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周六下午
由于上周请了几次半天假期，因此周六今天一整天李庆生都在洗车。李庆国中午去吃了初中同学陶小伟第二个女儿的满月酒，下午在回兴路的胡记茶楼和几个初中同学打了一下午麻将，一整个下午，他自摸的牌不超过3次，要么捡炮小胡一把，要么一直点炮，此刻终于清一色自摸了一把。这会儿，坐李左边的陶小伟打趣道，
“庆国终于又自摸了一把！”
旁边沙发上抱着孩子的陶小伟媳妇儿赵芳芳也说道，
“咋回事，老李，今儿状态不行？”说完继续哄着已经快睡着的孩子。
包间里烟雾弥漫，只有半扇窗户开着，窗户旁边的垃圾桶四周，全是散落的烟灰，但房间内这会儿已没有人抽烟。
陶小伟和赵芳芳两人是浔水镇建和中学的“校友”，同年级但不同班。李庆国和陶小伟以前在四班，赵芳芳在五班，两个班虽然临近，但唯一相同的只有体育老师。李庆国和赵芳芳以前早就认识，赵芳芳早前去过几次张茗家里，读书那会儿暑假时就见过好几次面。并且，两人当时还一起鼓动其他人，去偷过临平水库野猪湾那边宋大爷家的西瓜，也算是“老战友”。赵芳芳和宋大爷的孙子宋浔安是初中同班同学，当时很讨厌宋浔安读书时的认真劲儿，经常举报班里抄作业的情况，因而故意去找茬，而且这是真实的讨厌，绝非少年时懵懂情况下的打情骂俏，找存在感。
李庆国一听是搞宋家人，自然十分支持，听完就强行带着弟弟李庆生和李庆明，选了个艳阳天直接“杀”了过去，一边搞实战，一边给两个弟弟做思想教育，传承对宋家的这种“无畏精神”。虽然结果差点被狗咬了，所幸人都无大碍。之后张茗父亲进城后，赵李两人基本没了联系。直到前几年，李庆国意外发现，赵芳芳和老婆张蓉是同事，于是看情况就把赵芳芳介绍给了陶小伟，两人最后走到了一起。
陶小伟住浔水镇上万家河的下游勺子湾附近，去河边走路只要5分钟不到，因此从小游泳就很不错，以前和李庆国、李峰等人经常一起去学校教导主任王国勇老师家的鱼塘游泳。而王国勇刚好是赵芳芳的班主任，因此后面一行几人再去鱼塘游泳时嘴上说要偷鱼，但没一次真正偷过。唯一有一次李峰在岸边捉到过一条，但最后被陶小伟放了，说是怕留下口舌，万一被抓还会留下证据。
初中那会儿，李庆国就意识到陶小伟口才好，能说会道，深受班上老师喜欢，以后一定会干大事儿，虽然成绩差，但班里活跃气氛总有他。有一次在鱼塘游泳时李庆国被鱼塘的员工抓到，其余四人都跑了，最后只有陶又跑了回来，站出来帮李说话替他解释，说是学校停水停电不得不这般艰难选择。结果显然没有任何变化，徒增牺牲，两人以后自然都被特殊照顾。
跟李庆国一样，陶小伟没去上高中，毕业后就在镇上建和中学后门斜对面的三合街卖起了袜子，后面慢慢发了家，又在县城平安路的老车站门口，以及北山高中后门的凤凰小区门口开了两家一样的小店，还是只卖袜子，偶尔顺带买卖冬天穿戴的围巾、帽子，如今内衣内裤等也卖。
陶小伟是李庆国为数不多如今在北山县城做事而又定居在县城的初中同学，两人关系最好，尤其是在李峰、郑小燕出门打工以后。这两年陶小伟把父母从老家也接了出来，如今一家五口，三代同堂，一起住在陶去年买的民安小区的120平米大房子里。
“最近事儿多，糟心。”李庆国一边推牌按着麻将机，一边说道。
“听说你公司注册完了，要做啥呢？”坐在李庆国对面的李晓章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问道。
李晓章也是李庆国的初中同学，她还有个弟弟，也在班里。初中那会儿时陶小伟跟李晓章关系就很好，班上都以为两人在谈恋爱，不过事实是两人什么都没发生，陶小伟只是因为数学成绩差，经常找坐后面一排的李晓章帮忙而已。
“后面你们就知道了，到时候要你们帮忙的时候都别拒绝哈。”李庆国看着陶小伟说道，没有直接看李晓章，这话说完，李庆国终于露出了难得的微笑，仿佛如释重负。
此时旁边几人都趁机打开手机看了看，李庆国按完麻将机开关，然后右手随手按了按放旁边茶杯右边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六点。几人打算最后打一圈完就去吃晚饭，还有最后两把。李庆国麻将一直都打的不怎么样，输多赢少，但只要是同学约牌局，如今他都尽可能去，尤其前些年都在开面馆，这些在县城的初中同学，都关顾过他不少生意，以前约打牌都没时间，今年上半年几乎都补了回来。
“今儿你可是把这几年收的我们的吃饭钱，都给送回来了！”陶小伟打趣道。
“别！别！别！上次你也这么说！就靠最后两把了。”
打完一圈后，几个人算完账，一个下午李庆国输了接近2000，要不是最后三把回了点血，不然输了差不多快2500。
陶小伟站在一旁，笑着安慰着站着的李庆国，
“没关系，下次打回来！哈！一样！”说完陶又看着旁边站着的孙明辉，
“不行，下次晚上宵夜你请客！庆国，对不对！”
“必须啊！今儿你手气这么好！”
“运气!全是运气!今儿沾沾侄女儿的喜气，高兴！”
孙明辉说完话起身把旁边最后一口冷茶喝完。陶小伟则用左手拍了拍李庆国的肩膀两下，继续安慰着。
说完等一拨人都走出房间，李庆国回去又坐了下来，从容地看着邓逸飞之前和今天发过来的所有信息，他没有看陶小伟，而是看着手机打趣道，
“交学费嘛，应该的，大家高兴就好。”
关于打麻将输钱，李庆国已经习惯，但这次是他最近两月第一次打，之前孙明辉私下两次叫他，他借在家给张蓉煮饭为由拒绝了，还有一次他去了西湖城那边。孙明辉老家在李庆国老家望平村隔壁的梨花村，前几年把自己县城和老家的房子都给卖了，去北山市里买了一套房，一直没工作，和他爸一直在县城租房住一起，至今未婚。
几人在茶楼收拾好后直接去了楼下的大排档吃晚饭。李庆国最后一个走出房间，要不是李晓章站在包房门口等他，差点找不到位置。陶办酒中午和晚上吃饭的地儿，不是同一个酒店。茶馆楼下有三家大排档，一家酒楼。李庆国坐在包间里靠近窗户的位置，刚刚好能正面被晚上的太阳给照到，他故意挪了挪位子，继续回复着信息。
另一边，刚参加完每周销售总结会的邓逸飞，刚从公司大会议室出来，平时总结会一般都放周五晚上9点客户走完那会儿，不过昨天作为主管之一的老周家里有事临时请了假，把会推到了今天。加上刚好这周六三个销售组，除了三组钟琪琪有一组客户外，其余都没什么客户来考察。
出会议室后，邓逸飞立即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快六点半，随即回到工位上，打开电子表格，看了看目前所有跟的客户情况。唯一一个成交的客户，也就是李庆国，昨天下午五点多客服同事小赵就已经同步告诉他，只要李庆国公司的对公账户及时能拿到，系统可能下周就能全部上线。邓逸飞在电脑上仔细规划着下周的工作，脑子加足马力思考着，简单写完之后便把文字发给了老周。邓逸飞很清楚，下周除了打完每天固定的三十余个电话以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催尾款，这样至少在这个月提成又能多个房租钱。另外，这周还有一个叫郭毅的、来自甘肃的女客户，周二来公司考察后，意向比较大，还交了3000块钱的押金保留活动优惠，下周也要继续打电话跟进情况……在备注更新好所有客户情况后，邓逸飞转头给主管老周打了声招呼，
“老周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哈！东西马上发你！”
“好，周末愉快！好好休息！”
“你也是！”
邓逸飞发送完表格，开始收拾背包，此时坐他右边的郑小平早已不知去向，左边的李晓霞则在走廊楼梯间那边给客户打着电话，时不时露出笑容，而坐对面的张梓则这会儿才从大会议室里出来。
“走了？飞哥！”
“对啊！周六，难得不加班还不早点走！”
“也是哦，今天周六了！我差点忘了！”说完张梓放下笔记本坐了下来。
“你看你是单身太久，连日子都不记了。”
张梓认真看着电脑没有回复，好像没有听见。
邓逸飞起身直接往李嘉铭的办公室走去，但背包没有一起拿过去。此时李晓霞从楼梯间那边过来，两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此刻李嘉铭还在办公室里忙着，眼睛一直聚焦在屏幕上，嘴里不停地小声地念叨着，突然他透过电脑右边屏幕的反射看到一个身影快要进办公室，于是下意识看了看电脑时间，6点40不到，主动抢先一步，转头望着邓寒暄了一句，
“老邓，才6点40，今儿这样早！”
“不是送你嘛，今儿是周六，反正今儿没啥客户，下午就开了个会。”
虽然邓逸飞这样说，但李嘉铭其实更清楚，之前公司销售部周六都很忙，绝没有今天如此这般清闲。很多年纪不大、刚工作几年的客户，平时自己在上班，周一到周五都没空来公司实地看，只有周六能来。之前李嘉铭听运营部的蔡国庆介绍过，以往来公司的客户年龄其实都偏大，大都是一些三十几或四五十岁已经小有所成的中小企业老板，这些人一般都周五来公司参加招商会，他们时间比较自由。不过，从今年四月份以来，整个公司明显感觉到来公司参观的年轻人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在周六这天，偶尔周日也有不少销售同事要加班。上月末的一个周日，李嘉铭临时回公司拿私人电脑，当时就碰到了销售二组的张梓和销售三组的钟琪琪在接待客户，而且几位客户看着年龄跟他自己差不太多。
突然一下子周六没什么客户来参观，李嘉铭有些不习惯，但都在意料之中，下午三点那会儿他去销售部找孙普新孙总要一些材料时，才知道销售部基本开了一下午的总结会。之前几个月，李嘉铭从没听过销售部会在白天开会总结，而且一开就是一下午，今儿头一次。
此时他没有多问，愣了不到2秒钟，然后回答道，
“额，这样，马上！再等我5分钟，最多5分钟。”
“好没事儿，我提前过来给你说下，准备走了，我过去拿东西，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好。”
说完邓逸飞往技术部走廊那边走去，想去看看那边还有没有人，顺便去请教一个产品相关的问题。不过他老远就看到了技术部门房紧锁，才又记起今天是周六，技术部不上班，于是又直接往回工位方向走准备去拿包。
由于开了一下午会，邓逸飞脖子有些发硬，他故意放慢脚步，中途还伸了个懒腰，左右扭着脖子，没有再经过李嘉铭的办公室，而是选择从另一边绕回去，中间还看到货梯门开着，里面老周和陈冬冬正坐梯子上抽着烟，好像在聊天。邓逸飞一扫而过，没有选择进去，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主管老周抽烟。
此刻李嘉铭正在修改《企业情况介绍》，昨天下午2点多时，李嘉铭在办公室改着公司要交给另一个行业协会的入会材料以及奖项申请材料，这两份材料他已经弄了快一个星期，但临时被董事长张建国叫到了办公室。由于李嘉铭的主管领导是孙姐，在收到董事长的信息后，他立即口头问了问孙姐是否知情。孙姐表示知道后，李嘉铭随即小跑去了张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张建国一个人，张当面给李嘉铭布置了要赶紧撰写《企业情况介绍》的任务。事实上，这一类企业级别的稿件，以往一直都是孙姐在弄，孙姐本身是学法出身，思维更严谨、成熟，但在上月月末部门聚餐时，职能部门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已经怀孕1个多月，加上这周还要去做产检，因此这事情直接落到了李头上。
昨天董事长张建国当面给了李嘉铭一些意见和方向，把区里对公司担心的问题前后说了一下，之后还发了一份其他公司的样稿，让李嘉铭借鉴。由于事态紧急，张建国让他这周日上午10点前一定要发给他，其他工作都可以适当延后。李昨天收到任务后，就立即开始写，由于事情前后比较复杂，梳理经过需要些时间，因此决定今天周六直接来公司改稿，效率更高，加上张建国今天也上班，遇到一些细节问题，李嘉铭可以直接去办公室问，今天下午他就进去问过两次。至于公司其余的基本介绍，包括获奖多少、人员多少、纳税多少、软著多少、专利多少等情况，李嘉铭这里全都有数据，而且是最新的，之前人事和财务那边已经给过他资料，以便随时报名参加今年区里的各类评优活动。
李嘉铭办公室一共三人，一个是部门领导孙姐，另外一个法务专员尚姐，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三人一起聊过“周杰伦”，聊过附近小区的名字，聊过不少公司里的八卦，当然，聊八卦时都是关着门说。尚姐是自己带孩子，经常带着三岁的女儿来公司一起上班，有时董事长张建国也会带自己三岁的女儿来公司，两个孩子一起玩儿。在公司西边走廊的vip会议室里，张建国故意买了许多小女孩买的玩具放在一个大的收纳盒里，方便两小孩玩耍。
李嘉铭很喜欢逗尚姐女儿“小丸子”玩儿，小丸子是短发，目前的模样，除了看衣服之外，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是男是女，因此他经常笑着问她“你是妹妹还是弟弟”的问题。每每听到这个问题，小丸子基本都会不说话直接跑回尚姐怀里，然后时不时回头委屈地盯着李嘉铭，像极了一只刚被抢了食物的小绵羊跑回母亲怀里诉苦、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样子，模样很是可爱。如此操作，李嘉铭百试不爽，有时看着来回奔跑的短发小丸子，总能想起自己姐姐家里的已经两岁多的外甥。
过了十分钟，李嘉铭仍然专注地盯着电脑，嘴里不停地反复念叨着，如同精神病人一般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好了没，嘉铭！”
邓逸飞此时右肩背着黑蓝条纹的双肩包，白色短袖的胸前写着并不低调的“低调争第一”几个艺术字。这句口号李嘉铭在群里看到过，这是老周这一组本月的口号。邓逸飞此刻走到李嘉铭对面的办公桌前，把玩起了尚姐女儿的玩具，一个公主玩偶。这是上周一中午李嘉铭在公司三百米外的购物街专门买的。
“尚姐的女儿很可爱吗，我听老周说过一次。听说是个‘假小子’模样，我还没见过！”
李嘉铭一直盯着电脑，笑着又略带着急的口吻说道，
“下次小丸子再来我叫你！马上！马上！马上弄完了！再给我五分钟，最多五分钟！”
李嘉铭一边说，一边眼睛仍然看着电脑，回完邓逸飞后，继续嘴里念叨着，因为这是写给区里的说明函件，怕出错，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写这类文档，早上还特定从住的地方拿来了大学的《公务文书写作》教材，虽然最后没啥用，就排版格式以及最后落款参考了下。之前来西湖城时，李嘉铭带来一箱自己常用的工具书，这本《公务文书写作》也是至今为止，他唯一还留着的大学教材，以前大一上这门课时，还考了个班上第二名。
此时，邓逸飞在品牌法务部的办公室里闲逛着，第一次仔细看了看李嘉铭所在的办公室，平时都是过来咨询合同相关问题，而且，工作状态的孙姐很严肃，一般人不敢开玩笑，他作为才来不久的新人更不敢随便乱看。
尚姐私下爱说笑，但在孙姐面前工作也很严肃，孙姐需要熟悉一点后才能多说话，刚开始要多听她建议，不要反驳。这些性格特点，主管老周之前做新人培训时都告诉过邓逸飞。
李嘉铭办公桌的右边挨着过道，旁边的桌子是空的，对面坐着的就是尚姐，斜对面就是孙姐的座位，孙姐的座位斜对着门的位置。在李嘉铭座椅的背后就是三个白色铁皮柜，里面装的都是公司各种合作的合同文书，公司基本所有重要的文件都在里面。
虽然知道上了锁，邓逸飞还是仔细盯着柜子里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中间柜子的最上面一层的右边，有个红色的大文件夹特别显眼，中间还用红色中性笔写着“判决书汇总”，笔法很流畅很有劲道，字写得也很大，“口”字下面笔锋没有封口，而且收的很早，一看就是孙姐的字。之前孙姐给销售部的人检查过不少合同，打回去重新修改时，上面都有孙姐的文字备注。主管老周在培训新人基础的合同问题时，给邓逸飞看过孙姐的备注笔记。邓以前大学学的是平面设计，虽然专业学的不怎样，但看东西的习惯还在，很容易记住别人所画所写东西的特点。
“好了好了！”
说时李嘉铭转头，发现了邓逸飞正在抬头看那判决书的文件夹，于是立刻故意继续补充道，
“不写了不写了！”
李嘉铭连忙起身，保存好后直接关了电脑，
“对了，听老周说你没进公司不久，就成交了一单！我没看到你过来找尚姐交合同盖章啊！”
邓逸飞很自然地眼神一转，没有再在意那个文件夹，转身走到李嘉铭右边，
“你那天那会儿好像不在，那次都亏老周帮忙。那客户很爽快，不过，那是上一个同事留下来的，我继续跟的而已。我捡了个空。”
“那靠的也是你自己！遇到对眼的客户，一切都顺畅，我收拾一下马上走。”说完李嘉铭麻利地收拾了起来，把电脑小心翼翼地放在书包里，并和充电器隔开放。
实际上，李嘉铭早就知道邓逸飞成交了一单，销售部每一笔成交后都要找尚姐要最新的合同范本，打印签完还要走线上盖章审批流程，最后给客户一份，尚姐这里保存一份。有时客户要修改合同细节，销售也要找尚姐或孙姐帮忙。尚姐每周四下午都会定期分类整理这些合同，由于这些操作都在一个办公室里完成，李嘉铭经常也会帮尚核对信息，因为不仅纸质档要整理，电子档的也要同步更新。
不同于一般新来的人，李嘉铭明显感觉到邓逸飞相比其他新来的销售，要沉着冷静不少，跟同组1组的郑小平郑大哥有些相似，少了些做销售的机敏，多了些让人心安的务实。之前邓的合同他自己改地很仔细，上次交完合同后，孙姐下班前临时检查多看了一眼，专门在尚姐和李嘉铭面前夸过邓逸飞，说是跟客户协商后修改的合同里面的句子都很顺，找不出什么毛病，对公司没有什么影响，修改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细节，尤其结尾几个字“肯自己动脑子”，这是李嘉铭进部门以来听到的孙姐对销售部门的同事最高的评价。
“写完没有嘛？”邓逸飞看着李嘉铭的眼睛问着，摸着桌边，走到李嘉铭对面，没有走到李嘉铭身旁，
“多等十分钟不要紧的！今儿我也不去接我女朋友。”
“写完了，明天早上再看一遍就可以了。这会儿核对也看不出啥问题了！”
“可以的，笔杆子的活儿我可干不了！对了，写的啥呢，周末还要加班！”
邓逸飞养成了习惯，一般同事如果在写或者做东西，自己都不会主动去偷看，一是怕看到别人隐私，二是他自己也很讨厌被别人盯着弄东西的那种感觉，仿佛头上有把刀悬着一般。
“没啥！就新的公司介绍而已！”
“哦。弄好了就走。”
说完，李嘉铭隐约感觉到邓逸飞好像对刚刚的回答反应过于平淡，继续补充道，
“公司着急参加一个活动，急着要。”
刚一说完，李嘉铭肚子叫了一下，不过，貌似只有他自己听到，邓逸飞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行，走吧，突然发现我好饿，一会儿可以一起去吃个饭。”
“好提议！可以！”
李嘉铭收拾好背包，站在桌前，看着桌子上的一切，嘴里小声默念着“手机、钱包、钥匙”，重复了三遍，生怕忘拿一会儿又跑一趟，之前他就把钥匙掉在公司过一次，得亏邻居老徐回来得早。
此时邓逸飞拿起包背好，走到办公室门外等着。没几秒钟李嘉铭出来把门锁上。钥匙是周五尚姐留给他的。
两人说着话出了公司大门，一个同事没遇到，在一楼时遇到了按错电梯的天风大厦的前台小葵，李嘉铭简单打了声招呼。两人下负一楼后，骑着小电驴开始慢慢往家里赶。
坐在邓逸飞的背后，李嘉铭自在地望着远处行将消失在高楼的红日，轻声吟道，“夕阳正当时，朝霞映红衣”，好像，没有疲惫。
“庆国终于又自摸了一把！”
旁边沙发上抱着孩子的陶小伟媳妇儿赵芳芳也说道，
“咋回事，老李，今儿状态不行？”说完继续哄着已经快睡着的孩子。
包间里烟雾弥漫，只有半扇窗户开着，窗户旁边的垃圾桶四周，全是散落的烟灰，但房间内这会儿已没有人抽烟。
陶小伟和赵芳芳两人是浔水镇建和中学的“校友”，同年级但不同班。李庆国和陶小伟以前在四班，赵芳芳在五班，两个班虽然临近，但唯一相同的只有体育老师。李庆国和赵芳芳以前早就认识，赵芳芳早前去过几次张茗家里，读书那会儿暑假时就见过好几次面。并且，两人当时还一起鼓动其他人，去偷过临平水库野猪湾那边宋大爷家的西瓜，也算是“老战友”。赵芳芳和宋大爷的孙子宋浔安是初中同班同学，当时很讨厌宋浔安读书时的认真劲儿，经常举报班里抄作业的情况，因而故意去找茬，而且这是真实的讨厌，绝非少年时懵懂情况下的打情骂俏，找存在感。
李庆国一听是搞宋家人，自然十分支持，听完就强行带着弟弟李庆生和李庆明，选了个艳阳天直接“杀”了过去，一边搞实战，一边给两个弟弟做思想教育，传承对宋家的这种“无畏精神”。虽然结果差点被狗咬了，所幸人都无大碍。之后张茗父亲进城后，赵李两人基本没了联系。直到前几年，李庆国意外发现，赵芳芳和老婆张蓉是同事，于是看情况就把赵芳芳介绍给了陶小伟，两人最后走到了一起。
陶小伟住浔水镇上万家河的下游勺子湾附近，去河边走路只要5分钟不到，因此从小游泳就很不错，以前和李庆国、李峰等人经常一起去学校教导主任王国勇老师家的鱼塘游泳。而王国勇刚好是赵芳芳的班主任，因此后面一行几人再去鱼塘游泳时嘴上说要偷鱼，但没一次真正偷过。唯一有一次李峰在岸边捉到过一条，但最后被陶小伟放了，说是怕留下口舌，万一被抓还会留下证据。
初中那会儿，李庆国就意识到陶小伟口才好，能说会道，深受班上老师喜欢，以后一定会干大事儿，虽然成绩差，但班里活跃气氛总有他。有一次在鱼塘游泳时李庆国被鱼塘的员工抓到，其余四人都跑了，最后只有陶又跑了回来，站出来帮李说话替他解释，说是学校停水停电不得不这般艰难选择。结果显然没有任何变化，徒增牺牲，两人以后自然都被特殊照顾。
跟李庆国一样，陶小伟没去上高中，毕业后就在镇上建和中学后门斜对面的三合街卖起了袜子，后面慢慢发了家，又在县城平安路的老车站门口，以及北山高中后门的凤凰小区门口开了两家一样的小店，还是只卖袜子，偶尔顺带买卖冬天穿戴的围巾、帽子，如今内衣内裤等也卖。
陶小伟是李庆国为数不多如今在北山县城做事而又定居在县城的初中同学，两人关系最好，尤其是在李峰、郑小燕出门打工以后。这两年陶小伟把父母从老家也接了出来，如今一家五口，三代同堂，一起住在陶去年买的民安小区的120平米大房子里。
“最近事儿多，糟心。”李庆国一边推牌按着麻将机，一边说道。
“听说你公司注册完了，要做啥呢？”坐在李庆国对面的李晓章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问道。
李晓章也是李庆国的初中同学，她还有个弟弟，也在班里。初中那会儿时陶小伟跟李晓章关系就很好，班上都以为两人在谈恋爱，不过事实是两人什么都没发生，陶小伟只是因为数学成绩差，经常找坐后面一排的李晓章帮忙而已。
“后面你们就知道了，到时候要你们帮忙的时候都别拒绝哈。”李庆国看着陶小伟说道，没有直接看李晓章，这话说完，李庆国终于露出了难得的微笑，仿佛如释重负。
此时旁边几人都趁机打开手机看了看，李庆国按完麻将机开关，然后右手随手按了按放旁边茶杯右边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六点。几人打算最后打一圈完就去吃晚饭，还有最后两把。李庆国麻将一直都打的不怎么样，输多赢少，但只要是同学约牌局，如今他都尽可能去，尤其前些年都在开面馆，这些在县城的初中同学，都关顾过他不少生意，以前约打牌都没时间，今年上半年几乎都补了回来。
“今儿你可是把这几年收的我们的吃饭钱，都给送回来了！”陶小伟打趣道。
“别！别！别！上次你也这么说！就靠最后两把了。”
打完一圈后，几个人算完账，一个下午李庆国输了接近2000，要不是最后三把回了点血，不然输了差不多快2500。
陶小伟站在一旁，笑着安慰着站着的李庆国，
“没关系，下次打回来！哈！一样！”说完陶又看着旁边站着的孙明辉，
“不行，下次晚上宵夜你请客！庆国，对不对！”
“必须啊！今儿你手气这么好！”
“运气!全是运气!今儿沾沾侄女儿的喜气，高兴！”
孙明辉说完话起身把旁边最后一口冷茶喝完。陶小伟则用左手拍了拍李庆国的肩膀两下，继续安慰着。
说完等一拨人都走出房间，李庆国回去又坐了下来，从容地看着邓逸飞之前和今天发过来的所有信息，他没有看陶小伟，而是看着手机打趣道，
“交学费嘛，应该的，大家高兴就好。”
关于打麻将输钱，李庆国已经习惯，但这次是他最近两月第一次打，之前孙明辉私下两次叫他，他借在家给张蓉煮饭为由拒绝了，还有一次他去了西湖城那边。孙明辉老家在李庆国老家望平村隔壁的梨花村，前几年把自己县城和老家的房子都给卖了，去北山市里买了一套房，一直没工作，和他爸一直在县城租房住一起，至今未婚。
几人在茶楼收拾好后直接去了楼下的大排档吃晚饭。李庆国最后一个走出房间，要不是李晓章站在包房门口等他，差点找不到位置。陶办酒中午和晚上吃饭的地儿，不是同一个酒店。茶馆楼下有三家大排档，一家酒楼。李庆国坐在包间里靠近窗户的位置，刚刚好能正面被晚上的太阳给照到，他故意挪了挪位子，继续回复着信息。
另一边，刚参加完每周销售总结会的邓逸飞，刚从公司大会议室出来，平时总结会一般都放周五晚上9点客户走完那会儿，不过昨天作为主管之一的老周家里有事临时请了假，把会推到了今天。加上刚好这周六三个销售组，除了三组钟琪琪有一组客户外，其余都没什么客户来考察。
出会议室后，邓逸飞立即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快六点半，随即回到工位上，打开电子表格，看了看目前所有跟的客户情况。唯一一个成交的客户，也就是李庆国，昨天下午五点多客服同事小赵就已经同步告诉他，只要李庆国公司的对公账户及时能拿到，系统可能下周就能全部上线。邓逸飞在电脑上仔细规划着下周的工作，脑子加足马力思考着，简单写完之后便把文字发给了老周。邓逸飞很清楚，下周除了打完每天固定的三十余个电话以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催尾款，这样至少在这个月提成又能多个房租钱。另外，这周还有一个叫郭毅的、来自甘肃的女客户，周二来公司考察后，意向比较大，还交了3000块钱的押金保留活动优惠，下周也要继续打电话跟进情况……在备注更新好所有客户情况后，邓逸飞转头给主管老周打了声招呼，
“老周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哈！东西马上发你！”
“好，周末愉快！好好休息！”
“你也是！”
邓逸飞发送完表格，开始收拾背包，此时坐他右边的郑小平早已不知去向，左边的李晓霞则在走廊楼梯间那边给客户打着电话，时不时露出笑容，而坐对面的张梓则这会儿才从大会议室里出来。
“走了？飞哥！”
“对啊！周六，难得不加班还不早点走！”
“也是哦，今天周六了！我差点忘了！”说完张梓放下笔记本坐了下来。
“你看你是单身太久，连日子都不记了。”
张梓认真看着电脑没有回复，好像没有听见。
邓逸飞起身直接往李嘉铭的办公室走去，但背包没有一起拿过去。此时李晓霞从楼梯间那边过来，两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此刻李嘉铭还在办公室里忙着，眼睛一直聚焦在屏幕上，嘴里不停地小声地念叨着，突然他透过电脑右边屏幕的反射看到一个身影快要进办公室，于是下意识看了看电脑时间，6点40不到，主动抢先一步，转头望着邓寒暄了一句，
“老邓，才6点40，今儿这样早！”
“不是送你嘛，今儿是周六，反正今儿没啥客户，下午就开了个会。”
虽然邓逸飞这样说，但李嘉铭其实更清楚，之前公司销售部周六都很忙，绝没有今天如此这般清闲。很多年纪不大、刚工作几年的客户，平时自己在上班，周一到周五都没空来公司实地看，只有周六能来。之前李嘉铭听运营部的蔡国庆介绍过，以往来公司的客户年龄其实都偏大，大都是一些三十几或四五十岁已经小有所成的中小企业老板，这些人一般都周五来公司参加招商会，他们时间比较自由。不过，从今年四月份以来，整个公司明显感觉到来公司参观的年轻人逐渐多了起来，尤其是在周六这天，偶尔周日也有不少销售同事要加班。上月末的一个周日，李嘉铭临时回公司拿私人电脑，当时就碰到了销售二组的张梓和销售三组的钟琪琪在接待客户，而且几位客户看着年龄跟他自己差不太多。
突然一下子周六没什么客户来参观，李嘉铭有些不习惯，但都在意料之中，下午三点那会儿他去销售部找孙普新孙总要一些材料时，才知道销售部基本开了一下午的总结会。之前几个月，李嘉铭从没听过销售部会在白天开会总结，而且一开就是一下午，今儿头一次。
此时他没有多问，愣了不到2秒钟，然后回答道，
“额，这样，马上！再等我5分钟，最多5分钟。”
“好没事儿，我提前过来给你说下，准备走了，我过去拿东西，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好。”
说完邓逸飞往技术部走廊那边走去，想去看看那边还有没有人，顺便去请教一个产品相关的问题。不过他老远就看到了技术部门房紧锁，才又记起今天是周六，技术部不上班，于是又直接往回工位方向走准备去拿包。
由于开了一下午会，邓逸飞脖子有些发硬，他故意放慢脚步，中途还伸了个懒腰，左右扭着脖子，没有再经过李嘉铭的办公室，而是选择从另一边绕回去，中间还看到货梯门开着，里面老周和陈冬冬正坐梯子上抽着烟，好像在聊天。邓逸飞一扫而过，没有选择进去，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主管老周抽烟。
此刻李嘉铭正在修改《企业情况介绍》，昨天下午2点多时，李嘉铭在办公室改着公司要交给另一个行业协会的入会材料以及奖项申请材料，这两份材料他已经弄了快一个星期，但临时被董事长张建国叫到了办公室。由于李嘉铭的主管领导是孙姐，在收到董事长的信息后，他立即口头问了问孙姐是否知情。孙姐表示知道后，李嘉铭随即小跑去了张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张建国一个人，张当面给李嘉铭布置了要赶紧撰写《企业情况介绍》的任务。事实上，这一类企业级别的稿件，以往一直都是孙姐在弄，孙姐本身是学法出身，思维更严谨、成熟，但在上月月末部门聚餐时，职能部门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已经怀孕1个多月，加上这周还要去做产检，因此这事情直接落到了李头上。
昨天董事长张建国当面给了李嘉铭一些意见和方向，把区里对公司担心的问题前后说了一下，之后还发了一份其他公司的样稿，让李嘉铭借鉴。由于事态紧急，张建国让他这周日上午10点前一定要发给他，其他工作都可以适当延后。李昨天收到任务后，就立即开始写，由于事情前后比较复杂，梳理经过需要些时间，因此决定今天周六直接来公司改稿，效率更高，加上张建国今天也上班，遇到一些细节问题，李嘉铭可以直接去办公室问，今天下午他就进去问过两次。至于公司其余的基本介绍，包括获奖多少、人员多少、纳税多少、软著多少、专利多少等情况，李嘉铭这里全都有数据，而且是最新的，之前人事和财务那边已经给过他资料，以便随时报名参加今年区里的各类评优活动。
李嘉铭办公室一共三人，一个是部门领导孙姐，另外一个法务专员尚姐，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三人一起聊过“周杰伦”，聊过附近小区的名字，聊过不少公司里的八卦，当然，聊八卦时都是关着门说。尚姐是自己带孩子，经常带着三岁的女儿来公司一起上班，有时董事长张建国也会带自己三岁的女儿来公司，两个孩子一起玩儿。在公司西边走廊的vip会议室里，张建国故意买了许多小女孩买的玩具放在一个大的收纳盒里，方便两小孩玩耍。
李嘉铭很喜欢逗尚姐女儿“小丸子”玩儿，小丸子是短发，目前的模样，除了看衣服之外，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是男是女，因此他经常笑着问她“你是妹妹还是弟弟”的问题。每每听到这个问题，小丸子基本都会不说话直接跑回尚姐怀里，然后时不时回头委屈地盯着李嘉铭，像极了一只刚被抢了食物的小绵羊跑回母亲怀里诉苦、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样子，模样很是可爱。如此操作，李嘉铭百试不爽，有时看着来回奔跑的短发小丸子，总能想起自己姐姐家里的已经两岁多的外甥。
过了十分钟，李嘉铭仍然专注地盯着电脑，嘴里不停地反复念叨着，如同精神病人一般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好了没，嘉铭！”
邓逸飞此时右肩背着黑蓝条纹的双肩包，白色短袖的胸前写着并不低调的“低调争第一”几个艺术字。这句口号李嘉铭在群里看到过，这是老周这一组本月的口号。邓逸飞此刻走到李嘉铭对面的办公桌前，把玩起了尚姐女儿的玩具，一个公主玩偶。这是上周一中午李嘉铭在公司三百米外的购物街专门买的。
“尚姐的女儿很可爱吗，我听老周说过一次。听说是个‘假小子’模样，我还没见过！”
李嘉铭一直盯着电脑，笑着又略带着急的口吻说道，
“下次小丸子再来我叫你！马上！马上！马上弄完了！再给我五分钟，最多五分钟！”
李嘉铭一边说，一边眼睛仍然看着电脑，回完邓逸飞后，继续嘴里念叨着，因为这是写给区里的说明函件，怕出错，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写这类文档，早上还特定从住的地方拿来了大学的《公务文书写作》教材，虽然最后没啥用，就排版格式以及最后落款参考了下。之前来西湖城时，李嘉铭带来一箱自己常用的工具书，这本《公务文书写作》也是至今为止，他唯一还留着的大学教材，以前大一上这门课时，还考了个班上第二名。
此时，邓逸飞在品牌法务部的办公室里闲逛着，第一次仔细看了看李嘉铭所在的办公室，平时都是过来咨询合同相关问题，而且，工作状态的孙姐很严肃，一般人不敢开玩笑，他作为才来不久的新人更不敢随便乱看。
尚姐私下爱说笑，但在孙姐面前工作也很严肃，孙姐需要熟悉一点后才能多说话，刚开始要多听她建议，不要反驳。这些性格特点，主管老周之前做新人培训时都告诉过邓逸飞。
李嘉铭办公桌的右边挨着过道，旁边的桌子是空的，对面坐着的就是尚姐，斜对面就是孙姐的座位，孙姐的座位斜对着门的位置。在李嘉铭座椅的背后就是三个白色铁皮柜，里面装的都是公司各种合作的合同文书，公司基本所有重要的文件都在里面。
虽然知道上了锁，邓逸飞还是仔细盯着柜子里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中间柜子的最上面一层的右边，有个红色的大文件夹特别显眼，中间还用红色中性笔写着“判决书汇总”，笔法很流畅很有劲道，字写得也很大，“口”字下面笔锋没有封口，而且收的很早，一看就是孙姐的字。之前孙姐给销售部的人检查过不少合同，打回去重新修改时，上面都有孙姐的文字备注。主管老周在培训新人基础的合同问题时，给邓逸飞看过孙姐的备注笔记。邓以前大学学的是平面设计，虽然专业学的不怎样，但看东西的习惯还在，很容易记住别人所画所写东西的特点。
“好了好了！”
说时李嘉铭转头，发现了邓逸飞正在抬头看那判决书的文件夹，于是立刻故意继续补充道，
“不写了不写了！”
李嘉铭连忙起身，保存好后直接关了电脑，
“对了，听老周说你没进公司不久，就成交了一单！我没看到你过来找尚姐交合同盖章啊！”
邓逸飞很自然地眼神一转，没有再在意那个文件夹，转身走到李嘉铭右边，
“你那天那会儿好像不在，那次都亏老周帮忙。那客户很爽快，不过，那是上一个同事留下来的，我继续跟的而已。我捡了个空。”
“那靠的也是你自己！遇到对眼的客户，一切都顺畅，我收拾一下马上走。”说完李嘉铭麻利地收拾了起来，把电脑小心翼翼地放在书包里，并和充电器隔开放。
实际上，李嘉铭早就知道邓逸飞成交了一单，销售部每一笔成交后都要找尚姐要最新的合同范本，打印签完还要走线上盖章审批流程，最后给客户一份，尚姐这里保存一份。有时客户要修改合同细节，销售也要找尚姐或孙姐帮忙。尚姐每周四下午都会定期分类整理这些合同，由于这些操作都在一个办公室里完成，李嘉铭经常也会帮尚核对信息，因为不仅纸质档要整理，电子档的也要同步更新。
不同于一般新来的人，李嘉铭明显感觉到邓逸飞相比其他新来的销售，要沉着冷静不少，跟同组1组的郑小平郑大哥有些相似，少了些做销售的机敏，多了些让人心安的务实。之前邓的合同他自己改地很仔细，上次交完合同后，孙姐下班前临时检查多看了一眼，专门在尚姐和李嘉铭面前夸过邓逸飞，说是跟客户协商后修改的合同里面的句子都很顺，找不出什么毛病，对公司没有什么影响，修改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细节，尤其结尾几个字“肯自己动脑子”，这是李嘉铭进部门以来听到的孙姐对销售部门的同事最高的评价。
“写完没有嘛？”邓逸飞看着李嘉铭的眼睛问着，摸着桌边，走到李嘉铭对面，没有走到李嘉铭身旁，
“多等十分钟不要紧的！今儿我也不去接我女朋友。”
“写完了，明天早上再看一遍就可以了。这会儿核对也看不出啥问题了！”
“可以的，笔杆子的活儿我可干不了！对了，写的啥呢，周末还要加班！”
邓逸飞养成了习惯，一般同事如果在写或者做东西，自己都不会主动去偷看，一是怕看到别人隐私，二是他自己也很讨厌被别人盯着弄东西的那种感觉，仿佛头上有把刀悬着一般。
“没啥！就新的公司介绍而已！”
“哦。弄好了就走。”
说完，李嘉铭隐约感觉到邓逸飞好像对刚刚的回答反应过于平淡，继续补充道，
“公司着急参加一个活动，急着要。”
刚一说完，李嘉铭肚子叫了一下，不过，貌似只有他自己听到，邓逸飞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行，走吧，突然发现我好饿，一会儿可以一起去吃个饭。”
“好提议！可以！”
李嘉铭收拾好背包，站在桌前，看着桌子上的一切，嘴里小声默念着“手机、钱包、钥匙”，重复了三遍，生怕忘拿一会儿又跑一趟，之前他就把钥匙掉在公司过一次，得亏邻居老徐回来得早。
此时邓逸飞拿起包背好，走到办公室门外等着。没几秒钟李嘉铭出来把门锁上。钥匙是周五尚姐留给他的。
两人说着话出了公司大门，一个同事没遇到，在一楼时遇到了按错电梯的天风大厦的前台小葵，李嘉铭简单打了声招呼。两人下负一楼后，骑着小电驴开始慢慢往家里赶。
坐在邓逸飞的背后，李嘉铭自在地望着远处行将消失在高楼的红日，轻声吟道，“夕阳正当时，朝霞映红衣”，好像，没有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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