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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赵修平拿到那些账簿,若全部厘清,颇耗时日。眼前只药材一项,顺着徐既明给的指引,迅速找到钱银流向。

    明州、泉州都有,走的全是合香铺和典当行。

    赵修平将明细理出,抄录好,酉时已过。起身开门,门外却连个小厮也无,赵修平有些意外。

    他手里的东西何其紧要,从未时拿到账册就钻进屋里没出去,连口水也没敢喝,就怕要出去解手。谁知道屋外竟然没人。

    赵修平想了想,到底没自己走出去,转身还没回到桌前,就听门外声音响起:“先生,听着您门开了,小的给您送点吃食进来?”

    “有劳,放这边放这边。”赵修平赶紧转身,一面迎进山色,一面指着榻上的一个矮几。

    山色接过小厮手里的食盒,只自己一人进来,顺着赵修平手指的方向,将食盒放上去打开。里面是一碟子蓑衣黄瓜,一碟子酥肉,一碟子白菜丝炒虾,还有一碗海鲜疙瘩汤,小半碗粳米。

    “先生累了这三四个时辰,滴水未进,怕是饿坏了,先吃点儿垫一垫,若是胃还受用,小的再去拿些过来。”

    “够了,这些够多了。”赵修平看着菜色全是定州口味,先头还不觉得,现在只觉腹如鼓擂:“山色有心了。”

    山色眯着眼笑,知他这一句是谢这些菜合他胃口。

    “先生试试这碗疙瘩汤,空腹先吃些汤水,到底舒服些。”

    山色人长得白胖,又管着王府各产业,往外跑得最多,吃食上颇有见地。

    赵修平依言先端起碗,沿着碗边溜了一口,更是食指大动,一边夹了一筷子白菜丝,一边跟山色说:“书桌上那些册子已包好,旁边那叠纸,是王爷紧着要的,烦你一并送过去给王爷。”说完赶紧塞了口菜。

    山色见赵修平不管不顾大快朵颐,想是饿得很了,笑答:“不急。来前王爷吩咐了,让先生先把今日厘清的送过去。账册放先生这里就好,让我帮着先生理剩下的。”

    赵修平夹菜的手顿了一顿,随即明白。

    山色管的是王府产业,自然是算账的好手。今日药材的帐最急,可之后呢?那帐里面不清不楚的可多着呢!

    赵修平嘴里塞着东西,便跟山色深深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喝了汤,又就着菜刨了小半碗饭,山色递上茶水漱了口。他从书桌上拿了那叠纸,粗粗再看一遍,叠好塞袖筒里,与山色一道去给王爷回话。

    赵修平算账的院子在东南角,离魏王日常起居的院子不近,却离陈予望的院子远了一丢丢。

    午时魏王让他过来看帐,他进了院门就眼观鼻鼻观心。现在山色说账册交给他,他便知道,怕是要在这院子住上一阵子了。

    赵修平刚进书房,万卷斋黄掌柜正起身告辞。

    黄掌柜与他微微躬了躬身,便退了出去。不过几息照面,赵修平却觉得他满身的喜色,难不成《万卷摘》刚出炉就销量不错?

    赵修平给魏王见了礼,轻轻扫了眼,发现谢宏道也在,却不见郭清。

    “先生可查清楚了?”魏王怕是一天一夜都没怎么睡,声音有些沙哑。

    “回王爷,药材一项都清楚了,确如徐既明所料。”

    赵修平不清楚谢宏道也在的用意,是以答得模糊。

    魏王听了,脸色不大好看。而谢宏道是兵部出身,养气的功夫略差,听至此,脸上已掩不住愤慨。

    赵修平垂下头,心里叹了一口气,残害子民,伤的是国之根本。无论市舶司为了什么,都蠢透了!

    “谢长史与先生说一说。”魏王语气里带着丝无奈。

    “是。”谢宏道应了,转头与赵修平道:“昨日夜里,广南府章知州遇刺,一直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赵修平愕然瞪着谢宏道。朝廷从五品,一方大员,被人暗杀?前所未见骇人听闻!

    “我已替王爷上密折详述此事。瘟疫药吃死人一事,亦剑指章知州。”

    除掉章知州有什么好处?或者,旁人眼里,章知州在,对谁最有利?

    赵修平不由自主看向魏王。望舶巡检司!

    “驰哥,咱们得快些,去迟了可就看不着热闹了!”

    陈予望人未到,声先至。云山赶紧上前打起帘子。

    陈予望进来见着赵修平,愣了一愣,近日,好似不太见着他?可随即便丢开这个念头。

    赵修平是他父亲塞给他的幕僚,不过是看着他,比如用银子超了,就得赵修平点头账上才能支出来。这赵修平,他不常见才好,免得管手束脚。

    赵修平与谢宏道与他见礼,陈予望满不在乎挥挥手,转向郑以驰:“驰哥,快走吧,荔香楼今日出新酒,听说好几间食肆的铛头都被请去了,咱们去那儿吃!”

    郑以驰已满脸挂着满不在乎:“你当真是去享乐的?还不是为了万卷斋。”

    “那更要早点去了!我见黄掌柜来过了?都妥当了?”

    赵修平心漏跳一拍,他怎么知道谁来见过魏王?他这么前后脚进来,碰巧?

    郑以驰剜了一眼这个二货:“叫你去是有差事的。正好赵先生在此,你把安排说与赵先生,到时,让赵先生替你盯着点。”

    在玩乐一项上,陈予望一项有些天赋,脑子也转得比平时快。有赵修平在,哪儿还有支不出来的银子!

    “咳,我那差事简单,不过在几个热闹地方散几句话……”

    城北章府,章节南章蔓清终于见着郭清。

    “叔父如何?”

    “父亲还在发热,不曾醒过。”章节南疲惫不堪。

    章蔓清想起郎中的话,今夜至关重要,若熬过去,便可渐好。

    五脏六腑都被揪了起来,只有一夜的时间了吗?她心下一横:

    “郭二哥哥,送去的消息可有用?”

    郭清看了看她已无血色的脸,点点头:“徐既明的东西已经交给王爷,很快便能厘清。”

    再看向章节南:“安仁堂那边可安排妥当?”

    “都好了。胡掌柜昨夜便传话给广南路所有安仁堂分店,今日跑遍知道和不知道的药铺医馆,还有无着庵光孝寺等收诊施药的地方,将甘草引发毒性的事及如何救治说清楚了。”

    章节南话音刚落,章蔓清紧接着说:

    “俞师爷说,咱们这次用的宫里的方子,跟档录里的不一样,值得查上一查。”

    章蔓清想起那只猞猁说这话的模样,捏着八字胡须,她也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重重咬在“宫里”二字。

    郭清听得眼皮一跳。

    而章节南也反应过来,呼吸一窒,见郭清看着他,便说:“当时调度药材钱银是我与母亲做的,市舶司送药方过来时候,确实说了宫里。”

    郭清嚯地站起来,抬脚刚想叫落日,又猛地刹住。耳边是章蔓清低低的声音:“送方子几乎是半月前的事,那人,恐怕连影子都抹掉了。”

    郭清先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是章蔓清说的,抬眼探究地看着她。

    如此敏锐,天生的?

    章节南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妹妹的话,吸了口凉气:“这么大的局,就为了逼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