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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坦然相见

    姜沉这一睡,只用了半个小时就醒来了。

    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毛毯,不过后背却还是无可避免的冷得僵硬。

    见他醒来,站在桌上的乌鸦低着头道:“除去因果和情绪外,其余三种载体中,最为强烈的一种应该会有不同形态。

    你不必告诉它是你的意志,还是欲望,亦或者理智。

    现在试着将它召唤出来,这是神秘学必修课,调动那只有概念、捉摸不透的意念,或者说是思维想法之类的,将沙漏和你那不同形态的载体召唤出来。”

    “我试试。”

    姜沉掀开毛毯站起,脑子里浮现出了在潜意识海中的所见,霎那间,他就察觉到了一条虚幻、模糊的绳,这条绳并不存在于现实纬度,亦没有接触到潜意识海。

    现在他的感受,就跟成为扣门者后第一次接触花纹银匙无异,手持银匙时,他也能感受到一个按钮,可以改变旅社时间状态的按钮,现在,这根绳的状态和那个按钮一样。

    不过按钮他需要触摸银钥匙才能按下,而这个绳子,他随时都能拉动。

    明亮的房间内,他向前探手,仿佛是要抓住什么。

    眨眼之间,一根闪着寒光的三棱军刺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指向乌鸦。

    它没什么反应,平平淡淡说道:“大部分神秘学家都与你一样,载体是某种武器,只不过,杀伤力不高,而你的......”

    “这玩意不会坏吧?”姜沉略有担忧的问。

    “不会,它与真正的军刺相比,也就多了个‘不会损坏’的特性,但你一死,这个特性就会消失。”

    “我明白了。”

    姜沉再次拉动那根‘绳’,军刺尘埃般消散。

    他想到了在空境中那些人凭空变出的武器,都是榔头、匕首之类的,唯一特殊点的恐怕也就面具男的黑刀了...

    “对了,”乌鸦忽然提道:“今天的塑体溢沙还没炼的。”

    姜沉肉疼的走向门口:“我马上去拿金沙。”

    ……

    等到服用完那酸酸的液体后,时间已经快接近正午十一点了。

    旅社里基本上没有什么菜,姜沉的午餐全都是靠点外卖解决的。

    满天星披着秀发,在庭院的石棋桌上,饶有兴致的对弈自己,不过姜沉一靠近,她就从这种状态中脱离了。

    “老板,忙完了?”

    看着她甜美温雅的笑容,姜沉实在难以和那副令人恐惧、冲击大脑的躯体相联系起来。

    姜沉目光停在了桌上的残局,淡淡说道:“今天的任务算是解决了。”

    满天星一把拉住姜沉,推推搡搡的让他坐在了棋桌前,“那就来陪我下棋吧!”

    “这都已经是残局了...”

    姜沉眉头微皱,“为什么会是国际象棋?”

    “啊,老板不会下吗?”满天星在他对面坐下。

    “只知道基本规则,不太会。”

    满天星悠悠的说道:“反正和象棋也差不多。”

    “行,那我试试吧。”

    姜沉看着自己这边的黑棋,拿起位于最前方的兵,前行一步。

    这本就是盘残局,如今这个兵也陷入了必死的境地,虽然只差一步就能完成升变,但却被满天星一子吃下,跌出棋盘。

    “老板,你好像真的不会啊。”满天星双手撑脸,顿时失落了不少:

    “我还以为你在谦虚呢。”

    姜沉苦笑道:“我真的不会啊,象棋我也不怎么会。”

    “那要我教你吗?”满天星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得意眼神。

    “没必要,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说着,姜沉又下了一步烂得不能再烂得棋。

    “你输了啊,老板。”

    满天星一子落下,绝杀姜沉。

    她正准备重新好好来一局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庭院门口。

    “你们好。”清脆的男声响起。

    满天星看都没看那人一眼,专心摆放着棋子,敷衍道:“这里不接客。”

    姜沉自然不会像她一样,至少不能这么敷衍。

    他起身走向那人,笑道:“我们这里还没开业的,如果住宿的话,还请回吧。”

    “我不是来住宿的,姜先生。”

    便服男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从内衬里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天台谋杀案有了新进展,你可能需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此话一处,满天星第一个不同意,顿时炸了毛:

    “谋杀?你再胡说什么啊,老板可是个很善良的人!”

    她气冲冲的挡在了两人中间,瞪眼望着男人。

    还能找到线索?不应该啊...姜沉拉过满天星,对着那人道:

    “不碍事,我走就是,不过能等一下吗,我这还有点事。”

    “可以,我在外面等你。”

    警车停在旅社外,打着闪烁的灯。

    这件事会这么麻烦,姜沉也没料到,自己和王也不存在任何社会关系,也没进过那栋楼,为什么还没摆脱嫌疑啊。

    他怀疑可能有神秘学家插手了...

    官方组织。

    真正的官方组织察觉到这件事了?

    拉起满天星的手,姜沉二话没说走进了屋内。

    乌鸦在大厅沙发上静坐,即便没有出去,它也能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气息,那人身上有气息,我只能感受到,并不能察觉实际的量,我推测应该是二阶的升华者。”

    姜沉松开手,拿出了银钥匙,“我直接把旅社传送?”

    见他如此畏惧,满天星忍不住问:“老板,你真的杀人了?”

    “嗯。”姜沉点头。

    满天星立刻说出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那,那我们逃走吧,直接进空境里面!”

    “不妥。”乌鸦制止,“姜沉,不要妄想以个人对抗国家,这是个很愚蠢的决定。”

    “我知道。”姜沉沉思,抬头望向门外。

    那个男人坐在警车内,回以职业性的笑容。

    时间不容他们有过多的思考,仅是片刻,姜沉就下了决定,他郑重的按住了满天星的肩::

    “如果我没回来,那可能还要麻烦你再来救我了,半年而已,我等得起。”

    满天星曾说过,她大概半年就能离开旅社一次。

    姜沉相信满天星有能力,又叮嘱道:“下次来救我偷偷带我走就行了。”

    “老板...”

    满天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不仅埋低了头,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她犹豫着,娇滴滴的唇微张,最后抬头望着姜沉,一双宝石般明亮的眼中透出担忧:

    “老板,其实,我,我一直骗了你,就是,我现在已经能够离开旅社了。”

    她话音刚落,便畏缩地紧闭双眼,静待着姜沉内心的怒火蔓延而至。

    一只大手搭在头上,轻轻揉了揉,很舒服,满天星心中惊喜,一睁眼就看见了姜沉嘴角的那抹浅笑。

    “嗯。”

    姜沉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对此没什么意外。

    满天星有点意外,天然呆的望着他:“诶?你不生气吗?老板。”

    “这是好事啊,我为什么要生气,满天星啊,你可是我最可爱的员工啊,只要别给其他人添麻烦,犯点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沉一笑而过,将谎言轻易翻篇,他伸出手摸了摸满天星的头,声音柔和了几分:

    “不过你还是留在旅社吧...这里的东西需要人看管才行。”

    “老板...”

    满天星哽咽着合上了手,然后慢慢张开,一枚黑钥匙便出现在了掌心。

    “其实,旅社里有两把钥匙...只是,我之前...很自私,所以就偷偷藏起了一把。”

    “老板,我,真的很对不起!我会改正的!

    这次,请让我和你一起去。”

    看着满天星一副犯了错的小孩样,姜沉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得逞了,不妄自己这些天来一直关照她,跟她打好关系。

    乌鸦今后需要自己帮忙,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而满天星,和自己的联系也就只有口头上的‘老板’而已,谁知道她会不会背叛呢?所以还不如趁着她脑子还没变聪明前,多刷点好感。

    管她是怪物还是人。

    听话就行了。

    ……

    不久前,

    日复一日穿梭在两地的大巴车停在了黑水镇。

    夕阳西沉,夜幕将至。

    张森森独自一人,吃力的从后备箱里搬下自己的行李箱,以前,这些行李都是由二哥和她一起搬的,里面会装一些外地零食,过季衣物,书本之类的。

    现在行李箱里只装了一叠又一叠的冥钞,塞满了捆捆红香,这行李箱,比以往拿过的任何一个都要重。

    车站荒凉,入目萧条,街侧整洁干净,桂花香溢,谁又知道,这座镇子曾经差一点就毁灭了呢?

    沉着头,沉着心,沉着脚步走过熟悉的街,商铺里的流行歌曲在落日中泛起生活的涟漪,院坝内逗着猫狗的小孩跑来跑去,跑出撕开童话画布的现实,欢声笑语,家庭和睦,这才是平凡人的生活。

    回到家中,拿出钥匙开门。

    从一楼到三楼,找遍每一个房间,也找不到了和空境一同消失的家人,二楼客厅中,张森森看着电视机桌上的两人合照,眼泪哗啦哗啦流个不停。

    人会经历三次死亡。

    呼吸停止、心脏沉寂,这是第一次,葬礼上,亲朋好友的神情凝重,或者泣不成声,看着自己的身体入土,这是第二次,当世上最后一个知道自己的人去世,留在人间的痕迹彻底消失,这是第三次。

    而神秘学家,往往都不存在这第二次死亡,他们的遗体多数都随着空境的抑制消散而一同蒸发。

    沾染气息的普通人有极小概率被卷入空境,而普通人想要染上气息,其概率同样很低,若非有意为之,普通人基本上不会遇上空境。

    漆黑的夜空下,张森森红着眼从家中离开,她一手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紧抱相框,犹如幽灵穿过几个巷子,走进了还未开发的山区。

    郁郁葱葱的绿色并未受到季节影响,无论暖春还是寒冬,它们都没有什么变化,林间的小路上,张森森无声走过。

    张森森离开这段崎岖的小路后,来到了一片石子溪滩,夜空下,涓涓流动的溪水反射一片梦幻月光,她将画框揣进兜里,脱下鞋袜,弯腰匾起裤腿,赤脚走向那条清澈溪流。

    本就正值晚秋,如今还是深夜,小脚刚刚入水,张森森就忍不住低吟一声。

    冷得透彻心扉,就像无数刀片在刮一样。

    “没事的,没事的。”

    张森森安慰着自己,一咬牙,踩着石子很快就穿过了这刚没过小腿的溪流。

    上了岸,她重整旗鼓,继续踏上了旅途。

    凌晨,位于深山老林的几间古屋旁,亮起了一缕火光。

    几座后方爬满杂草的坟前倒是清理得干干净净,张森森找了个比较远的距离,拿出准备好的铲子,简单的挖出了一个洞,随后,她拿出了张淼的自拍照,以及一些他最常穿的那套衣物。

    折叠,放入木盒子中,埋入地底。

    黑暗中,张森森在刨出的土上点燃了冥钞和黄纸,呢喃细语,

    “哥,对不起,对不起……”

    她用袖口抹着泪,呜咽着,

    “大伯他们不会允许我来这的,他们肯定不会相信你死了……对不起,对不起,哥,我也想风风光光的给你举办葬礼啊...可是,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家人了,呜呜呜......”

    “大伯不认我们,我只能偷偷把你埋在爸妈旁边了...你放心,我,我会替你报仇的,不管用尽什么手段,我一定会替你复仇的。

    我很害怕...我,我不敢杀人,可是,我又必须为你报仇才行......”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去找大哥...姜沉他是大哥的朋友,他,他一定知道大哥在哪...如果大哥在,家族里的那些人肯定不会这么对我们吧?”

    “哥,我给你烧很多很多钱,在下面你一定要找个好嫂子啊,到时候我下来了可是,可是要......呜哇......”

    “哥,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