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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周六约定

    这是邓逸飞搬到西湖城这里的第二个月,之前邓都住女朋友夏荷瑜那里,最近两人刚换了一间带独立卫生间的房子,距离也离明尚科技近很多。对于催房租,房东从来都是最准时的,即使邓知道这房东夫妻手上有60多套房出租,但这似乎丝毫没影响进度,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邓逸飞心里思考着这房东是怎么操作的,原地站立不动,但只想了两秒不到,脑子却突然空白,忘了自己将要去哪儿,右手轻轻地揉了揉眼睛。

    邓逸飞的“房东”是对夫妻档,之前带他看房时是女房东,最后签合同时是男房东来的,跟其他大多数房东一样,夫妻俩是“二手房东”,专门把被人无用的房子拿来自己简单装修,然后租给年轻人。

    邓逸飞在确定工作后就开始到处找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方便和女朋友两个人住,之前和女朋友夏荷瑜两人,周末时通过在各个中意的小区里的通知栏上,打了一天电话好不容易才联系到几个当地的原始房东,不过这些原房东都要求押一付三。后面两人综合考虑,还是选择妥协,找了几个二手房东,最后才找到现在的房子,房租可以押一付一。而且这间房里并不能煮饭,所谓的“厨房”就是门背后的一张半米长不到的石台,只能刚刚好放下一个电饭锅和一个电磁炉,多放个碗都得小心翼翼。之前刚来西湖城时,邓逸飞住在女朋友的单间里,没有独立卫生间,住两人后很不方便,不过虽然没卫生间,但房子的面积反而比现在更大,光线也更好,还能看到小区外的两条街和护城河。另外,由于搬了新房这边,夏荷瑜上班明显更远了,每天要多花接近2小时在地铁上,但她却没有丝毫抱怨,相反,夏很支持邓逸飞现在的工作。邓现在每天上班骑小电驴15分钟不到就能到公司楼下。

    邓逸飞没有立即回房东的信息,发呆了两秒后,进门左拐去了公司洗手间。他走到右边的水龙头前,左手轻轻把水龙头方向转到右边,全部放冷水,两只手挨紧捧着水,把脸支了上去,如同小时在村西小溪口旁渴了喝水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喂到嘴里漱了几口后又全部吐了出来,而且水没有家乡小溪那么凉,甚至有些热。邓逸飞第二次捧水,这次他全部来回搓在了脸上,仿佛脸上有洗不完的肥皂泡一般,来回的使劲搓,一边搓一边呼吸着,“唰唰唰”,巨大的声音在厕所里来回游荡,脸也被搓的通红。随后,他双手叉开140多度左右,支撑在洗手台前,目光尖锐地看着镜子中自己发红的脸蛋,停留了五秒,突然又感觉到有些冷,于是又把水龙头往左边拧到头,热水立马出来,他又来回搓了两把,前额的头发湿了不少,刚一抬头,后面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老邓,怎么了,怎么样今天,有成交不?”

    李嘉铭很不喜欢叫同事花名,一直觉得,一个人连自己名字都不知自爱,那便很难深交。他始终尽可能的叫人本名。

    邓逸飞转头一看,这会儿跟他说话的正是公司品牌法务部的李嘉铭,李是这个部门里唯一不是律师的员工。邓逸飞只知道李嘉铭日常主要工作之一是文案相关,不过跟运营部的周菲菲有些区别,李嘉铭写的都是公司层面的品牌新闻,而周菲菲主要是写公司产品相关的文案介绍,之前主管老周跟他简单介绍过。

    李嘉铭在公司系统上显示的标准职位是“公关专员”,最近半年,公司所有的公关稿件和少部分的营销软文都出自他手里。上个月月底,李嘉铭给销售部做过一次简单的“ppt培训”,因此公司大部分新人,尤其是销售部的人都认识他。当时销售部全体人员都被要求过来听,邓逸飞也参加了。两人住的地方很近,前天晚上邓逸飞陪女朋友出去买夜宵时,撞见过李嘉铭刚买完水果回家。两人都住在公司四公里以外的“德尚花苑”小区,邓逸飞在1栋,李嘉铭则在小区东边最外面的4栋。虽然中间隔了两栋,但刚好两栋楼错开能彼此看到,而且两栋楼中间就是小区唯一的一个篮球场。

    刚来这边住时,李嘉铭对这边地形不太熟,而且附近好几个小区的名字都十分接近。李嘉铭、邓逸飞住的小区叫德尚花苑,隔壁还有好几个小区分别叫尚德花苑、德尚北苑、尚德南苑,后面听人说两公里以外有个尚德家园。

    这几个名字最初把李嘉铭给绕疯过,刚来这边上班那会儿,晚上打车回家时常分不清。和李嘉铭同部门的本地人尚姐,第一次提了这几个小区名字后,李嘉铭自己几乎都忘了自己住的是哪个小区。一直到呆了两月后,李才渐渐熟悉,而且知道了有不少同事都住这几个小区附近。即便如此,他乡的路总是熟悉之后,最后还是只有陌生。李嘉铭已经来这边上班、居住半年多,至今对这些小区的地理位置和名字依然有些模糊不清,唯一熟悉的还是自己所在小区,下了北岸酒店公交站直走右拐过两个红绿灯,再右转就是住的地方,左转就是德尚北苑,销售部1组的郑小平、张志强以及二组的陈冬冬、张昌贵都住这小区。

    因为住同一小区,李嘉铭与邓逸飞在早上上班吃早饭时碰到过两次,加上之前两人在公司楼下抽烟时,因前同事的事情单独聊过一次,已经有些熟悉。

    李嘉铭知道邓逸飞比自己大一岁,因此称呼邓逸飞为“老邓”,而不是像其他同事一样叫他“飞哥”。“飞哥”这一称呼颇有一股帮派老大哥的味道,李嘉铭自己叫着感觉不太习惯,听着似乎也过于亲切。

    邓逸飞关掉水龙头后,从水龙头右上方抽出两张纸,一边擦脸一边笑着说道,

    “还行,今儿不成交,后面也会成交。这个周期长,你知道的。”

    “心态可以的,你今天几点回家?我就问问,就问问。”李嘉铭上完厕所站到邓逸飞左边,打开水龙头洗着手。

    此时销售部的总监孙普新孙总也进来了,并听到了两人的说话,双手按到李嘉铭的肩上,但只按了不到一秒,然后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

    “嘉铭肯定是想蹭你车啊!他最近到处蹭!”

    孙普新笑着说完自己继续小便,回头看着两人。

    邓逸飞看见是孙总,有些吓一跳,连忙叫了声,

    “孙总。”

    “是的!”李嘉铭笑着回答道,

    “孙总看心情不错嘛!”

    孙普新一边拉开裤链一边继续说道,

    “你哪天见我心情不好过!”

    一旁的邓逸飞看着李嘉铭继续说道,

    “今天可能不行,要待很晚!”

    “那明天可以不?”

    邓逸飞听到后有些诧异,

    “怎么周六你还上班?你们职能部门不是休息吗?”

    “加班呗,临时有点事。来公司一趟来得快!”

    此时孙普新则补充说道,

    “明天我送你!嘉铭!”

    李嘉铭转头看着孙普新说道,

    “孙总你家太远,你加班那么晚,算了,逸飞我俩住一个小区。”

    “哦。都行。”

    由于搬家之后邓逸飞上班骑车更方便,因此女朋友夏荷瑜就把小电驴给了邓逸飞骑,每天早上邓逸飞要先送女朋友到附近1公里外的地铁站,然后自己骑车上班,而晚上回去时,他要准时9点50左右去地铁站口接。一般邓逸飞会在公司加班到九点半才走,刚好时间可以接上。

    邓逸飞没有再拒绝,因为刚好周六接待完客户,没太多其他事情,第二天周日也放假,周六一般可以早点下班。女朋友夏荷瑜上班是单双休,这周刚好周六休息,不用去接。

    邓逸飞把脸擦干后,把纸扔到门口的垃圾桶,先是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李嘉铭,然后转过头看着本人,

    “好啊,不过明天你得等我到7点。”

    “好,就这样说定了。”

    李嘉铭隶属职能部门,和公司人事、财务、技术、运营部一样,平时一般6点前就都走了。最近除了人事部经常加班,其他部门下班大都很按时。

    最近两月,李嘉铭一周总有那么一两天会加班到晚上八九点,虽然都是自愿加班,没有加班费。李嘉铭的部门主管孙姐从不做加班要求,崇尚“自我管理”,这点也是他愿意一直待在明尚科技的重要原因。

    和同部门的尚姐、孙姐不同,她俩专门负责审核、处理公司合同以及法律相关问题,李嘉铭则是唯一的一名“公关”,因而部门除了法律外的事情理所应当都是他干,除了处理舆情工作外,手上的稿件任务平时也很重。这些工作,包括舆情工作在内,之前都是孙姐在亲自负责。早前李嘉铭来公司不到一个月,很快就上手,加上“前任”离职的侯晓光比较负责,工作交接地很详细,不到一个月,孙姐就已经很信任李嘉铭,渐渐把舆情与稿件的工作全部都交给了李,孙姐自己慢慢把精力,全部放到了公司重大合作的合同事项上。尚姐专门负责审核、修改公司的销售合同,主要都是与销售部的人打交道,平时办公室来的人最多的,也是销售部的,有催合同审核的,也有请教合同问题的。

    虽然工作内容多,量也不少,李嘉铭经常要独自一人加班,但因为工作期间很自由,平时孙姐从来不催他的任何工作,只卡好时间过问一下,因此李的工作压力不算太大,即便有压力,也是他自己给自己的。李嘉铭自己计划,等在西湖城站稳脚跟,多存点钱,早点把之前欠的钱该还的都还上,至于换工作的事情,来明尚科技后,他从没考虑过。

    和邓逸飞一样,李嘉铭不是本地人,老家在北山县浔水镇望平村的月亮。关于老家那片区域为什么要叫“月亮”,这个问题之前困惑过他多年。李嘉铭小时一直以为,老家那地方是全村赏月的最好去处,因为印象中几乎每次在老家看到的月亮都是圆的,尤其旁边还有月溪山,但长大后才发现,并不是这个原因,有些事情就是规定,没什么逻辑可以去论证。在月溪山上看到的月亮和在县城里看到的月亮,从来都是一个月亮,只是树影不同罢了。

    李嘉铭来公司比邓逸飞早了半年多,明尚科技是他来西湖城后工作的第一个公司,本科毕业两年多,一直都在外地工作,上一份工作,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部门受影响,在解决完全部问题后他还是主动提出离职。而且,最后一天离职时,李嘉铭在回家路上“见义勇为”,不小心导致街边一家烧烤店门口正在搭的铁架子倒了,当时有几个小孩都受了轻伤,结果包含医疗费在内,不得不赔了别人七万块钱,钱全部是他自己掏的。

    爸妈一直催李嘉铭回家,即便回不了北山县,回北山市工作都行。但对于在外漂泊的人来说,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远离家乡,或者说要永远离开家乡,大部分人从来没想过这是一道选择题,总觉地有一天我们迟早会回去。刚毕业不久的李嘉铭自然也是如此,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这是唯一可以知晓、确定的答案,总觉地距离回家的时间还很长,人生仿佛才开始。而且,他清楚,如果立马回北山市,肯定还不起当时所借的钱,也没脸找爸妈要,最后“一时冲动”,用信用卡里唯一剩的几百块钱,买了张到西湖城的火车票,换了一座城市,重新开始,“抛弃”了毕业后认识的唯一一个知心朋友,同时也是他之前的同事郑万。郑万原本想一起过来,但因有了女朋友走不开,两人已经有了孩子快要结婚。

    不太习惯网上交友的李嘉铭,在西湖城这边一个朋友没有,唯一的“朋友”就是他自己的生活爱好—篮球和口琴,下雨时在家吹口琴,天晴时跑去不同的场子和陌生人打篮球,是他业余生活的全部。最初李嘉铭本打算去BJ,但因为那边室外空气太差,最后没去,选择了西湖城。

    刚来西湖城时由于没有太多职场经验,他是到了这边后才开始在网上投简历,因此在青旅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后才慢慢收到面试通知,眼看手上的钱都快花光时,最后明尚科技爽快地给了他一个机会。

    新工作主要负责写文案和处理舆情,事实上,这跟李嘉铭上一份工作有明显的区别,也从没干过公关。但那会儿的他,没有多余时间去多想自己能不能干,只能逼自己强行临时充电,在网上买了一套课程听了听,虽然没有职场直接相关的从业经历,但这些事李嘉铭以前在大学时倒是经历过不少,文字功底也还在,万变不离其源,而且面试明尚科技的文案材料,很多都是以前大学在空间里留下的文章。此外,相比李嘉铭所投递的其他公司,明尚科技人事这边回复信息明显要快很多,入职时间更快,虽然薪资不算最高,但却能让他更快地安定下来。对于刚来陌生城市的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最理性,同时也是最佳的选择。

    如今,李嘉铭偶尔坐在电脑前发呆时,想起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有些恍惚,觉地有些不可思议,环境变了,但心里的不安却少了许多,虽然家里爸妈依然催着他回去,但已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紧迫感。他很庆幸发生的一切,至少,人,始终都是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