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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勇往直前

    看到此,章蔓清倒抽了口凉气。

    邸报里关于市舶司的消息十分简略,即便如此,她都能看出如此大差距。

    那具体货物呢?少了的是什么?抑或,只是“虫蛀”?这些,怕是要去市舶司看他们的账册和簿籍。

    大致不会如此简单。想到那个魏王这个空降的市舶司副提举,章蔓清似乎有了点眉目。他知道吗?大概知道吧?

    即便他想不到,他那个惯会充傻装愣的表弟郭二,不会不知道吧?否则镇国公让他来广南路干嘛来了?

    可父亲呢?大哥呢?章蔓清突然一阵惶恐,父亲这个知府,虽对市舶司无监管之权,却有协助之责,协助!

    父亲今年才从京城过来,而母亲白氏家族又与海货交易关系密切。若真有什么猫腻,他们可不一定能清清白白脱身。

    不行,得找机会跟郭二探探话。

    夏荷见章蔓清绷着脸,满头的汗,怕她中了暑气。虽已是傍晚,这岭南的夏日可一点不能掉以轻心。连声问道:

    “姑娘?姑娘?可要歇一歇?喝些祛暑汤?”

    章蔓清心神被夏荷叫了回来,应了声好。揉了揉僵硬的面颊,拿起帕子抹了把汗,夏荷叫过春棠去取竹叶茶,回身看章蔓清脸色。

    章蔓清怕她担心,她担心可就是母亲白氏担心,母亲担心她可就没有出门的自由了。这一连串反应过来,章蔓清赶紧提起精神让夏荷将地上的邸抄收起。

    待春棠送来一碗竹叶茶,章蔓清随手从博古架上拿了一卷邸抄,也不曾看年份,一边喝一边读起来。

    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邸抄上,不过习惯喝东西时候随手翻翻。李嬷嬷说过她不知多少次,只不过她这习惯也不算太过不雅。

    一碗竹叶茶喝完,只觉清心明目,回过神来,推开茶碗,正要将邸抄卷起,突然看见一则官员任免,而那位新上任的军都指挥使,姓万!

    章蔓清赶紧看了看邸抄的时间,宣平十六年,恰恰两年前。一任至少四年,那这位万指挥使,必定还在广南路清海军中。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被市舶司一事惊着的章蔓清,又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

    至少,她有跟郭清商讨的资本了。

    章蔓清写好纸笺,一条条摆在桌面。

    市舶司,海匪,清海军。

    郑以驰,市舶司副提举。

    郭清,镇国公府。

    万永良,清海军都指挥使。

    这个万永良,是链接市舶司和清海军的关键。

    而郭清,是郑以驰与万永良之间的桥梁。

    想通这些,章蔓清慢慢将纸笺一条条收在手里,若是如此,郭清所作,甚为凶险,但对章家……

    父亲章柏流这个广南知府,无论海匪还是税收,是怎么都不可能撇清与市舶司的关系。既然不可退,那就勇往直前吧!

    很多年后,已是王妃的章蔓清想起岭南的这个傍晚,当时真是无知无畏,完全不晓得往前一步意味着什么。

    在章蔓清埋头邸报找万永良之时,在七月末的一个下午,天阴欲雨,无帖子无通传,两个人坐着小艇,敲开了魏王城外别业的西门。

    船,自然是秀娘撑来的,果蔬,自然是那两人挑着走过荷花池上的九曲桥。

    山色带着二人到了东厨,交割了货物,说是铜钱不就手,让二人在旁边柴房稍等。

    不多会儿,两人换了衣物,山色留在后院,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风泉,领着二人悄无声息地进了紧挨着东厨的魏王寝室。

    不多时暴雨倾盆而至。一个来时辰,二人依旧风泉领了回来,趁着雨未歇,钻进风雨,依旧坐着秀娘的小艇走了。

    山色松一口气,躲着雨一头扎进耳房。

    此时风泉必定还得在王爷身边,云山肯定在耳房里招呼茶水,留意着王爷吩咐。

    山色刚收拾好坐下,云山给了他一盏茶。山色放下手中的帕子,云山便问:

    “真就这么两个人四只手,走进了王府?”

    “可不是!看着是真不惹眼,一个和善地很,说是哪家掌柜也说得过去,另一个,刚健结实,看着就是个干体力活的。这广南路卧虎藏龙!”

    “唉,只盼咱们爷的差事,从此顺当一些。”

    云山感叹,山色也连连点头。

    王爷外面看着逍遥,其实已经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只说是酷暑难熬,其实他们几个亲近的知道是心熬的。

    “万卷斋的黄掌柜说,章府的两个主子聪慧过人,眼看着文选册子就要出来了,他备好了货,只等册子从江浙一路铺至咱们广南。黄掌柜,可准备大干一场呢!”

    山色顺着云山的话,说起王爷身上这另一桩差事。

    这眼瞅着,都要理顺了。

    耳房旁的正屋内,除了郑以驰和风泉,郭清从左走到右,瞪了几眼窗外风雨,又从右走到左,想去拿茶盏,发现自己站着,便拿起了那个蒲扇扇地噗噗作响。

    蒲扇可不禁他这么使,也不知这把还是不是当时清湾镇那扇。

    “你发什么疯?”郑以驰终于被他闹烦了。

    “不是,表哥,他们,他们什么人?能信?”

    郑以驰不作声,他手上除了他们送来的账册,还有就是海上船只和人手分配。

    账册陈予望带着赵修平已在查,可海上的事若想相互印证,难度太大了。

    可撒谎?他们没必要,光那些牛皮筋角,足以让朝廷下死手将他们彻底抹去,为此,他们才选了靠上他以博一条生路。

    “你觉着,万永良可能应付?”

    郭清终于坐下,停了手中的蒲扇,拧眉想了会儿才说:“或者,值得一试!”

    郑以驰不意外,郭家人的勇往直前,一脉相承。

    他再加了句:“他们那个兄弟,叫伍船的,还有那几个三佛齐的商人,你让章节南去与他父亲说一说。不是大事,不过多拖些日子,别被人捷足先登。”

    郭清明白,这些底层小民,若在狱中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太不令人意外了。

    想了想答:“明日去万卷斋,表哥你与他说吧。”

    郑以驰一想也是,与其让郭清传话,将郭清与他今日见面的事露出来,还不如他自己去说。

    便点点头,说:“万永良那里,让谢宏道去。”

    谢长史原是兵部员外郎,其父亦曾在老镇国公麾下,虽都是父辈的往来,但与谢宏道或有交集。他现在任着郑以驰的长史,若此事成,陈谢进献表启,都应是长史份内之事。

    牵涉军政,让他的长史从头到尾知道得清楚明白,郑以驰也存了避忌的心。官家与大哥……天恩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