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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隔壁老徐

    晚上11点,李嘉铭还在兰馨桥上的公路边坐着,一直听着歌,抽完包里最后一根烟后他慢慢起身,背好书包,弯腰把放着六个烟头的纸巾慢慢揉成一团,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之前三个钓鱼的人还在。他看了看时间,开始往家里走,没有去店里买烟,回家后,迅速洗了个澡,然后从枕头下又意外找到半包烟继续抽起来,坐到阳台椅子上吹着小风。之前阳台没有椅子,也没有桌子,这都是后面邻居老徐搬来后带来的,这会儿房间门也没关。

    突然大门“吱”地一下响了一声!李嘉铭猜肯定是隔壁老徐回来了。

    由于李住的楼层很高,在27楼,老徐这会儿把大房门一打开,加上自己房间的门没有关,整个房屋和门外内外过道一下子通了,迎面而来就是一阵大风,他放阳台上的两本书不断地被吹着翻着页码,200多页的书,一瞬间就被翻完了,右手上的烟灰直接被吹到了李嘉铭自己的脸上和嘴里。待李嘉铭回头躲着吹散的烟灰时,大门以及自己的房间门被风一下子“轰”的两声先后也给关上了。即使李嘉铭看到了关门的动作,但声音和震响一样把他给吓了半死。

    李嘉铭年初刚来这边时,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钱,最后还是找以前高中同学宋东借的4000块钱,用来交房租、买被套和做第一个月的饭钱。在确认好工作后,他到处联系房东看房子,要么房子太大租金太贵,要么就是房间坐南朝北潮湿黑暗,最后才选了这一间8平米不到的单间。房间虽然小点,刚好只能放下一张一米五多的床和一个小衣柜,但多“赠送”了个阳台。阳台朝向东南,通风好,视野更是广阔,前方几千米之内没有可以遮挡视野的建筑。而且阳台面积不大不小,两个人支张桌子再放两个凳子之后,左右旁边还能剩半米多的距离。

    此外,李嘉铭和老徐租的这两间房,构造也十分奇特,房间刚好挨着,大小一模一样,房间布局跟人照镜子一样对称,共用一个阳台,阳台的门就是由两扇左右而置的玻璃门组成,各自玻璃门下方有四个人工打的小孔,被装上了一组五金铁质挂钩,在下面门框上,两人房间里各自有一块缺口,这样通过上下移动、左右调整挂钩,刚好能卡住,这便是两人各自阳台门上的锁,很简单却很有效,但稍微关门不注意,也极其容易把人反锁在阳台上。李嘉铭看房那会儿,就很明显意识到,这位置原来是整间房子的客厅和阳台,是房东拿到房子后才隔成了这样。

    由于李嘉铭和邻居老徐共用着一个阳台,加上两人都抽烟,因而经常晚上没事儿就一起站阳台上聊天。老徐刚开始认识时话不多,脸有些黑有些瘦,十分腼腆,不过在熟悉之后,便成了“话痨”,经常没事就从阳台门钻进来绕过床头找李抽烟,两人已经在阳台上喝过两次酒。阳台上的锁,李嘉铭也已好几个月没有锁过。

    之前刚租这房时,李嘉铭就问过房东张大哥,有关这边租房这一行的情况。张大哥看李是外地人,而且面向和善,不太愿多多费口舌,后面李开始吐槽当地租房价格太贵,希望价格能便宜些,房东这才慢慢一五一十“诉起苦来”。这房子是本地的拆迁房,张大哥拿到毛坯房后简单装修下然后买上常用电器,就租了出来。之前第一次来看房时虽然张介绍说这房子已经装修好快四个月,但李嘉铭刚住进来那会儿,依然能明显闻到新房装修的油漆味,但暂时没有其他更好地选择,尤其舍不得阳台外的风景。

    站在阳台,旁边几个小区大门都看地清楚,加上楼层比附近其他小区要高,连远处的高铁轨道也能看到,楼栋外下方就是一条小河,夏天时早上六点左右站阳台上,都能时长看到清渣的小船慢慢开过,更重要是,房子通风极好,毫不担心晾衣服的问题。刚住进来头星期那会儿,李嘉铭每天晚上一回家,就立即敞开房间门,同时把大门打开,用灭火器挡住不让其自动关上,让房子整体全部通风。不过,刚开始左边房子还没租出去,门没锁,李嘉铭晚上睡觉不得不将阳台紧闭,强忍着油漆味睡觉,直到老徐搬来解救了他。

    李嘉铭的房东是个夫妻档,男房东姓张,女房东姓宋,夫妻俩一说话就知道是河南那边的人,在彼此加了微信之后,李嘉铭才知男房东叫张佑民,微信昵称就是他人本名,而微信头像则是他本人坐在一辆小电驴上带着黑色墨镜,嘴角漏出有些张扬但又不太自然的笑容。之前签租房合同时,李嘉铭听张佑民介绍道,前几年不少他那边的老乡在沿海附近做“二房东”这门生意都发了财,夫妻两人是从两年前开始涉足这行。签合同时,张佑民还不停地在“抱怨”,说是这两年做这行风险大,初期投入太高,前五六年赚不了啥钱,都是投钱,就最后两三年赚点,因为这种毛坯房他们一租就是八年、十年,加上装修费用,一般人资金根本转不过来,更别说,手上几十套房的这种。聊天最后,张也介绍到,他手上就有六十多套房,不过两人的孩子一直在河南老家读书,今年才上初中,两人从没想过要把孩子接过来读书。

    另外,在第一次交房时,张佑民重点提醒李嘉铭,平时大门要一直关着,尤其是周末。李嘉铭没有太在意,因为大门本来就带有自动关门的装置,但到了夏天后,天气变热,周末白天里,他经常就用灭火器把大门抵着,让房间风更大,能省不少电费。

    虽然已入盛夏,但偶尔下雨、天不太热时,李嘉铭跟老徐晚上睡觉还是喜欢开着阳台的玻璃门,风更大、空气好不少,因此与其说两人租了两间房,不如说两人一起租了一个“客厅”,只不过中间多了一道“屏风”,而且这“屏风”还是木头做的,只是刷了层白漆。两张床平行而立,彼此只要一敲墙,对方都能听到叮咚响。李嘉铭早老徐两个星期才搬进来,早前房东时不时带其他人过来看房,白天有晚上有,女孩子也有。老徐来后的第一个星期,李嘉铭继续都锁着阳台,房间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台单反相机,虽然不值钱,但却无力再买新的。直到后面周末跟老徐打过一次篮球后,李嘉铭才彻底放下心来,阳台几乎没有再锁过,除了偶尔周末外出逛街。

    和老徐熟悉后,李嘉铭很享受这样的房间,有个人说话聊天,晚上能一起抽烟,周末或者晚上还能一起打球。老徐的房间很乱,远比李嘉铭要乱得多,而且东西也明显更多,房里唯一看着显眼、能看的东西,就是那根红蓝相间的棒球棍,以及那台带着彩色灯光主机的台式电脑。至于老徐的衣服,很有规律地乱堆成了好几坨,衣柜顶上一坨,床头柜后面的缝隙一坨,电脑桌下面又是一坨,夏天一到,自然有一股浓郁但又未失礼貌的汗臭味。因而,李嘉铭很少直接走进老徐房间里找他说话,基本都是站门口或者站阳台外,房内本来也没多少落脚位置,除了递烟。

    老徐是李嘉铭在西湖城工作场景以外认识而又愿意深交的第一个朋友,绍兴人,家就在鲁迅故居附近不远,在市内读的大学,前几年在深圳待过,最近两年回了这边,也算是见证了西湖城这两年的飞越式发展。老徐三年前就已经在西湖城市内买了房,虽然没在市中心,但也没在郊区,而且最近这两年本地房价着实涨得太快,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之前两人聊这个话题时,平日腼腆的老徐自己说得都乐了,说是刚买不到俩月,房价就涨了接近五分之一。

    人有时很难分清哪些幸福是天生就有的,哪些幸福是意外获得的,哪些幸福又是自己努力得到的,尤其是那些自以为自己很努力的人。但在李嘉铭眼里,老徐却拎的很清。老徐喝酒时,很爱说以前小时候家里的故事,李嘉铭也听得欲罢不能、津津有味。上月老徐生日时,两人在阳台喝酒后,老徐也主动说了一大堆。老徐的父亲以前在他们镇上生活时,喜欢和朋友到他家附近的山上去打猎,小时候也带他去过,有一次遇到一头野猪,差点把他老爸当场给咬死,虽然随后命保住了,但他爸的右腿大腿位置却受了大伤,差点不能走路,腿到现在都有些许问题,不能走太久。家里由于就他一个孩子,爸妈就早早出钱在西湖城内买了套房,才把他从外地“逼”了回来。但实际上是,是老徐自己主动回来的,外面的日子苦不苦,只有正在漂泊的人才知道。

    老徐是做摄影的,不过他自己没有相机,前两年都卖了,如今他专门负责给一些卖衣服的商家拍照。在数次的畅谈中,李嘉铭明显感觉到老徐似乎对如今手上的工作,没有太多的热情,仿佛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只爱下棋不谈工作,有时李嘉铭极力想知道老徐工作时的状况,但每次老徐说了几句后就又聊到了自己家乡的事儿。

    除此之外,两人都喜欢聊篮球,老徐最喜欢的球星麦迪,刚好李嘉铭最爱的是卡特,像极了这两人的相遇,都是成年后才认识。聊完NBA聊CBA,聊完CBA后,老徐就开始说他们村的“NBA”。在老徐老家那边,每年村和村之间的篮球比赛都是当地的一时盛况,有些村花几十上百万请一些专业球员来打比赛是常有的事情。李嘉铭听了后自然十分羡慕,要知道在北山县里,每年能打篮球比赛的,基本都是政府机关单位之间自己组织的一部分活动,从初中那会儿懂事以后到大学毕业工作再到现在,就没听过老家望平村和隔壁梨花村、万家村打过任何比赛,打架倒是早年听父亲说过几次。老徐比李嘉铭大了5岁,快30,至今也还是单身。

    门被大风关上以后,李嘉铭索性直接把自己房间门给反锁上,随即把烟灭掉,关了灯,又开了灯,一会儿又关了灯,反复几次后直接躺在了床上。虽然门关上了风没之前那样大,但依然能把窗帘轻轻吹起来。李嘉铭没有管,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不过躺了不到1分钟,老徐就站到阳台门门槛的位置,敲了下玻璃,叫了一声“嘉铭!”

    睡不着的李嘉铭一下子坐了起来,靠在了左边的墙上,老徐隔壁房间里的灯光通过阳台的瓷砖,倒映到李的房间里,灯光不亮,但足以看清老徐的面孔。

    “咋了!老徐!”说完李嘉铭起身把灯打开。

    老徐此刻走进李嘉铭房间内,一道把阳台的玻璃门全部推到他房间那边,笑着继续说道,

    “找你帮个忙!”

    “啥事儿,直接说呗!”李嘉铭说完盘坐到床上对着阳台门,看着老徐。

    “我有一辆摩托车坏了!你跟我一起骑着去修修呗!”说完老徐笑着看着李嘉铭,然后递了一根烟过去。

    李嘉铭接过烟,然后从枕头旁拿出打火机自己点上,顺带给老徐也点上了。示意了一下后,两人走到了阳台外面。

    “啥?那坏了,还怎么骑?”

    “还能骑的,帮个忙,你信我,没问题的。”老徐坏笑着回复道。

    李嘉铭知道老徐平时不爱主动说笑,但只要一笑,就像一个刚吃过糖的十五岁少年,整个脸颊已经明显经历过岁月的风晒雨淋,反而给其笑容增添了不少真实,还有些许藏不住的天真。

    这个季节,晚上十一二点骑着车,在外面吹吹风,李嘉铭心里其实也很想这样,他立马答应,随后去厕所洗了把脸,换了身以前大学时穿的老红色的球衣球裤,球衣上的热火队logo早已掉光,穿上拖鞋后就跟着老徐下了楼。电梯里李嘉铭告诉老徐他喝过啤酒,不过立马被老徐给怼了回去,毕竟也只是骑小电驴。

    老徐刚在家里给自己T恤外面加了一件黑色薄外套,下半身还是穿着没有过膝的黑色短裤和一双蓝色的人字拖。电梯快到1楼时,老徐突然回头问道,

    “今天怎么了,有事?喝酒!”

    “没上次我俩喝得一半多。”

    “这我当然放心,跟谁喝的?”

    “和一同事小喝了几杯。”

    “嗯,看你状态没问题的,我骑慢点,没问题的。倒是你不知你骑车技术咋样!”

    “差是差,踩两脚抡走还是没问题!”