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霁明

    我叫夏霁明，“云销雨霁，彩彻区明”的霁明，要是我能和我的名字一样就好了，只是可惜了，我最终还是与“霁明”殊途。

    永丰九年，我七岁，有幸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道光——我的小将军！

    梅雨季节，无根水总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前几日留宿的荒废马厩漏雨，住不了了，城东头的破庙里能容我住上一晚，我打听到的。所以我特地早早地收了吃饭的家伙，打算去那个庙里寻个住处。

    好心人多，我向他们问路，他们虽然嫌弃，但也还是给我指了路，于是，我来到了这里。

    “喂，你打哪儿来啊！这片地是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抢我的地盘……”

    还没走进庙里，就被赶了出来，即便我看到里面明明还有空余。可我不敢出声反抗，就我这细胳膊细腿肯定会被揍得找不着北，我自娱自乐地那么想。没错，我就是那么懦弱，可我又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用那么勇敢的吧！

    雨还是下，庙里进不去，马厩也赶不回去，我只好缩在门口，借那条窄窄的房檐，替我挡住丝丝细雨，就着滴滴答答的雨声睡上一觉，也不错。

    “妈的，这雨还停不停了……”

    “……就在这儿将就将就吧”

    “诶，这乞丐长得不错啊哈……哈哈哈哈……”

    “正好让老子乐呵乐呵……”

    快五更的时候，那些不堪的话惊醒了我，我不敢再装睡了，可我的恐惧没能那些人没放过我。

    雨太大了，真的，我逃不掉。

    再后来，我死命咬住那个男人的脖子，终于被扔出来了。

    雨水直直地滴进眼睛里，那条腿又实在疼得厉害，我不想再疼了，我怀疑我快要死了。可我不敢死。意识模糊之前，依稀听到了马蹄声。

    再一睁眼，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吓了一跳，昏死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我顺理成章地成了凌府的小厮，得了大名——夏霁明！大将军亲自赏的！

    其实我配不上这个名字，我知道的。所以我还是习惯听他们叫我下贱胚子，仿佛那才是我与生俱来的名字。

    但老实说，小厮的日子比乞丐好了太多，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都跟在小将军身边，当他的“一条狗”。

    后来遇到了楚轩，我多羡慕他啊，少年英才，鲜衣怒马！其实我总是悄悄看着我的小将军和楚轩，看着他们意气风发地赛马，连风和阳光都偏爱他们，我决定好好保护我的光。

    永丰二十八年，我的光消失了。

    凌家灭门，我的小将军死在了那场名为权谋的漩涡里，霁明霁明，何时得霁，如何能明？

    府中奴仆尽数流放，他们要我跪谢皇恩浩荡，没有赶尽杀绝，我不想，可我不敢。呵，我拿什么报答我的小将军？

    我有一副好皮囊，这我知道，我曾无比痛恨它，可现在，我太需要它。三伏天的日头毒辣，我在陈国守门将领门前跪了五天，才换来见他一面的机会，雌伏在他身下呻吟了好久，才换来见副将一面的机会，又那样浑浑噩噩地熬了好久，才换来见楚轩一面的机会。

    他眼里的嫌恶多伤人啊，可顾不上那么多，我实在太需要他的帮助了。所幸，他还是念着旧情，决定出手帮我，果然，楚轩也是个好人！

    黑暗将要过去了，我总要替我的小将军看到黎明的。

    可是没想到，在那么腌臜的水牢里，我又见到了我的小将军，那么不堪，那么唐突……

    他问我值不值得，我不知道，可我不后悔。

    “楚轩？呵……楚轩……”

    我知道他恨我背叛樾城，我也恨，可我别无他法。我的将军，别嫌我……

    若是那些乞丐没有骗我，人真的有来生的话，还是让我做个正常人吧！只是换身干净的皮囊，让我能跟着我的将军上阵厮杀。

    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