非常不安定的东西。

    没有回消息,没有电话,什么都没有。

    每天早起时的问候无人回应,一排单薄的绿色聊天框孤零零的呆在家庭群里,家里安静的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是与学校住宿离家远行截然不同的感觉,绿色的聊天气泡在一天天的增加,可代表回信的白泡泡却始终没有出现。

    羲岁年头一次发现气味原来会散的这么快,家里熟悉的、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味道开始越来越淡,一种奇怪的,在胸腔中堆积起来的不太友好的情绪在只余她一人的家中蔓延开来。

    可她找不到这种情绪的源头。

    最后阻止某人暴走的是一条新鲜出炉的短信,就好像预感到某人即将爆发一样,那条长消息掐着点出现在那串短短的绿色气泡下,连带着浇灭了连羲岁年自己都没能分清楚的躁动。

    没有说明,措辞依旧是成年人特有的什么话都憋着不说的谜语人特性,仅仅是报了个平安,和短短的几句要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属于长辈的叮嘱。

    羲岁年直觉在这些天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神经在疯狂预警,就算收到了短信这种不安的感觉也依然没有消失。

    只是,对长辈的信任使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父母。

    ——相信那两个无所不能的家伙能搞定一切。

    最后反倒是重新冒泡的俩家长搞出来的操作敲飞了羲岁年仅剩的那点儿担忧。

    试问谁能受得了每过几小时就收到一大堆照片或者小作文一样的长语音?

    什么特色产品、美食住宿,以及当地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奇闻异事……天知道到底哪来的一大堆能说的奇闻异事,羲家聊天群在那段时间简直就像是一个共用游览日记,一改先前空有一人干巴巴问好的萧瑟,转而变成了蜜月双人游的吐槽鉴赏。

    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的了无音讯,后续来自自家父母的信息轰炸简直让羲岁年烦不胜烦。

    所以为什么连平时话不算多的父亲也被带跑偏变成话唠了?!

    消息一溜儿一溜儿都不带停的,对面手机网速简直就是8G的,冲浪都赶着最新鲜的冲。

    作为潜水窥屏结果被那俩不当人的家长喂了无数狗粮的家伙,羲岁年被叮叮叮的手机提示吵得曾一度试图永久静音该群聊——不是她不想开手机静音,毕竟手上还有工作。

    不过话虽这么说,羲岁年还是会很认真看完那些信息然后给予反馈。

    没办法,自家人得宠着。

    而那些只有一种颜色的聊天气泡,还是别再出现了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