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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年轻真好

    今夜燕荔湖北边的翠香阁,简直如同一个掮客。

    除了酒水,沈了了还从冠南楼订了一批点心,什么甜口的芋头糕桃粿,咸口的腐乳饼椒盐酥,就连生腌咸酸也备得有。

    而下注,她沈了了又不开赌坊,哪儿知道如何运作。直接去跟千金柜商量了,让他们放个掌柜过来,招呼今晚翠香阁文会前三的博彩。

    至于分账,自然让千金柜占大头。开盘下注上头,翠香阁虽赚得不多,沈了了卖的酒水吃食却十分可观。毕竟,要在翠香阁买了碗酒或是糕点,不拘多少,即可下注。

    其实常去千金柜的人便知道,那儿想下注随时下,根本不需要额外买些什么。可今夜是中秋啊,出门赏月观景的男女老少,哪儿有不买东西的。

    这翠香阁既能尝到荔香楼的新酒,又能买到冠南楼的吃食。荔香楼算了,今日文会,年年上新酒的时候都轮不上。

    而冠南楼,做的更是富贵生意,一餐饭对普通人家来说贵得咂舌。今日翠香阁的价钱如此亲民,四舍五入也算是去过冠南楼了。除此之外,还能下一注,何乐不为。

    亥时刚过,那十坛骨玉泉已去了大半。可下注的人依然络绎不绝。沈了了便又开了几坛子十八仙,反正来人也不全为了骨玉泉。

    空了的酒坛子,沈了了命人搬到楼后面的小库房里,好生放着。

    荔香楼虽有酒引,却不是自己的酒坊。其实广南路并未实行官榷[1]禁酒,只是造酒都于城外,有了酒引的方可从城外买酒入城,或是自家卖,或是转卖各脚店拍户市酒。

    既然不曾官榷,那自然是有酒税的。所有酿酒,入城之时,端视容器多寡大小而税之。虽都有账册记录,那酒坛子可是实物,税没收拾清楚之前,大多都将酒坛留着。

    毕竟,酒都是从酒库里运来的。而酒库,都是清海军掌管的。税,自然也是他们收。

    “姐姐哪去了?荔香楼说是子时前便将头三名贴出来。”

    心容有些大舌头,总算见着沈了了,拉着她不放手:“咱们要不也买上几注吧?”

    “瞧你,说话都不利索。快端碗醒酒汤来!”沈了了后一句冲着小丫头说。

    这时,柳如也凑过来:“了了姐,咱们今夜有多少花红?咱们也下一注吧?”

    “瞧你们一个个的,心容就算了,你也喝糊涂了?”沈了了甩了甩帕子:“是你知道还是我知道,广南有哪些学生士子?跟你们说多少遍了,这生意呀,不懂得,不能做。”

    柳如眨眨眼,她是说过这话。也因着这个,今夜开盘下注,沈了了宁可让千金柜的来赚大头,也不愿自己上阵。

    不熟不做。

    “姐姐,”心容压下翻滚的酒气:“下注么,博的就是运气。玩乐而已,哪儿真为着赚钱呢?”

    柳如赶紧点头如捣蒜。

    沈了了看着她俩青春稚嫩的脸庞,红扑扑,煞是好看。

    唉,年轻真好,舍得下,博得起。

    “那我问你们,要下注,下谁?你认识谁?”

    这时候柳如说话了:“我听人说,鹿鸣书院的那个学子,诗文都好,说是秋闱必中的。”

    “你听谁说的?你……”

    沈了了刚想笑她春心动,话被心容截了过去:“咱们去取酒的档头,说见着何氏族里的子弟,几个都仪表堂堂!”

    “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这是比诗文呢!”

    “可长得好多占便宜呢……”

    看着心容和柳如你一句我一句,沈了了哑然失笑。

    年轻真好。

    “来,你们觉得哪三个好,我出本钱,都压上!权当咱们给他们涨涨士气!”沈了了大方地说,引得心容和柳如欢呼雀跃。

    燕荔湖东边的梁家祠堂,族中子弟正跟着族老拜祭。

    梁家四房的钟老夫人,也已是媳妇孙子满堂。她终于可以老祖宗般,坐在桌前,让儿孙忙碌招呼。

    钟老夫人常年茹素,逢初一十五也在小佛堂礼佛。今日恰值中秋,她也不过来家宴上略坐一坐,意思到了,便回屋。

    儿孙都觉这位老祖宗甚是体贴。毕竟,不痴不聋,不作家翁。

    平日不多事,节日更省事。她一走,便没那么多规矩。媳妇能歇歇脚,坐下来吃口热饭菜。孙子辈的,早就撒开了玩。

    钟老夫人身边服侍的人,刘嬷嬷是最得用的一个。

    刘嬷嬷是钟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嫁了人,男人命短,孩子都没留一个便没了。刘嬷嬷便又进来跟着钟老夫人,一跟,便是几十年。

    丫头都换了几茬,可都比不得刘嬷嬷与钟老夫人的情分。全是年纪一到,便许配出去嫁人。

    年轻是好,可钟老夫人念旧。

    钟老夫人嫁的梁四爷,却没那么念旧。成婚才一年,以钟氏无所出,一下子纳了两房姨娘。钟夫人谨守大家媳妇之道,喝了茶受了礼。

    两个姨娘也规矩,平平安安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全都跟着钟老夫人身边长大。可那之后,梁四爷的红颜知己清倌人就没断过。

    要说专一,梁四爷从始至终专一于年轻貌美的。好在梁氏族里规矩重,断不容他一房接一房地往屋里纳。任他在外面怎么胡闹,屋里头,就是钟老夫人和两个姨娘作伴。

    “方姨娘说,老爷又迷上了翠香楼的心容,说是富态,好生养。”

    刘嬷嬷瘪瘪嘴,很是嫌弃地说,简直觉得说出来都脏了嘴。

    “旁边孙姨娘就啐了一口,说他老不休!”

    钟老夫人反倒温和地笑了:“孙姨娘有个秀才爹,若不是烂赌,她何至于被卖。”

    继而问:“我怎么瞧着,丁三奶奶不大高兴?”

    “还不是因为三爷跟老爷一个毛病。”刘嬷嬷毫不掩饰话里的不屑。

    “这么些年,她还没熬出来,唉。”

    听钟老夫人的话,刘嬷嬷一阵难过。她们钟家捧在手掌心的姑娘,十里红妆嫁进梁家。就因为新朝那些事,钟家覆灭。

    到底是钟老太太反应快,转了一丁点家底到姑娘的嫁妆册子。绕是如此,这些年,钟老夫人日子也没好过。

    “老刘,你得空便劝一劝吧。”

    钟老夫人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年轻,谁不爱呢?她若不是爱惜钟家那一点子血脉,她早就随爹娘去了。

    年轻,便是生机。

    [1]官榷:其实榷就是官榷,官方专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