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姜幼竹
“驾！”
深夜的官道，漆黑无人，只有明月洒下微弱的光亮。
齐落伏在马背上用力挥动马鞭，骏马拉着马车疾驰，马蹄溅起一簇簇飞雪。
奔驰许久，已经出城二十余里，高耸的望仙山已经近在眼前。
临近山脚，古木成林，齐落策马偏离官道，向古林深处驶去。
“吁～”
待到足够深入，人迹罕至，齐落这才停下，翻身下马，喘着粗气从马车中吃力的将叶缺和姜幼竹的尸身搬下来，又从马车里抱出准备好的干柴。
两具尸身并排摆在地上，面目已经苍白没有了血色，胸前狰狞的空洞刺目。
齐落抱着干柴，看到已经没有生息的两张熟悉的脸，一时间怔在原地，心中思绪起伏。
风雪打在脸上，眼中明暗交错，数息过后，齐落将手中木柴一抛。
“真是死了也要给我添堵！”
他从马车上抽出修车的铁撬棍，寻了一棵三五人合抱的古树，荡开树前地面上的积雪，一下一下在地上刨了起来。
冬天的地面冻得生硬，撬棍凿上去像在打铁，体魄算是强健的齐落也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刨动。
齐落咬着牙一次次凿下，本就冻得通红的手在撬棍摩擦下破裂，加之被姜幼竹刺伤的手，鲜血洒落。
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在地上刨出一个浅浅的坑，刚好够躺下两个人。
他将两具尸身拖进坑里，仰面躺好，
将带来准备一同销毁的细碎物件包括一座锈塔，都抛入坑里，
再一点点将土抛回填平，最后再洒上积雪，垒出一个小小的坟包。
齐落用衣服包住颤抖的双手，大口喘着气，呼出大片白色的雾气。
他目光复杂的目送曾经的‘家人’埋于黄土之下，直至只剩下一个矮矮的白雪坟包，随着时间过去，春阳化雪，这唯一的痕迹也会消失在世上。
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埋葬了谁，林天泉不会知道，他自己也终将遗忘。
“叶缺，姜幼竹，我承了你们的情，也为你们入土为安，这辈子算是两不相欠了。
他日要是我仙路登高，会念情为你二人求一个来生福泽寿长。
只是，如果有来世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再相识了。”
齐落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扭头策马离去。
古林深处，风雪依旧，再无人声，
月光照透缝隙，只留一座孤坟埋葬了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印和车辙印都被掩盖，
林间凭空生出朵朵青莲，寒风、飞雪，乃至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一名长须及膝、身形高大的布衣老者从虚空中踏出，深沉如繁星的目光看向坟包，抚须轻笑道：“终于找到你了。”
“魂来。”
老者对着面前的虚无处招手，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从天地间汇聚，凝聚成魂魄，正是姜幼竹的样子。
姜幼竹睁开眼，强大的气息不由自主的绽放，整片天地发出震颤和悲鸣，还好老者眼疾手快，手指掐印，将她与天地隔绝开，异象这才平息下来。
姜幼竹一阵恍惚，想起了被刻意遗忘的久远记忆，
回过神来，收敛了气息，看向老者，那双眼高于九天，不似在人间。
“夫子，真是好久不见了。”
姜幼竹清冷开口，明明眉目如初，但是给人的感觉似是而非，但又说不上哪里变了。
夫子抚须而笑，也不兜圈子。
“是有太长时间没见了，要不是你这一世身死，魂魄归天，我还找不到你。
我来是带你回去的，该醒来了。”
“时间已经到了吗？”
“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了，整好一元会之数，丰收大世已至，到了摘果的时候了。”
姜幼竹微微颔首。
“好，我跟你走，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好说，什么忙？”
她目光望向坟包，又有了些属于人间少女的柔和。
“帮我救活他。”
夫子盯着姜幼竹，流露出打趣的笑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你可从不是会有女儿心绪的人，看来这趟人间之行，你也变了很多。”
“你倒是没变，这张嘴依然不讨喜。”
“谁说不是呢，好在夫子我修为还算过得去。”
姜幼竹不置可否。
“废话少说，先救人。”
“还是这么干脆，倒是越来越有乃父之风了。”
夫子摇了摇头，庞大的神识扫过。
“此子身死不久，神魂还未散去，修补肉身，神魂归位即可。”
“只是，他寿元已经油尽灯枯，分明是命数已尽，而且我观他命格有残缺，注定此生是要早夭。”
“救不了？”
“纵是神佛也难救。”
看到姜幼竹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夫子清咳了两声，悠哉哉继续开口。
“但好在我不是神佛，救他易如反掌。”
夫子抬手入虚空，摘出一枚殷红带紫的果子，摊在手中，姜幼竹见了一时间也忘了发火，有些震惊。
“彼岸果！你居然舍得？”
“我当然舍不得，但是，你舍得不是吗？”
夫子攥着胡须，有些肉疼的伸手一抛，果子便落入叶缺丹田中。
“既已油尽灯枯，那便另起炉灶，于灰烬中重燃火种，再活一世便是。”
办完这一切，夫子双手拢袖，转头看向姜幼竹。
“彼岸果入腹，他自有造化，此间事了，我们该走了。”
姜幼竹盯着坟包微微出神，一招手，埋在里面的少女残破肉身便出现在面前，
她从肉身衣服里摸出一把刀簪，抛落在坟包上。
“走吧。”
“既然舍不得，何不带他一起走？”
“他太弱了，带他出去反而是害了他，现在有机会重活一世，做个长寿的凡人就很好了。
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终究无缘。”
姜幼竹转过身，不再看也不再言语。
“那就走吧。”
夫子一副‘我懂’的神情，乐呵呵的笑着，拢袖移步，一如来时，带着少女踏入虚空。
只是姜幼竹先半步踏入，没有看到夫子玩味的回头，中指食指一捻，指尖显出一条虚幻的线。
“谁说无缘的，我看还是有的嘛。”
“小子，夫子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要是真有缘，不管人间千万里，你或许都能走到她面前，我很期待那一天。”
曲指一弹，那线没入叶缺体内，另一端不知连向何方。
古林重归于寂静，
月下一树，树前一坟，
坟中人渡过彼岸，正向死而生。
深夜的官道，漆黑无人，只有明月洒下微弱的光亮。
齐落伏在马背上用力挥动马鞭，骏马拉着马车疾驰，马蹄溅起一簇簇飞雪。
奔驰许久，已经出城二十余里，高耸的望仙山已经近在眼前。
临近山脚，古木成林，齐落策马偏离官道，向古林深处驶去。
“吁～”
待到足够深入，人迹罕至，齐落这才停下，翻身下马，喘着粗气从马车中吃力的将叶缺和姜幼竹的尸身搬下来，又从马车里抱出准备好的干柴。
两具尸身并排摆在地上，面目已经苍白没有了血色，胸前狰狞的空洞刺目。
齐落抱着干柴，看到已经没有生息的两张熟悉的脸，一时间怔在原地，心中思绪起伏。
风雪打在脸上，眼中明暗交错，数息过后，齐落将手中木柴一抛。
“真是死了也要给我添堵！”
他从马车上抽出修车的铁撬棍，寻了一棵三五人合抱的古树，荡开树前地面上的积雪，一下一下在地上刨了起来。
冬天的地面冻得生硬，撬棍凿上去像在打铁，体魄算是强健的齐落也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刨动。
齐落咬着牙一次次凿下，本就冻得通红的手在撬棍摩擦下破裂，加之被姜幼竹刺伤的手，鲜血洒落。
半个多时辰后，终于在地上刨出一个浅浅的坑，刚好够躺下两个人。
他将两具尸身拖进坑里，仰面躺好，
将带来准备一同销毁的细碎物件包括一座锈塔，都抛入坑里，
再一点点将土抛回填平，最后再洒上积雪，垒出一个小小的坟包。
齐落用衣服包住颤抖的双手，大口喘着气，呼出大片白色的雾气。
他目光复杂的目送曾经的‘家人’埋于黄土之下，直至只剩下一个矮矮的白雪坟包，随着时间过去，春阳化雪，这唯一的痕迹也会消失在世上。
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埋葬了谁，林天泉不会知道，他自己也终将遗忘。
“叶缺，姜幼竹，我承了你们的情，也为你们入土为安，这辈子算是两不相欠了。
他日要是我仙路登高，会念情为你二人求一个来生福泽寿长。
只是，如果有来世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再相识了。”
齐落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扭头策马离去。
古林深处，风雪依旧，再无人声，
月光照透缝隙，只留一座孤坟埋葬了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印和车辙印都被掩盖，
林间凭空生出朵朵青莲，寒风、飞雪，乃至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一名长须及膝、身形高大的布衣老者从虚空中踏出，深沉如繁星的目光看向坟包，抚须轻笑道：“终于找到你了。”
“魂来。”
老者对着面前的虚无处招手，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从天地间汇聚，凝聚成魂魄，正是姜幼竹的样子。
姜幼竹睁开眼，强大的气息不由自主的绽放，整片天地发出震颤和悲鸣，还好老者眼疾手快，手指掐印，将她与天地隔绝开，异象这才平息下来。
姜幼竹一阵恍惚，想起了被刻意遗忘的久远记忆，
回过神来，收敛了气息，看向老者，那双眼高于九天，不似在人间。
“夫子，真是好久不见了。”
姜幼竹清冷开口，明明眉目如初，但是给人的感觉似是而非，但又说不上哪里变了。
夫子抚须而笑，也不兜圈子。
“是有太长时间没见了，要不是你这一世身死，魂魄归天，我还找不到你。
我来是带你回去的，该醒来了。”
“时间已经到了吗？”
“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了，整好一元会之数，丰收大世已至，到了摘果的时候了。”
姜幼竹微微颔首。
“好，我跟你走，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好说，什么忙？”
她目光望向坟包，又有了些属于人间少女的柔和。
“帮我救活他。”
夫子盯着姜幼竹，流露出打趣的笑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你可从不是会有女儿心绪的人，看来这趟人间之行，你也变了很多。”
“你倒是没变，这张嘴依然不讨喜。”
“谁说不是呢，好在夫子我修为还算过得去。”
姜幼竹不置可否。
“废话少说，先救人。”
“还是这么干脆，倒是越来越有乃父之风了。”
夫子摇了摇头，庞大的神识扫过。
“此子身死不久，神魂还未散去，修补肉身，神魂归位即可。”
“只是，他寿元已经油尽灯枯，分明是命数已尽，而且我观他命格有残缺，注定此生是要早夭。”
“救不了？”
“纵是神佛也难救。”
看到姜幼竹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夫子清咳了两声，悠哉哉继续开口。
“但好在我不是神佛，救他易如反掌。”
夫子抬手入虚空，摘出一枚殷红带紫的果子，摊在手中，姜幼竹见了一时间也忘了发火，有些震惊。
“彼岸果！你居然舍得？”
“我当然舍不得，但是，你舍得不是吗？”
夫子攥着胡须，有些肉疼的伸手一抛，果子便落入叶缺丹田中。
“既已油尽灯枯，那便另起炉灶，于灰烬中重燃火种，再活一世便是。”
办完这一切，夫子双手拢袖，转头看向姜幼竹。
“彼岸果入腹，他自有造化，此间事了，我们该走了。”
姜幼竹盯着坟包微微出神，一招手，埋在里面的少女残破肉身便出现在面前，
她从肉身衣服里摸出一把刀簪，抛落在坟包上。
“走吧。”
“既然舍不得，何不带他一起走？”
“他太弱了，带他出去反而是害了他，现在有机会重活一世，做个长寿的凡人就很好了。
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终究无缘。”
姜幼竹转过身，不再看也不再言语。
“那就走吧。”
夫子一副‘我懂’的神情，乐呵呵的笑着，拢袖移步，一如来时，带着少女踏入虚空。
只是姜幼竹先半步踏入，没有看到夫子玩味的回头，中指食指一捻，指尖显出一条虚幻的线。
“谁说无缘的，我看还是有的嘛。”
“小子，夫子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要是真有缘，不管人间千万里，你或许都能走到她面前，我很期待那一天。”
曲指一弹，那线没入叶缺体内，另一端不知连向何方。
古林重归于寂静，
月下一树，树前一坟，
坟中人渡过彼岸，正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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