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潮海林氏

    入夜，魏王别业书房。

    郑以驰回到别业就已知道风泉回来了，他说要看账簿，磨到陈予望回了自己院子，才见着风泉。想是已收拾过，风泉人除了黑瘦许多以外，倒不怎么见风霜。

    “我带着清影一路到了码头，没听说有个吴狗的，倒是码头上有个伍大当家，叫伍舟。除了在码头上统领兄弟扛活儿，自己也有五条船，专门跑海货到两浙路一线。无父无母，说是得高人指点，叫了这个名字就逐渐发了家。”

    郑以驰听着风泉的禀报，仔细想着其中可能的联系。本朝三大港口，无一不是海匪为患，沿海乃至内陆漕运都是龙蛇混杂。都知道海运利润丰厚，水浑了各方才好捞着好处，就连当地驻军与他们都是敬三分远三分，但谁都不敢包票他们里面有没有分一杯羹。

    可浑归浑，脚夫船夫商人海匪，哪个都不会去沾惹官府，实在是力量太过悬殊，若不是下了造反的心，也不过是求财而已，何必惹上灭顶之灾。

    他这个外来的市舶司副提举，怕是碍着谁的眼了。市舶司，还是得去一趟。

    郑以驰的思绪被风泉的声音拉回来：“爷知道，清影在说话上颇有天赋，几日便能将广南话学得八九成。他扮作脚夫，我带着帘影和月影做北来的行商，倒是把坐贾行商知道得清楚。”

    “潮海有个林氏？”郑以驰想起今日的鹿鸣酒家，说是与城内的冠南楼同一个东家。

    “是，潮海林氏号称广南路的‘财爷’，据说上岸的海货一半都进了林氏产业，另一半苏家、梁家、白家分销。这白家，就是章府二老爷的妻族。”

    风泉看郑以驰点了点头，表示明了，继续说：“而余者能拿到的货，要么次劣，四家瞧不上，要么是四家放些出来大家发财。”

    “大家发财怎么讲？”

    “回爷，据说宣平九年时候林氏生意份额在广南路首屈一指，挤得其余包括苏、梁、白家的几乎无货可销，差不多林氏说什么价，市场上就卖什么价。惹急了一众商贾，可林氏此时主动找到荆广商会出面，说要让出一半份额，好让大家发财。”

    “这个林氏有意思！族长是谁？如今谁掌家？”

    “林氏虽说是潮海林氏，其实与潮海的不是一个林，他们这一支是泉州移过去的，原先也并不显贵，不过一般的渔家，甚至不如市井小买卖人家。据说早年林海搭了条海船，头两年也挣了些钱，宣平三年就只剩一副棺柩随船回了港，好在东家心善，那一趟林海挣的钱都给了林海妻女，又额外添了些体恤银子。当时病弱的妻子林周氏拖着两个女孩，大的叫林花，已经十岁，小的方才三岁，叫林红。”

    说到此，风泉顿了顿。郑以驰自然明白，弱母幼女，手上有点资产，又没有族人照应，真正肥肉一块。可这一家子现在活得好好的，这是为何？郑以驰示意风泉说下去。

    “原本周氏要给大姑娘林花说亲，招一个女婿上门，谁知道这个姑娘主意大，自梳了，林花将父亲的留下的做本钱，倒腾了几次海货，次次顺利。后来便开了林家珠子铺，专卖海上来的奇珍异宝，城内的撷宝坊也是他们家的。除此之外，爷知道的冠南楼、鹿鸣酒家，还有挨着城门的十千脚店，都是林氏产业。这两年让母亲从泉州族里过继了一个弟弟，取名林光。”

    郑以驰听得叹为观止，那个林花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六，愣是挣下这些资产，即便背后有人，也是不容小觑。

    “有妇人焉，九人而已”，当年郑以驰不以为然，不过因为邑姜为周后，夫妻敌体而不可单算一人，章皇后听了笑着说也不是不无道理，还是让他去找先生解。

    古往今来，脂粉队伍里的英雄可不曾少过。他小时身边有章皇后，今时又听得这潮海的林花，难怪出发前大哥耳提面命，天下之大，草莽中多的是奇人异士，万不可掉以轻心。

    “可有发现林氏产业的特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