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残酷的代价
就在半天前，兰琪回答布鲁克说——总有最后的骄傲留在心底，不肯离开。
是这样没错。
从暗黑历796年秋初开始，她的人生就是一连串的滑坡。本来就是孤儿的她先后失去了情似父亲的导师、情似母亲，抚养她长大的塔灵、挚友，最后是恋人……收获了巨大的负担，染上了满手的鲜血。从昔日的意气风发，到今日的心结难解……
换上任何一个人，在之前的任何一个阶段就此崩溃也毫不稀奇。
但哪怕是这样，在她的心底也还有最后的坚持与骄傲。要形容的话，应该说是“非神属的骄傲”，或者说“法师的骄傲”。
在这个人人都会一两个低阶魔法，正式法师几乎遍地都是的情况下，她依然坚持认为，只有非神属的法师，才是真正的法师。
眼看那店长就要开口辞退那叫班克的少年了，兰琪抢先开了口，“从什么时候开始，非神属连做侍者都不够资格了？”
一边说，她一边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往事发处走去。和他们的座位相比，那却是一个临窗的清雅地方。
但她依然没能看到那个女声的主人。
那女声显然不料有人搅局，语气中带了几分诧异，却也带了几分高兴——看来对她来说，她还巴不得有机会多痛斥一番非神属。
“当然没资格！谁都知道，和异教徒接触得多了，可是会削弱神恩的。塔瑞亚联邦会让异教徒进来，老老实实的去做佣兵上战场就好了。主神宽宥，现在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否则奴隶才是最好的归宿。”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怒色。
“照你这么说，”兰琪却是收起了冷漠淡然的表情，露出微笑，“从八百年前至今，所有遵从盟约，与非神属共同在前线奋战的贵族们，其实都是自甘堕落么？”
“你！”那女声的主人忍不住愤而站起。
她似乎……居然没料到有人敢反驳她！
兰琪倒是依然闲适的打量了她一番——论外表，这女孩看来和她差不多大。五官深刻明艳，双眉高挑，略显刻薄。一声冰青色的法师袍，法师徽章上同样是六叶——六片冰青色的叶子，代表着这女子是纯风系（气系）法师，至少在法师协会登记的是这样。
当然，一般希望自己能达到较高水准的法师，也不会去兼修多系就是。
“我说错了吗？”兰琪闲适的问道。
她其实并不擅长舌辩，只是这个女孩那句话的漏洞太大了。而她呢？不擅长，可心稳，见闻也广。找到这反驳的话也算是轻而易举。
小凯撒这时也站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兴致勃勃的朝这边看了过来。虽然他听不懂，而且第二盘肉酱面泡汤了，但他看来全不在意。
“你……”女子又开了个头，眉毛看来挑得更高了，可她还是说不下去。
过了半晌，她干脆转开话题，“其实这种低下的工作也挺适合这家伙了。这侍者的制服只怕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了吧？但是……”她对着店主人恨声道，“想到那双脏兮兮的手端上我的餐盘来，就让人觉得无法忍受！”
坐在这女子对面的另一个少女略微皱起了眉看了她一眼，但随即就瑟缩了，没有说话。明显她是以这个女子的意见为意见的，不敢有自己的主见。
但她这种说法对不熟悉她的人来说……
店主的眉毛也狠狠的跳了跳。
兰琪也有点囧——至于么？刚才是攻击整个非神属，把和非神属一起作战的人也攻击进去了。现在她攻击的，是这个餐馆的侍者，包括餐馆的卫生工作乃至于整个侍者行业！
果然，本来退缩得很干脆的中年店主也有点怒了，“欧格登小姐，八百年前教典就已经否定了对异教徒使用歧视性语言的做法。承认他们是我们的盟友。您这是认为我们对餐馆卫生太过疏忽吗？”
这已经涉及到店铺的名誉问题，店主也顾不上别的了。
“欧格登小姐”明显一滞，然后她的脸红了，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但她并没有对着店主发火，而是狠狠的看着兰琪，忽然有点转过味来了，“你也是异教徒？”
之前兰琪用“非神属”来称呼，这和自我介绍没有太大区别。
“是这样没错。”兰琪不和她分辨称呼问题。
“很好。”欧格登小姐的目光在兰琪的胸口停留了片刻，抬手一指，“异教徒，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
塔瑞亚联邦直接面对塔瑞亚山脉，自古就是百战之地。安特卫普已经是相当悠闲祥和的城市，可分布各处的格斗场也差不多有上百。
“武力决定是非”，这是自古以来的习俗，至今也没有完全没落。
欧格登口上说不过，立刻就选择武力解决的方式，一点也不奇怪。兰琪也早就料到——这姑娘的脾气显然相当不好，又一点也不伶牙俐齿。可她居然不习惯别人反驳她，这还能是因为什么？家世和自身武力，这两点显然是占全了。
兰琪之前就已经打量过她了，她在这方面的眼光毒辣，早已经知道了这个不大讲理的少女的依仗。
她身上穿着的风系法师袍，质地是羽光绸，风系法师袍的最好材料之一。
法师袍最基本的要求，是不能干扰精神力和魔力的运行——魔法的本质是以精神力调动元素、元素能量或者别的什么，然后以魔力激发。而这两种力量，不管是在体内运行还是离体构建魔法，都容易受到外在因素的影响。身上佩戴的东西，无疑是极为重要的“外在因素”——这就让法师袍的材质有很高要求，不是一般的美衣华服能比的。
而羽光绸不但能满足法师袍材质的基本要求，还对风系魔力有辅助作用。更重要的是，这是“触发型魔法阵”最好的载具之一。
欧格登小姐的这身法师袍上，就固化了一个6级11段的魔法“天风之舞”。虽然仅仅是6级魔法，但完全不要人操控，仅仅遇到了一定强度的攻击就会自主发动反击，这就完全不能当做一个普通6级魔法来看待了。
生死关头，这样的一个魔法完全可能救主人一命。
所以，6级魔法兰琪能连着放好几个，一个月的月薪却不过是150晶币。这么一个固化好的6级魔法，却使法师袍的价格至少升到了500晶币！
而在同时，不管是羽光绸还是固化魔法阵，都不是什么特别坚韧的东西。哪怕是在日常生活中也有可能被些尖锐之物勾丝，影响效果。
能把这么一身法师袍穿在身上，这姑娘的豪富可想而知。
而在炼金产品普及的现在，在神属中，尤其是导师级以下，金钱往往就等同于实力！
“如果是前几年……”兰琪微微一笑，说了一半便住了口。
如果是前几年，她碰到这样的挑战会很高兴的。她一向都不会挣钱，那时候更是坦坦荡荡的仇富。巴不得有钱人都送到她面前来挨揍。但现在么……她有点不想欺负小孩。
哪怕这个女孩若是如她所想，挑战一般的9级神属法师都有一定可能获胜。
但就在兰琪准备拒绝的时候，她注意到那叫班克的少年正一脸愤怒的盯着欧格登看。
“你挑战我的理由是什么？”兰琪想起这个少年在之前给她的古怪感觉，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说法。
欧格登一脸骄傲，“所有异教徒都该知道自己的愚蠢和无力！”
好吧……
兰琪有点明白了，她看向那个一脸羞愤的瘦弱少年，“你被打败过？”
班克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一时没有应声，欧格登却再次开口了，“不只是他，学校里所有的异教徒，已经没人敢再次应战！那些蠢货还想重回主神的怀抱，但主神的宽宥绝不会降临在这些叛徒身上！”
这姑娘虽然不擅辩论，但措辞倒是令人惊讶的漂亮。
兰琪却顾不得计较这个，她对另一件事更加惊讶，“学校里的非神属？我不记得浮光出身的非神属有那么弱。”
“不，不是。”班克好歹说话了，“是安特卫普学院新开的非神属魔法班。”
“安特卫普学院？”兰琪惊诧。
她再不问世事，也不可能不知道安特卫普唯一的高等学院。但是……
“神殿居然允许这个？”她的脸色一变，想起了让她痛心的过去，不详的预感升起，“……什么时候开始的？”
见她脸色难看，班克有点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半年前。怎么了？”
半年前……
兰琪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身体微不可查的晃了晃——半年前。是了，怎么没有想到呢？诺非索的临界替教廷出手，在塞维尔涅槃的时候去牵制凯撒，总是要有条件的。
原来在这里……
“嘿，你怎么了？”本来看戏看得很愉快的小凯撒走过来了。他听不懂，但注意到了兰琪的不对劲。
“没什么。”兰琪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正常。
但她看班克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这是塞维尔的命换来的。
“你从半年前成了非神属。”
“是……”
“那现在几级？”
“四……四叶。”
“四叶吗？”兰琪笑了笑，这个笑容很难说是嘲讽还是悲哀。她转向欧格登。可还没等她继续说什么，欧格登已经嘲讽道，“别以为本姑娘以大欺小。要不是看到你也已经六叶，就不是本姑娘来挑战你了！怎么样，你到底敢不敢接受？”
“为什么不接受呢？非神属是否愚蠢又无力，我也很想知道那个答案。”
是这样没错。
从暗黑历796年秋初开始，她的人生就是一连串的滑坡。本来就是孤儿的她先后失去了情似父亲的导师、情似母亲，抚养她长大的塔灵、挚友，最后是恋人……收获了巨大的负担，染上了满手的鲜血。从昔日的意气风发，到今日的心结难解……
换上任何一个人，在之前的任何一个阶段就此崩溃也毫不稀奇。
但哪怕是这样，在她的心底也还有最后的坚持与骄傲。要形容的话，应该说是“非神属的骄傲”，或者说“法师的骄傲”。
在这个人人都会一两个低阶魔法，正式法师几乎遍地都是的情况下，她依然坚持认为，只有非神属的法师，才是真正的法师。
眼看那店长就要开口辞退那叫班克的少年了，兰琪抢先开了口，“从什么时候开始，非神属连做侍者都不够资格了？”
一边说，她一边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往事发处走去。和他们的座位相比，那却是一个临窗的清雅地方。
但她依然没能看到那个女声的主人。
那女声显然不料有人搅局，语气中带了几分诧异，却也带了几分高兴——看来对她来说，她还巴不得有机会多痛斥一番非神属。
“当然没资格！谁都知道，和异教徒接触得多了，可是会削弱神恩的。塔瑞亚联邦会让异教徒进来，老老实实的去做佣兵上战场就好了。主神宽宥，现在已经废除了奴隶制。否则奴隶才是最好的归宿。”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怒色。
“照你这么说，”兰琪却是收起了冷漠淡然的表情，露出微笑，“从八百年前至今，所有遵从盟约，与非神属共同在前线奋战的贵族们，其实都是自甘堕落么？”
“你！”那女声的主人忍不住愤而站起。
她似乎……居然没料到有人敢反驳她！
兰琪倒是依然闲适的打量了她一番——论外表，这女孩看来和她差不多大。五官深刻明艳，双眉高挑，略显刻薄。一声冰青色的法师袍，法师徽章上同样是六叶——六片冰青色的叶子，代表着这女子是纯风系（气系）法师，至少在法师协会登记的是这样。
当然，一般希望自己能达到较高水准的法师，也不会去兼修多系就是。
“我说错了吗？”兰琪闲适的问道。
她其实并不擅长舌辩，只是这个女孩那句话的漏洞太大了。而她呢？不擅长，可心稳，见闻也广。找到这反驳的话也算是轻而易举。
小凯撒这时也站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兴致勃勃的朝这边看了过来。虽然他听不懂，而且第二盘肉酱面泡汤了，但他看来全不在意。
“你……”女子又开了个头，眉毛看来挑得更高了，可她还是说不下去。
过了半晌，她干脆转开话题，“其实这种低下的工作也挺适合这家伙了。这侍者的制服只怕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了吧？但是……”她对着店主人恨声道，“想到那双脏兮兮的手端上我的餐盘来，就让人觉得无法忍受！”
坐在这女子对面的另一个少女略微皱起了眉看了她一眼，但随即就瑟缩了，没有说话。明显她是以这个女子的意见为意见的，不敢有自己的主见。
但她这种说法对不熟悉她的人来说……
店主的眉毛也狠狠的跳了跳。
兰琪也有点囧——至于么？刚才是攻击整个非神属，把和非神属一起作战的人也攻击进去了。现在她攻击的，是这个餐馆的侍者，包括餐馆的卫生工作乃至于整个侍者行业！
果然，本来退缩得很干脆的中年店主也有点怒了，“欧格登小姐，八百年前教典就已经否定了对异教徒使用歧视性语言的做法。承认他们是我们的盟友。您这是认为我们对餐馆卫生太过疏忽吗？”
这已经涉及到店铺的名誉问题，店主也顾不上别的了。
“欧格登小姐”明显一滞，然后她的脸红了，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但她并没有对着店主发火，而是狠狠的看着兰琪，忽然有点转过味来了，“你也是异教徒？”
之前兰琪用“非神属”来称呼，这和自我介绍没有太大区别。
“是这样没错。”兰琪不和她分辨称呼问题。
“很好。”欧格登小姐的目光在兰琪的胸口停留了片刻，抬手一指，“异教徒，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
塔瑞亚联邦直接面对塔瑞亚山脉，自古就是百战之地。安特卫普已经是相当悠闲祥和的城市，可分布各处的格斗场也差不多有上百。
“武力决定是非”，这是自古以来的习俗，至今也没有完全没落。
欧格登口上说不过，立刻就选择武力解决的方式，一点也不奇怪。兰琪也早就料到——这姑娘的脾气显然相当不好，又一点也不伶牙俐齿。可她居然不习惯别人反驳她，这还能是因为什么？家世和自身武力，这两点显然是占全了。
兰琪之前就已经打量过她了，她在这方面的眼光毒辣，早已经知道了这个不大讲理的少女的依仗。
她身上穿着的风系法师袍，质地是羽光绸，风系法师袍的最好材料之一。
法师袍最基本的要求，是不能干扰精神力和魔力的运行——魔法的本质是以精神力调动元素、元素能量或者别的什么，然后以魔力激发。而这两种力量，不管是在体内运行还是离体构建魔法，都容易受到外在因素的影响。身上佩戴的东西，无疑是极为重要的“外在因素”——这就让法师袍的材质有很高要求，不是一般的美衣华服能比的。
而羽光绸不但能满足法师袍材质的基本要求，还对风系魔力有辅助作用。更重要的是，这是“触发型魔法阵”最好的载具之一。
欧格登小姐的这身法师袍上，就固化了一个6级11段的魔法“天风之舞”。虽然仅仅是6级魔法，但完全不要人操控，仅仅遇到了一定强度的攻击就会自主发动反击，这就完全不能当做一个普通6级魔法来看待了。
生死关头，这样的一个魔法完全可能救主人一命。
所以，6级魔法兰琪能连着放好几个，一个月的月薪却不过是150晶币。这么一个固化好的6级魔法，却使法师袍的价格至少升到了500晶币！
而在同时，不管是羽光绸还是固化魔法阵，都不是什么特别坚韧的东西。哪怕是在日常生活中也有可能被些尖锐之物勾丝，影响效果。
能把这么一身法师袍穿在身上，这姑娘的豪富可想而知。
而在炼金产品普及的现在，在神属中，尤其是导师级以下，金钱往往就等同于实力！
“如果是前几年……”兰琪微微一笑，说了一半便住了口。
如果是前几年，她碰到这样的挑战会很高兴的。她一向都不会挣钱，那时候更是坦坦荡荡的仇富。巴不得有钱人都送到她面前来挨揍。但现在么……她有点不想欺负小孩。
哪怕这个女孩若是如她所想，挑战一般的9级神属法师都有一定可能获胜。
但就在兰琪准备拒绝的时候，她注意到那叫班克的少年正一脸愤怒的盯着欧格登看。
“你挑战我的理由是什么？”兰琪想起这个少年在之前给她的古怪感觉，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说法。
欧格登一脸骄傲，“所有异教徒都该知道自己的愚蠢和无力！”
好吧……
兰琪有点明白了，她看向那个一脸羞愤的瘦弱少年，“你被打败过？”
班克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一时没有应声，欧格登却再次开口了，“不只是他，学校里所有的异教徒，已经没人敢再次应战！那些蠢货还想重回主神的怀抱，但主神的宽宥绝不会降临在这些叛徒身上！”
这姑娘虽然不擅辩论，但措辞倒是令人惊讶的漂亮。
兰琪却顾不得计较这个，她对另一件事更加惊讶，“学校里的非神属？我不记得浮光出身的非神属有那么弱。”
“不，不是。”班克好歹说话了，“是安特卫普学院新开的非神属魔法班。”
“安特卫普学院？”兰琪惊诧。
她再不问世事，也不可能不知道安特卫普唯一的高等学院。但是……
“神殿居然允许这个？”她的脸色一变，想起了让她痛心的过去，不详的预感升起，“……什么时候开始的？”
见她脸色难看，班克有点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半年前。怎么了？”
半年前……
兰琪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身体微不可查的晃了晃——半年前。是了，怎么没有想到呢？诺非索的临界替教廷出手，在塞维尔涅槃的时候去牵制凯撒，总是要有条件的。
原来在这里……
“嘿，你怎么了？”本来看戏看得很愉快的小凯撒走过来了。他听不懂，但注意到了兰琪的不对劲。
“没什么。”兰琪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正常。
但她看班克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这是塞维尔的命换来的。
“你从半年前成了非神属。”
“是……”
“那现在几级？”
“四……四叶。”
“四叶吗？”兰琪笑了笑，这个笑容很难说是嘲讽还是悲哀。她转向欧格登。可还没等她继续说什么，欧格登已经嘲讽道，“别以为本姑娘以大欺小。要不是看到你也已经六叶，就不是本姑娘来挑战你了！怎么样，你到底敢不敢接受？”
“为什么不接受呢？非神属是否愚蠢又无力，我也很想知道那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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